应许没敢解释说自己当时那状态不受控制,感受到应允抓着他胳膊的手没再松开,便更加老老实实地低头挨训。 眼见着应允没有说他什么的意思,应许小小声问:“我没什么印象,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一直驾驶着飞船紧跟着你,你被卷进来,我当然也跑不脱。”应允蹙了眉头回答,他和应许保持着往前走的相同步率,眼睛时时观察着四周。 应许很想帮他把额上的血迹擦掉,也想赶快给他疗伤,但他们现在除了身上破损的制服、和应许腕上的狻猊,其他的一无所有。 四周又全是陌生的菌类,密密匝匝的虽有遮挡身形的作用,但应许和应允都不敢立刻停下来疗伤,总觉得这菌落里有眼睛盯着他们。 无数的,看不见的眼睛。 应允继续回答应许,也像是在为他俩壮胆般喋喋不休:“伴随飞船在我进入这里后就被碾碎成粉末,我也感受到自己即将被碾碎,但听到又个不像人的声音说什么反物质入侵,我被摔打切割了好几下,还好没晕,感受到周围有异常的精神力波动,就连滚带爬地找着了在这群菌子间的你。” “那会儿狻猊已经变回了手环,我检查了一下你身体,发现你除了精神力失控地陷在易感期里,没有其他问题。” “和上次的疗程一样,我吸收掉了你多余的精神力,然后你被精神力暴动催发的易感期也平息了下来。” 应允顿了顿,似牵扯到了伤口般咬了牙,应许立马查看是不是自己搂住了他腰上的伤。 “没你什么事儿。”应允勉强勾出个笑,“你这回乖得很,易感期发作都只是平静地昏迷,吓得我还以为你心脏停跳了。” “那你有没有……”应许不太好意思地追问。 “放心,我易感期没来,抑制贴都还贴着呢。”应允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好了,答疑结束,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应许还未来得及回答,忽然间地动山摇,脚下的菌类如海浪般翻滚,他几乎下意识地将应允打横抱了,拔腿就跑。 可那海浪一直追随着他们,将前路后路再次封死,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漩涡。 应许踩进其中最大的漩涡里,只能在下落过程中后背朝下,紧紧把应允护在怀里。 不知没过多久,他们在这片光怪陆离里怦然坠地,应许仿佛听见自己尾椎断裂的声音,手臂无力地一松,怀里的应允立马探头查看。 “没事。”他强撑着爬起来,一手还扶着应允,他们这是坠落到了一个洞穴构造的空间。 四面的墙壁是由蓝绿色的菌类构成,内部空旷无遮蔽,头顶是徐徐下垂的各种荧光色菌须,而他们摔在了一块散发着浅金光粒的平整巨石前,石头上码放着白色的椭圆形的茧,目测大约有上百个之多。 应许眼皮一跳,其中一个茧破开,流出浓绿的黏液,有着和被应许砍杀虫子后,从那些甲壳里迸溅出来的黏液相似质感。 不多时犹如礼花绽放般,其他茧也“砰砰”地破开,一只柔软的浅绿色肉虫从一个茧里爬出,上百只浅绿色的肉虫从上百个茧里爬出,它们以茧为食,吃得不亦乐乎。 应允下意识攥紧了应许的衣角,他们都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那上百条肉虫吃完了茧壳,犹如液体一般,咕嘟咕嘟地融合,这个过程也与被应许砍杀的虫子类似,只不过没有甲壳的阻碍,更加的顺利,也更加的面目全非。 咕嘟咕嘟,那块微微向内凹陷的巨石仿佛一只不成形状的坩埚,而那浓绿的汁液是在其中炖煮的魔药,大约在应许呼吸过百次后,那液体逐渐凝固,一点一点上涌着塑形。 应许已经做好了见到又一只甲壳虫的准备,但那形状却愈发高挑细长,不似虫族的笨重。 那是一个人类成年男子的身形。 这回,应许的心脏是真正停跳了,他看清楚那浓绿液体首先浮现出的是一张人脸。 那张人脸他熟悉又陌生,与他有着八.九分的相似,眉眼比他更为锋利张扬。 他感受到怀里本来僵硬着的应允发抖得厉害,应允也认出来了,应允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那张人脸略带痞气地开口:“啊,原来你是我的‘孩子’吗?”
第50章 是干扰素吗? 应许第一时间认为是自己和应允看见了幻觉,此地不宜久留,但他这会儿体力还没完全恢复,又从高空坠落下来,背脊疼得麻木,没办法立即起身扛着应允跑路。 他尽力把应允往怀里护了护,自己试图集中精神力,试探性对眼前的“人”进行精神力攻击。 而那浓绿色的液体涌动,由脸庞慢慢延伸出脖子、肩膀,再然后是躯干和四肢。 “好孩子,为什么不回答我?”那“人”歪了歪头,一副不解的模样。 他敲着二郎腿坐在巨石边缘,双手搭在石头表面,一身乳白色无形制的轻纱由肩膀盖到了膝盖,银灰色的长发垂直委地。他模样很年轻,大约不过二十三四岁,眼睛清明灵动,表情也恰到好处的鲜活,某种程度上比应许这个人还像“人”。 应许没有搭理他,耐心地等待自己体力恢复,以及精神力聚合。 那人的不解甚至演化到了委屈的地步:“明明和我长得那么像,性格怎么不随我呢?” “难道是随了你妈妈?啊,我不知道谁是你妈妈。” “应允,”那人冷不丁地转移了对话人,“这些年是你在照顾我的孩子吧,他好像不爱说话,你能告诉我他叫什么吗?” 他表情认真诚恳,保持着一点年轻父亲对孩子无知无觉的好奇。 应允仍然在发抖,只是下意识把应许搂得更紧了些。 应许已经蓄好了体力,精神力也凝结成箭矢,直直瞄准那“人”的眉心。 但还没来得及释放,一股强大的力扑面而来,应许不顾身上的疼痛和应允的重量,一个翻身拔地而起,单手抄过应允的腰就跑。 跑出仅一两百米远,应许便被无数看不见的丝网绊住去路,身上的制服被生生划破,血花飞溅,即将要被绊倒时,他又是一个翻身,背部着地护住怀里的应允。 那“人”的声音也如拦路的丝网那般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一个残次品而已,还试图使用精神力攻击?” 分明是人类的语言,字音却黏腻地扭曲着,犹如湿滑的肉虫钻进耳道。 应许快把牙咬碎出血,刚刚涣散的精神力再次被集中,几乎是下意识地流淌至机甲,手腕一松,那环状的机甲螺旋般飞了出去,金光浮动,只眨眼功夫捆着应许胳膊大腿的无形丝线被斩断,应许搂着应允再次翻身而起,狻猊配合地变换为翅膀的形态,附着于他背部,将他和应允腾空带起,护在了光盾里。 “精神力开到最大,应许。”狻猊的声音在应许脑海响起,“专心保护应允,其他的有我安排。” 闻言,应许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他对狻猊没有怀疑,毕竟狻猊有诺在前,且现在狻猊已然是他和应允在这陌生绝境中唯一的仰仗。 翅膀没扇动几下,周遭的菌群扭曲成了漩涡,天崩地裂地摇晃起来,那玉碎一般声音犹如重重叠叠的海浪涌进应许耳道,钻入应许大脑。 听不清楚说的什么,应许只感觉自己又要陷入那白光里,但他这回控制不了白光的去处,一松劲儿,任白光弥散。 “应许!回神!”狻猊急声喊。 翅膀摇摆不定,光盾也微弱了许多,应许隐约看到眼前飞溅的猩红血花,他强行定了神,脑内一阵动荡的剧痛后,那白光终于对他心意流转至狻猊体内,他眼前清明,发现本来被他打横抱着的应允攀上了他脖颈,以树袋熊的姿势挡在他身前。 应许手搂着应允腰腹,后腰的位置又冒出了新鲜的血,应允没有声息,似乎是晕了过去,好在他们贴得紧,应许能感知到应允的心跳。 光盾又恢复如初,翅膀因为空间的摇晃而跌跌撞撞,他们如一叶扁舟在暴风雨的海面颠簸。 干扰的声音并为停歇,应许强制凝神到眉心剧痛,喉头的血块还未吐出,眼眶先一热,涌出了粘稠的血泪。 他身体开始发烫,易感期再次席卷而来,但这次也顾不得精神力崩溃的后果,先逃出去要紧。 周围的空间已经拧成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漩涡,狻猊几乎是贴着这些漩涡蓝绿荧光的边缘飞行,应许隔着眼前的血雾和白光,看到了漩涡里浸泡着的内脏和骨骼。 漩涡,漩涡张开了大口,海浪一样此起彼伏,内里盛满了浓绿的黏液,边缘处闪烁着鬼魅一样蓝绿色的荧光;内脏和骨骼一起歌唱,发出那重叠的玉碎般的声响。 迷迷糊糊地,应许听出了其中的字音,断断续续汇聚成一句人语: “孩子,我是你的父亲啊。” 应许呕出一口热血,血线划过唇角,“他已经死了,宁松雪在十三年前已经死了!” 他没往身后看去,那“人”的脸犹如幽灵般附着在光盾外侧,锲而不舍地唇齿开合。 “怎么会呢?我死了应允该多伤心。” 那“人”蹙眉,神情不忍且痛苦:“我答应了应允,要回去见他,要和他在一起。” 应许的精神力涌动再次迟滞,光盾闪烁不已,无形的丝线趁机穿过了他的眉心,他无知无觉,对狻猊的呼喊充耳不闻。 “你什么意思?”他目眦尽裂,眼前的血雾越来越深。 那“人”理直气壮地扬起嘴角:“我现在活得好好的,我要和应允在一起。” “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你会成为我的拖油瓶吧,不过看样子应允很喜欢你,我们应该会成为幸福的一家三口……” 应许不管不顾地发动了精神力攻击,面前的光屏瞬间碎裂,又一根丝线穿过应许的太阳穴,与之间的丝线一道,在应许脑中形成了一个稳定的十字架。 十字架缓慢抬升,应许感觉到了被拉扯的剧痛,他的大脑正在缓慢脱离他的身体;身后的翅膀失去精神力的支持,犹如浮萍般在这扭曲的异空间里摇摆。 “应许!他不是你父亲!他不是!” 狻猊的声音在那剧痛中愈发清晰。 “你父亲已经死了!死在了十三年前虫族女皇的巢穴!被万千条虫子吸食了血肉,生嚼了骨骼!” “你不能,你不能再重蹈覆辙!” “你要和应允一起,活着出去!” 应许忍着剧痛回神,他听到狻猊的声音,也感知到了应允的心跳,在即将坠入漩涡的深渊时,那翅膀重新平稳地扇动,光盾重启,应许漫出来的精神力融化了十字架的丝线。 只是现在,他除了血雾,什么都看不见。 “狻猊,拜托了……” 应许搂紧了怀里的应允,拼了最后一口气,加大了精神力的注入。
118 首页 上一页 44 45 46 47 48 4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