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窒息感最先包围上来, 戚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沉重地水裹挟着他,朦胧的视线中,是驾驶座上司机在水中沉浮的一只手臂。 惨白的,毫无生机的,像一截被泡发的动物残肢。 他被吓到了,开始不管不顾地挣扎,可拼命挥舞双手,身上的安全带在此时变成了不得摆脱的枷锁,带着他永无止境地下坠。 下沉的过程像是永无止境,戚容挣扎力道渐小,他已经快要失去力气。 徒劳张开口,冰冷的江水沿着喉咙灌进去,苦涩的凉一直浸到五脏六腑,戚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麻痹,可他无能为力。 在即将失去意识时,身上陡然一轻,紧接着一双手托起他的身体,带他向上游去。 戚容意识涣散地睁开眼,他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嘴里尝到了一点带着血腥味的江水,还带着热度的血,属于另一个人鲜活的血。 有人受伤了…… 戚容蜷了蜷手指,却什么都做不了,身体被一条手臂揽住,模模糊糊的视线中,只能看到越来越远的一团漆黑的车轮廓。 只有身边人是热的。 他本能地靠近那团温暖,换来了更紧的束缚。 全身散架了一般痛着,戚容麻痹在这种极致的痛和冷中,意识一点点涣散在虚无的黑中,借力攀在那人身上的手也终于无力地垂下。 太冷了,太痛了。 他要食言了,他快坚持不下去了。 可下巴陡然被人掐住,紧接着一个人贴上他的嘴唇,张开唇舌,朝他渡了口气。 那人吻得很深,掐着他下巴的手很快转为捏住脸颊,戚容费力地拧起眉,空气重新流通在肺部,他四肢动了动,忍不住想要的更多。 可那人却很快又放开了他,无力的身体漂浮在水中,像一叶被打翻的小舟。 被所谓的命运打得无力翻身。 戚容从来不信命,可命运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他开玩笑。 他人生所有的噩梦都与水有关,好像命运给他写下的结局就是让他死在水中。 戚容阖上眼皮,世界重新变得一片黑暗。 在不确定还能否睁开眼的最后时刻,他什么都没想,可心底却不合适雨地冒出一个名字。 他突然想起身旁那个一直带最后都在护着他的傻小子。 魏弋…… 如果他死了,魏弋会怎么样呢? 会不会难过得哭出来…… 可这些问题他没有得到答案,他最终沉沉地失去了意识。 …… 戚容不确定自己睡了多久。 自恢复意识起,他便一直是这种状态,看不见听不见,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一片悄无声息的黑暗。 没有任何不适,他好似脱离了自己的躯体那般,灵魂在不属于人世的空间内游荡着,无处可去。 哪里都不是他的归宿。 戚容时而清醒,时而混沌,他能感受到这种并不能定义为活着的状态,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糟糕。 这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命运再一次嘲笑了他。 原著剧情中,并没有这一段剧情,戚阳州没有被送进监狱,戚德义也并没有这么早对他出手。 因为他的提前干预,剧情在蝴蝶效应下已经彻底走向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可唯一不变的,却是他这个反派的结局。 他似乎注定要与水不死不休。 可他也并不算完全输了,这一次是魏弋救了他。 紧要关头,正是命运眷顾的气运之子砸破车窗,拼命将他拖出了沉没的轿车,给他渡气。 濒死时分的记忆尤为深刻,戚容现在回想,发现自己记住了所有的细节,包括魏弋依旧温热的唇舌和箍在腰上的力道。 破水而出后,他彻底失去意识前,好像感到有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脸颊上。 那是魏弋的眼泪吗? 戚容从未想过魏弋那样强大的人也会无措落泪,那时他抱着自己失去温度的身体时在想什么?会伤心他死了吗?还是后悔自己没有救下他? 无论哪种,好像都挺可爱。 戚容有些想笑,却转而意识到自己现在好像笑不出来,他无法睁开眼,也无法感知到所处的环境,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动不动地思考。 他第一次开始想摆脱这种状态。 他要好好活下去,去见那个又傻又笨会为了他傻兮兮流泪的家伙。 不知过了多久,在又一次挣脱出混沌后,戚容感到自己一直漂浮的灵魂好似终于落地,终不实感自周身缓慢褪去,他从漂浮的云端落到了实地。 眼皮颤了颤,缓缓掀开了一道缝隙。 有光照了进来。 视网上的模糊斑点还未褪去,一道紧急呼叫铃的声音贴在耳边响了起来,将他的意识彻底拉回了现实。 戚容缓慢地眨了眨眼,终于看清了眼前雪白的天花板。 手腕上迟钝地传来一点温热的触感,戚容一点点转过头,率先看到了一截蓝白的病号服。 眼皮费力地抬起,坐在床边的人落进了他眼中。 魏弋的状态没比他好多少,头上缠着一圈医用纱布,鼻梁下巴脸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擦伤,模样端正的一张帅脸到处是细小伤口,下巴蓄了层胡茬,脸色也白了几个度,全无平时阳光四溢的活力。 戚容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从对方骤然红了的眼眶中断定,自己现在一定非常糟糕。 他想开口安慰,可刚动了动嘴唇,他便察觉到自己喉咙里有根管子。 他半晌又闭上嘴,费力地动了动手指,魏弋察觉到他的动作,将他还戴着呼吸机的手动作小心地托在了掌心。 还未说话,眼泪却先落了下来。 魏弋红了一双眼,固执地看着他,看得戚容一颗本就脆弱的心又酸又软,像已经被江水泡发了。 伤的最重的是他,可哭得厉害的却是魏弋。 戚容困难的扯动唇角,手指颤了两下,在青年温热的手心挠了两下,嘴唇微动,极度嘶哑艰涩地吐出两个字: “别、哭……”
第62章 他嗓音细微,仿佛回到了咿呀学语的阶段,两个字被他掰开了揉碎了勉强挤出喉咙,魏弋听清了,眼泪落得更凶了。 戚容默默看了他一会,费力地抬起手想去擦他的脸,多大人了,哭得像个花猫。 可用了点力气还是做不到,最后还是卸了力,可魏弋却像是知道他想要做什么,用手心包着他的手凑到自己脸颊蹭了蹭,将自己脸上的泪痕全蹭在了戚容全无血色的手指上,烫得戚容手指没忍住蜷了蜷。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医生马上就来了,你这次真的……我……” 说到一半,他垂下脸,用额头抵住他的手背,肩膀小幅度起伏着,像是再也说不下去。 戚容就这么任由他握着,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好像总是不太擅长面对处理这种事情。 医生很快便来了,魏弋放下戚容的手,站起身给赶来的医疗团队让出了位置。 戚容静静听着医生的询问,一一回答完,才缓缓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他刚清醒,说话还不太流利,不止喉咙,连带着身体的各部分关节都好似失去了知觉般,这是肌肉退化的征兆。 主治医师是个花白头发的老人,看起来慈眉善目,合上手中的文件夹后,面对着床上的青年说道:“九天,现在身体感到乏力都是正常的,好好复健,很快就能恢复。” 戚容闻言垂下眼,没再说话。 医疗团队待了会便相继离开,套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魏弋站在旁边看着病床上的人,转身重新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又找出一只棉签,沾了点水,趁着戚容还在垂眼发呆,动作轻柔地抿了抿他的嘴唇。 戚容被惊动,抬起眼看向他,一动不动地任由他动作,魏弋眼神专注,戚容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感觉自己像一个珍宝,值得对面这个人倾注所有的温柔和耐心。 或许在这一刻,他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会喜欢上魏弋。 他从魏弋身上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这是与面对戚家任何人都不同的感觉。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明白爱情的滋味。 大概就是这么让人复杂难言,恨不得酸甜苦辣全部体验一遍,才算好好爱过。 可戚容是一个怕苦怕疼的人,又下意识地希望未来没有苦,只有甜。 想着想着,戚容便笑了出来,魏弋恰好收回手,丟了棉签,他重新面向病床上脸色苍白却笑容明媚的青年,不明白他在笑什么:“怎么了?” 戚容唇角笑意还未敛下,就这么看了魏弋一眼,张张唇,语调软和,无端带上点娇嗔:“你去找医生……把管子取出来,我难受。” 魏弋果然被轻易转移了注意力,无奈至极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替他掖了被角,又把他手握在手里贴向脸侧,低下声来哄他道:“再坚持坚持好不好?医生说你现在状态还不稳定,需要继续观察。” 戚容撇撇嘴,觉得他语气像在哄小孩,一时又有些不知所措,转开脸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又觉得魏弋的手心很暖,他想了想,却还是没狠下心来,索性就这么侧过脸,任由自己的手被魏弋握着。 不知何时就迷糊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房间内已经暗了下来,床头的小灯发着莹莹的光,戚容眨了眨惺忪的眼,看到窗边站了个模糊的人影。 因为意识还未清醒,他下意识便喊了声:“魏弋?” 窗边的人影动了动,面向了他,沉默半晌,才道:“小容。” 病床上的戚容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大哥,你怎么来了。” 话音落地,戚裴操纵轮椅缓缓走出阴影,来到了床边,戚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他与往常无异的声音。 “来看看你,你昏迷这么多天,家里都很担心。” “父亲也赶回来了,前几天来看过你。” 戚容闻言笑了下,心里更多的是感慨和调侃,嗓音喃喃:“这次事情都惊动父亲了,看来真的很严重。” 戚裴静默半晌,才说道:“戚德义早在几天前就已经飞往东南亚,他这次做事不讲情面,父亲不会放过他,他在东南亚没有好日子过了……” 戚容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一直没出声。 经此一遭,他明白了些比勾心斗角争权夺势更为重要的东西,戚德义的确该死,但他此后如何,也与他无关了。 不仅触犯集团利益,还蓄意谋害家族成员,这么样大的罪名,足够下达将他除名董事会的判决。 病房内好一阵沉默,戚裴才终于出声,语调缓慢,含了数不清的复杂情绪: “……还疼吗?” 在这句裹挟了沉甸甸亲情的问候中,戚容鼻头猝不及防地一酸,突然有些庆幸现在病房内昏暗,大哥看不见他不争气泛红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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