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接受不了,你现在就给我滚。” 周遭很静,静得只有海风吹动空气的呼啸声。 魏弋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消失,他没有动,只是固执地看着戚容。 两人无声地对峙,时间都在分秒中被无限拉长。 戚容胸口梗着一口气,找不到发泄口,在胸腔内四处冲撞,撞得他心口生疼。 他不该对魏弋说重话,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只要一想到魏弋那样的眼神和说出口的话,他简直怒极反笑,同样的事,难道他的弟弟就可以给出更善良的反应,而他就像是个恶人。 也是他活该吗? 可是凭什么,魏弋凭什么要求他怎么做? 他成长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拼命地活下去,魏弋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少爷凭什么教育他! 两人僵持不下,曾经的朋友如今好似变成了仇敌,彼此间横亘着最坚硬的外壳。 良久,魏弋终于动了,他定定看着戚容,后退两步,面色不善地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出租车。 戚容偏过头,呼吸急促喘了下,胸口一阵阵泛着细细密密地疼,尽管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哪里疼。 车子启动,从他身边驶过。 魏弋走了。 戚容垂下眼,眼睛被发梢扎得又痛又痒,他抬手徒劳地揉了揉,最后揉出了一些水渍。 原地站了会,他像是要分散注意力,四下看了眼,最后在不远处的地上找到了自己的西服外套。 戚容仰头吸了吸鼻子,弯腰捡起外套,重新穿在了身上,用手指一点点抚平了衣摆的褶皱,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可微微颤抖的手指不受控制,手机从指缝间滑走,直直掉了下去。 不轻不重地一声响,很快就被海风吹走了。 看着摔在地面屏幕龟裂的手机,戚容咬了咬下唇,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委屈。 他就这样垂眼看着面前的手机,早已开走的出租车在这时开了回来。 副驾的车门被人推开,魏弋快步走下车,气势汹汹地走到戚容面前。 魏弋不笑时五官端正地有些严肃,高鼻深目压了下来,极具压迫性地往他面前一站。 他捡起戚容掉在地上的手机,塞进他皱巴巴地西服口袋里,不等戚容反应,拉着他转身就走。 把人塞进副驾,魏弋甩上车门,转而坐进了后座。 一路无声,车厢内沉默得压抑。 司机默默车载广播关上,在这过分安静的氛围中如坐针毡,忍不住地用眼神去瞥后视镜。 可惜两人并没有满足他八卦的好奇心,一直到魏弋在临近市区的公交车站下了车,两人全程零交流,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后座的车门被人关上,司机看了眼后视镜,缓缓发动车子。 戚容终于像是回过神来,视线偏移,落在了车窗外的后视镜,青年的身影在视野中一点点缩小,直至淡成一个看不见的小墨点。 又向前开了一段路,司机终于按耐不住,忐忑地出声:“您去哪里?” 戚容没出声,良久才报出一个地址。 出租车最终在戚家别墅外停下了,戚容直接下了车,无视门卫的抬手招呼,目不斜视地走进了雕花大门 很累,身体的每个关节都酸痛不堪,戚容拖着沉重的步子,机械地向前走。 往日总是坐车经过的路好像永远到不了尽头。 终于,道路两侧的草坪快要走到末端,别墅门的台阶前,有一人等在那里。 戚容抬起头,和坐在轮椅上的戚裴视线相撞。 他罕见地呆了下,脚步顿在原地,有些茫然地愣在那里。 大哥为什么在? 戚容抿了抿唇,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道低沉至极的嗓音,似乎包含数不尽的无奈叹息: “过来这里。” 在原地顿了两秒,戚容到底还是抬起腿走了过去,他垂着眼,以从未有过的狼狈姿态走到戚裴面前。 从小到大,戚容从来不允许自己露出一点软弱的情绪,也从来没人能够欺负他,他总是像一只骄傲的猫咪,在放学后背着书包轻快地掠过台阶,走进大门。 这是第一次,他任由自己头发和衣服都乱糟糟的,也是第一次敞露出伤口,让旁人看清他的脆弱无助。 戚裴沉默地看着青年一步步走近,很想像往常那样伸手碰一碰他的肩膀和脊背,可手指抬起,又顿在半空。 此时的他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搭在扶手上的五指徒劳地紧了紧,最终戚裴什么都没有做,嗓音故作轻松,哄小孩一样地对他说: “在外面哭鼻子了?”
第35章 戚容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就要反驳,可即将脱口而出时又顿在舌尖,他咬了咬下唇,眼睛突然涩得厉害。 半晌,他才低哑地回了句:“……我没有。” 对面的男人没有出声,戚容抬起眼,发现戚裴唇边挂着一抹笑。 两人许久没有这样平静的面对面聊天,他也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大哥笑过。 不知从何时开始,曾经那个温和少年一点点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为人冷淡处事沉稳的青年,好像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 戚容知道,戚裴做得很好。 他是优秀的继承人,是好儿子,也是好兄长。 只是戚容始终认为,他在这种近乎无私的奉献中一点点迷失了自我,变得更像一个公式化的机器人,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一切都为了家族最高利益。 可等他长大却也渐渐明白了,成长是需要代价的。 每个人总要经历受伤,蜕皮,愈合的过程,只不过他习惯于独自一人舔舐伤口,戚裴也是一样。 只不过戚裴需要做得比他更多。 “我今日应该去老宅,让你一个人受委屈了。”良久,戚裴收起笑容。 戚容眨了眨眼,敛去了莫名的干涩,抬起头将额发撩至脑后,仰头看了眼飘过建筑顶的浮云,“不管如何,我确实搞砸了。” 戚裴不赞同道:“你第一次接触公司项目,这件事不全是你的错,我会去找父亲解释。” 从小到大,这样的话大哥说了无数遍,好似不论他做出怎样出格的事,大哥总能找出一个理由来维护他。 而在这种时候,父亲往往也赞同大哥的说法。 只不过戚容能分清这两者的区别,大哥是因为在乎,而父亲是完全的不在乎。 戚容扯了扯唇角,海风吹不走的烦躁好似被微风轻易抚平了。 话虽如此,但戚容没有信心父亲这次还会像从前无数次那样轻飘飘地将这件事揭过去,毕竟他触及了公司利益。 800w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是他几张卡加在一起一时也凑不出800w来。 只是戚容暂时不想和戚裴聊这些,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走到他身后,将他推进了别墅。 进了大门,戚裴没再让戚容推自己,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可他也清楚戚容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操纵轮椅走了两步,戚裴转过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有事打电话,我不会走。” 这次,戚容没再呛声,而是听话地应下了。 打过招呼,他走向了电梯,落在背后的视线如影随形,一直到电梯门在面前合拢。 这一觉睡到了傍晚,戚容从凌乱的被褥中睁眼,落地窗外是缤纷的暮色。 他坐起身缓了会神,从床头柜上摸索到手机,看了眼时间才意识到自己睡了一整个下午。 尾部灼烧得抗议起来,不满他的疏于照顾,戚容微拧眉头,抬手揉了两下,掀开被子起身下了楼。 “叮”地一声,电梯在一楼停下。 电梯门还未完全打开,戚容便听到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交谈声。 随着距离渐近,谈话内容已经足够听清。 “……好的,还有什么需要我去做,您别怪他……” 随后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响起: “你倒是护着他。” 戚容脚步顿在原地,停在挂满画作的走廊拐角,进退两难。 他想过父亲或许会因为这次闹出的动静回来,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快。 与U市其他上层掌权人不同,戚怀起近乎是个洁身自好的另类,他私生活干净,作息健康规律,他的生活全部被工作填满,分给其他人的时间少得微乎其微,遑论儿子或者女人。 所以,戚容一年到头见过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打通对面的电话,往往最先响起的是“欢迎使用国际长途电话服务”的提示。 少年时代的很长一段时间,在戚容心中,戚怀起的工作就是在天上飞,全世界各地的飞。 而这样没有花边新闻的工作狂,拥有一个私生子是很让人意外的一件事,戚越的存在或许是个意外,戚怀起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 于是,在戚容加入之后,这里就勉强拼凑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家庭。 戚怀起虽然不算一个称职的父亲,也从未出席参加过他的家长会和毕业典礼,可戚容还是愿意喊他一声父亲。 是戚怀起将他领出了孤儿院,尽管这一切都像他说的,并不是一个家,可他还是拥有了常人无法企及的一切。 一墙之隔,大厅的交谈声还在继续: “如果您愿意,由我来带他,我可以保证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保证,你拿什么保证?” “父亲……” 中年男人淡淡打断了自己儿子未出口的话,“急什么,我还没说要如何罚他。” 墙后的戚容仰头,后脑抵在墙上,看着天花板的吊灯出了会神。 呼出一口气,他直起身走出了拐角,径直走向水吧。 面对着他的戚裴率先注意到了他,嗓音微滞地喊了一声:“小容。” 戚怀起偏头看了一眼,一手把玩着玻璃杯的杯沿,保养得当的英俊面容不见什么苍老,脸上神色淡淡,不辨喜怒。 “父亲。” 戚容率先出声,脚步停在了戚怀起身前几步的位置。 几乎在他站定的瞬间,就有一道更锐利更压迫的视线落在身上,刀子般从头到脚刮过,宛如凌迟般让人坐立难安。 戚怀起在打量他。 戚怀起喜怒不形于色,不笑的时候,无形的压迫也源源不断地侵占着周围的气场,此时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偌大大厅悄无声息地,佣人和管家在这时自动消失,隔绝出了一方适合谈话的安静环境。 戚容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自己许久不见的父亲刚一见面就给自己一个颇具压迫的开场白。 良久,戚怀起淡淡移开视线,结束了这场酷刑般的折磨,“刚才的话听见了多少?” 这话一出,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怔住了。 显然,戚怀起并不相信他会在这么巧合的情况下突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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