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父亲在上位后,手段很辣地让戚德义就此消失,那么也就没有了后面家族内这些明争暗斗。 再如果戚德义早早制造意外让他死掉,那么他现在也就不会站在这里,控诉戚德义是如何白痴。 都是该死的因果循环。 戚容放下酒杯,利落地转身,大步走出了大厅。 无人敢拦。 因为喝了酒,戚容在车库里扯了个司机上车。 轿车驶出老宅的庄园,没有目的地前行。 戚容没有目的地,他只是吩咐司机别停,一直开到汽车没油。 在路上,他接了一个电话。 戚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机还嗡嗡震动着,屏幕清晰显出了魏弋两个字。 他起初没管,任由电话响着,直到自动挂断后,手机许久没有再传来动静。 戚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事实上,在意识到魏弋不会再打来后,他心里没来由地被有些陌生的情绪填满了。 似乎是为了争口气,他点进那个未接来电,回拨了过去。 电话不过两秒就接通了,那端很快响起了青年略带迟疑地嗓音:“嗯、我……” 只是戚容没等他将酝酿的开场白说下去,直言道:“我想见你。” 魏弋似乎呆了下,而后才无措地重复:“现在、现在吗?” 戚容闭了闭眼,揉了下胀痛的太阳穴,肯定道:“对,现在。” 给了魏弋一个地址,戚容就将电话挂断了。 车窗外的风景持续地倒退,两侧的街道从绿化带变为了高大的树木,轿车驶出了市区,视野尽头一点点沁出了一抹蓝。 冷静下来后,戚容混乱的思绪复盘着发生的一切,突然想到了戚子栎的反常。 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戚容缓缓吸了一口气,在列表翻出戚子栎的号码,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给他打去了电话。 第一个电话被挂断了,戚容很快又打了过去。 忙音响了很久,戚子栎才接通电话:“喂?我现在……” 戚容没心情听他废话,直截了当地: “现在来找我,别挑战我的耐心。” 这话一出,戚子栎便噤声了。 按照路程来看,等魏弋到的时间,足够他见完戚子栎。 迈巴赫在公路边停下了,戚容推开车门下了车,被迎面的新鲜海风扑了个满怀。 他甩上车门,目光落在不远处沙滩边跃动着的蓝白海浪,眉眼间霜雪凛冽。 …… 半个小时后,戚子栎先到了。 跑车的霸道引擎声由远及近地炸过来,最后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司机走了,戚容就坐在路边,外套搭在膝上,头发被海风吹得凌乱飞舞。 听到动静,他转头去看。 静默两三秒,他终于直起身,一手拎着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西服外套,大步走向了那辆的荧光绿跑车。 驾驶座的车门缓缓上升,戚子栎一只腿还没落地,整个人就被戚容揪住衣领,从车内拖了出来。 “喂喂!戚容——” 拖着人走到路边,戚容甩开双手,向前走了两步,“你早就知道。” 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戚子栎在他身后整理着衣领,闻言动作顿了下,片刻后不自在地回:“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戚容点了点头,脸上表情堪称冷漠,“还在嘴硬。” 他豁然转身,抬起腿就将戚子栎踹倒在地。 戚子栎一时猝不及防手肘着地,瞬间惊呼出声,当即不管不顾地叫嚷了起来,阴柔五官痛得扭曲起来,“你有病吧!戚容,我胳膊要断了,好痛……” 戚容居高临下地看了会,又倏地倾身,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将他上半身提了起来,黝黑透不进光的瞳仁直视着他的双眼,语调缓且慢: “当初那通电话,你本可以告诉我的,为什么不说?” 在独自一人等待的这段时间,戚容想了很多,思绪纷杂间,他想起了几天前戚子栎打给他的那通电话。 只是他当时并未多想。 现在想来,他本该在意戚子栎的反常,只是他选择了视而不见。 思来想去,戚容最该怪的人竟然是自己。 戚子栎尖利的怒吼在这时刺进耳膜,像要将他整个人凿穿: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威胁我,你就是个疯子,野种!我在基金会的茶水间无意听几个人说在这次竞标上动手脚的事,我当时就猜到与你有关,我现在庆幸自己没有告诉你,你活该!” 所以,这一切都怪他是吗? 就因为他被戚怀起领养,就因为他冠以这个姓,所以他活该遭受正统戚家人的白眼和恶意。 他就活该孤零零地死在孤儿院里,永远不该走出那扇大门。 活该被所有人抛弃,最后不得好死。 戚容面无表情,黝黑的瞳仁浸满了墨汁,另一只手已不可控地握成拳,高高举起。 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垂下的视野中,戚子栎的脸扭曲到看不清,如面目可憎的鬼脸般在一片黑暗中对他窃笑。 拳头即将狠狠落下时,一道不算陌生的嗓音喊住了他—— “戚容!” 眼前的黑暗霎时消散,阳光海风重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戚容硬生生停下了动作,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源头。 他看到了魏弋停在不远处,以往总是对他笑得灿烂的眉眼间满是惊诧和不可置信,就好像是第一天认识他。
第34章 戚容顿在原地没动,只呼吸后知后觉地滞住,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下,憋闷地发疼。 拳头还停在半空,他整个人和戚子栎以一个静止般的姿势僵持住了。 戚容没想到魏弋会突然地,就这样出现。 但他同样没打算就此收手,隔空和魏弋对视了两秒,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手骨用力到发白,戚容握得很紧,淡青色的血管像要随时冲破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表层,手臂因为长时间地僵硬而微微颤抖着。 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一副随时要动手的姿态。 可只有戚容知道,他的气力已经在先前的纠缠中消耗殆尽,现在不过是在强撑。 如果戚子栎想,可以轻易地将他掀翻在地。 魏弋在这时出声:“戚容……先放手好吗?” 戚容没动,和身下被他吓得瞪大双眼的戚子栎对视着,对身后传来的话视若无睹。 又过了一会,魏弋终于意识到戚容情绪不对,他克制地走近了小半步,抬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我来了,你放开他,看看我好吗?” 片刻后,没等到戚容的反应,魏弋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隐隐夹杂了些急迫和无奈: “……戚容。” 这一声低低沉沉的嗓音落进耳中,戚容迟缓地眨了眨眼,终于从混沌的状态中抽离。 悬在半空的拳头往后退了退,戚容抿紧寡淡得失去颜色的唇瓣,揪住戚子栎衣领的五指一点点松开。 像是被吓得不轻,戚子栎始终不声不响,一直到戚容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一个安全距离,他才狼狈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停在路边还未熄火的跑车。 戚容脱力地后退两步,后背撞上了一个温热胸膛。 他回头,对上了魏弋怜惜又欲言又止的复杂神色。 他还记得魏弋方才看到他时的表情,陌生地就像世界在眼前崩溃重组。 看到魏弋出现的那一刻,他头脑一片空白。 可很快,戚容又释然了,就算看到又如何。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不是刻意伪装出来温柔,他本就是这样性格恶劣不堪的人。 他睚眦必报,心胸狭隘,别人对他有一分不好,他会十倍百倍奉还。 戚容并没有任何惊慌失措和窘迫,反而感到一阵难以言喻地畅意,好似他一直在等得就是这样一刻。 当着魏弋的面,狠狠撕下他心中经年累月美化出白月光的滤镜,他一直想这么做。 剪刀车门降下,戚容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跑车向后倒了一段距离,打方向盘掉头离开,嗡鸣着开远了。 他面上没什么反应,垂在身侧的五指却因用力过猛而持续地痉挛。 突然,手背贴上一片温热,干燥掌心像握了团火,暖融融地挨近他。 戚容微不可察地一颤,垂下眼去看。 另一只比他大上许多的手握住他的,收拢五指,将他不断痉挛颤抖的手包裹在掌心,紧紧握住。 耳边传来了魏弋小心翼翼地询问:“还好吗?” 戚容没回头,海风吹动他额前过长的碎发,发烧拂过眼睑,戚容眨了眨眼,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掩去了想流泪的涩意。 他没回答魏弋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怎么来了?” 过度放空的大脑缺失了一小片记忆,戚容一时忘记了是自己一通电话将对方叫来这里。 魏弋显然也没想到他这样问,愣了片刻后,叹气道:“你说想见我,我来了……” 话音顿了顿,魏弋抬眼看了眼跑车离开的方向,嗓音迟疑:“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许久没有等到回应。 魏弋偏头垂眼去看身前的人,却感到原先被他握住的手微微用力,挣开了他的桎梏,戚容和他拉开距离,头也不回地对他说: “没有误会。” 而后,戚容突兀地笑了声,缓缓转过身,微仰头直视他:“因为我不开心,因为他惹了我,所以我要对他动手,明白吗?” 几乎在他这句话落下后,魏弋的表情变了,他一点点拧起眉头,不赞同道:“就算这样,也不该轻易动手,你不是这样的人……” 话没说完,被戚容的一声笑打断。 魏弋话音顿止,垂眼看对面青年像是遇到什么格外好笑的事,笑得微微佝偻了脊背。 在戚阳州那个蠢货用那副沾沾自喜的模样看他时,戚容没笑,在忍受戚德义假惺惺的表演癖时,戚容也没笑,此时因为魏弋这句话,他毫无顾忌地笑出了声。 这是他今天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戚容知道自己失态了,可他放纵自己沉浸在逐渐脱轨的快感中,眼睁睁地看着事情朝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魏弋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他,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 笑够了,戚容终于抬起眼,黑发被海风吹得凌乱飞舞,他隔着张牙舞爪的发梢,看着魏弋笑。 “可我就是这样的人。” 青年嗓音轻飘飘地,像要随着风碎在空中,可魏弋听清了。 他怔在原地,自重遇戚容后,第一次感到茫然,他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可戚容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的胸口,一点点用力将他推远。 好像要就此和他划清界限。 青年的表情掩在半长的碎发下,魏弋看不清,他像是傻掉了愣愣地看着那张脸,看他眉眼间不加掩饰的恶意,也看他泛着湿红的眼睑眼尾,看着那张漂亮的唇瓣开开合合,吐出一些难听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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