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笑着看着他,眼神冰冷又灼热,在解扣子。 醒醒,快醒醒,是噩梦,是噩梦。 他终于醒来,浑身湿透,不顾一切跑出门。 每一个人都回头笑着盯着他,问他:“你学会了吗?” 他们追着他,问他,无数只手抓着他。 他爬上高楼,爬上那个满是锈迹的脚手架,那个天台,想要逃。 砰。 睁开眼,他还站在那个黑暗的屋子里。 敲击键盘的声音,裴酌古坐在那里,头也不抬说:“过来。” 说:“容念,脱衣服。” 李君瞪大眼睛,他还在那里:“……” 房间里没有门。 裴酌古说:“听。听到了吗?” 听到了。 男人暴力的声音,女人的哭声和呼救。 “都怪你儿子,害得我……去死,你去死……” 裴酌古毫无温度的声音,缓缓说:“都是因为你不乖,没有学会,所以你妈被你爸打死了。她是为你而死的,是你杀了她。” “……”惊恐绝望,甚至发不出声音。 这是梦,这一定是梦。 快点醒来,快点醒来。 “你忘了,你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这不是梦,这是地狱。”裴酌古耐心地说,“容念,学会了吗?求我吧,道歉,她或许还能活。” 李君晃了晃,像一个灵魂被摔得粉碎的玩偶。 他想,我学会了。 他会跪下,求他,让妈妈的惨叫停止,只要停止。 他可以下地狱。 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上,温暖,薄长。 “我来。”那个声音说,没有感情,但从容平静,“他找的是我。”
第171章 纯白暴君 “容念,过来。” 客厅里招手示意的裴酌古,黑亮的皮鞋反射着光。 容念一眨不眨专注地望着,他几乎不太能记得这个人的样子了,像第一次一样用心地看清记住。 他依言走向裴酌古,比李君走得快,快很多很多。 以至于“脱”字尚未完全从对方的嘴里发出,他已经站在了男人的面前。 对方这回没有能说出口的机会。 噗! 黑暗中,李君睁大了眼睛,听到了。 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但,是谁的? 经过锻炼的肌肉密度很大,刀刃太小太钝。 但刺入的人使力很有技巧。 容念单薄得有些纤细的身形和男人精练的体格比起来,太过悬殊,但对方在他的动作下,整个身形向后晃了一下。 男人的嘴角仍旧上扬,张狂的笑容,神情意外了一下,但有恃无恐望着容念。 容念的眼眸很平静,没有任何波澜,甚至可以说理性。 “暴力其实和任何技能一样,都是需要技巧的,甚至需要专业的学习。”容念的声音不高不低,语气也是平淡的,仿佛平铺直叙的陈述,但有一种读诗一样的吸引,“学习怎样发力,怎样保护自己,怎样不杀死对方,以及怎样会一不小心杀死对方。哪一样都比学怎么脱衣服,男人跟男人怎么做简单,你知道吧。” 容念的话不是说给裴酌古听的,是说给身后的李君。 裴酌古始终在笑,笑着仰头靠在沙发上,望着容念。 那双眼睛仍旧冰冷灼热,红色的,带着毒液,充满欲望和嘲笑,仿佛占上风的仍旧是他。 “你杀不了我,我是不会死的。但你会永远留在这里,陪着我,你是我的!” 他倒在地上,张狂地笑着,像个狂犬病发的野狗,像毒蛇嘶嘶。 下一刻,尸体消失了。 他又一次坐在了那里。 身上毫发无损,像永恒阴影里,刀山火海炼狱油锅都杀不死的反派。 李君惊恐至极。 容念平静直视2.0裴酌古欲望黏稠如同毒液一样的目光,说:“那不是很好吗?” 李君:“……” 裴酌古:“……” 空气陷入一瞬的静止。 只有容念平淡甚至随和的声音,散漫说:“你知道每天晚上我都有一次改变人生的机会,但我什么也没有做,就是为了回到这里,杀你。如果你只死一次,也太不划算了。千百次杀死你的机会,真是太好了。” 说着。 第二刀又刺进去了,力道和上一次没有任何减少,甚至更果决顺利干脆利落。 他拔出刀,刺进去的时候对方晃动了第一下,拔出刀的时候又晃了一下。 抽出的刀,没有任何间隙反复不断刺入刺入再刺入。 每一刀都很稳,是理性,平静的暴力。 鲜血渗出,濡湿了手和刀刃。 裴酌古伸手去抓他,容念先一步按住了他的脖子,下一刀仍旧是不一定立刻要他的命,但一定是最疼的伤。 失去先机,失去反抗。 裴酌古笑着望着容念,像个残忍的噩梦。 容念知道,他不害怕自己。 他还没有进入过地狱,所以他不害怕猎物的一次反杀。 甚至会觉得,只是一个意外的调剂。 他觉得,只要他有一次反击,猎物就会被咬断脖子,注入毒素。 他只是觉得有趣,还不想结束。 他觉得,是他纵容了容念,容念才能有机会杀他。 他怜悯地望着容念。 容念沾血的刀抵着他的一只眼球,他竟然连本能地眨眼都没有,还是在笑。 他的笑像个极具污染的毒素,仿佛能摧毁任何人的神经。 让人暴戾,仇恨,痛苦,怨恨。 李君捂着头,无法抑制脑中痛苦的嗡鸣,无法抑制躯体惊恐下的痉挛干呕。 容念平静地望着张狂的裴酌古,眼里却没有他:“你也就只能仗着成年人的身份,欺负没长大的小孩。” 内脏破损,血液从裴酌古嘴里渗出,他扭曲地笑着:“我在你的噩梦里,你永远摆脱不了我。” 但,容念眨了眨眼,笑了。 笑容很浅。 他很少笑,因为讨厌虚伪,因为没什么值得笑的事情,不想笑就不会笑。 但裴酌古很好笑。 容念的刀很稳,没有一点被激怒的,肾上腺素支配下的情绪波动。 冷静得不像复仇。 他并不生气,就像他杀他,就只是因为,应该杀他。 容念笑着,望着因为他的笑一瞬失神的裴酌古:“嗯,我的确因为你,那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但很遗憾,你不清楚我噩梦的内容是什么。看——” 他让裴酌古看的,是他手中杀过裴酌古的刀。 一把甚至不配称作是凶器的刀。 小小的折叠刀,和指甲刀一起挂在钥匙圈上,甚至会毫无存在感。 即便打开,长度也堪堪不到一根手指。 但刀就是刀,至少尖端是尖锐的。 容念:“你觉得我一定很害怕。你觉得,至少在你欺负我还没有长大,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应该害怕你。你相信,你成为了我的噩梦。你觉得,我会害怕得夜不能寐,如在地狱,生不如死。就像我身后那个孩子一样。你从没想过,事实可能跟你想的不一样。” 裴酌古终于死了,但也又一次复活。 这一次,容念依旧第一时间将那把玩具一样的刀,在对方的喉咙刺了进去。 他没有表情,也没什么情绪。 裴酌古的肌肉抽动,但仍旧在笑,在死亡剧烈痛苦的冷汗里撕扯着笑。 容念:“这是我六年级的时候,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的人后,就一直带在身上的玩具。” 裴酌古不笑了,看起来不高兴,但他不高兴的并不是身上的伤,和容念给予的痛苦。 他这种人,不高兴的仅仅是因为容念将别人和他相提并论,不视他为特别,为独一无二。用不知道哪里来的货色,和他放在一起,将他和对方归为一类。 容念:“即便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你的同类也没有令我感到恐惧,有的只有困惑,和一点生理上的恶心。” 短短的刀刃,一直刺入刀柄处。 裴酌古没有惨叫,他在听。 他捂着伤口,为了听到接下来的话,暂时还不想死。 容念的语速和当初读诗一样,毫无感情而引人入胜。 “我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只有一个想法,我的手中应该有一柄刀的,这样我会毫不犹豫。” 裴酌古死了,但容念还在说。 “从那时候,我就带着这个玩具,一直带着。” 新的裴酌古又一次站了起来,这一次,在容念身后。 “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想做什么。你们有一样的眼神,毒液一样灼红的眼睛。”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应该恐惧,害怕?因为那时的我还没有长大吗?年龄,成年人的身体给了你自信?” 攻击,裴酌古先。 这一次谁都没有留手。 “你说得对,你的确在我的噩梦里。你知道在我的噩梦里,每一夜你的结局是什么吗?” 容念说,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他:“就是这样。这就是我的噩梦。” 他按着裴酌古的肩,拔出刀刺入第二下。 鲜血溅在雪白的脸上,他没有反应,只是蹙眉,一点颓败的轻倦。 像黑暗中最纯白的花树,开始颓败。 在上千个噩梦里,容念杀死裴酌古,就像现在这样。 李君不再头疼,也不再惊惧,他静静地望着容念,听着他的声音。 “我的噩梦里,每一天每一夜,令我挣扎的只有一件事,杀了你。” 裴酌古笑着,眨着眼睛,笑容依旧没有一开始的猖狂,甚至有一丝无法理解的茫然。 容念不擅长暴力,身体甚至可以说很差,任何一点过分的刺激,都会让他的免疫系统转而攻击他。 而裴酌古恰恰相反,他很擅长,非常擅长,他是真的杀过人的。 但这一次,容念还是杀了他。 熟练得好像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容念平静地:“你当然应该去死,没有任何疑虑。” “唯一的问题是,你不配。” 裴酌古一怔,又笑了。 听到容念的声音宛如读诗:“你不配我赔上人生,用我换你。地狱,你自己一直待在那里吧,我并不想下去。” “可你不是,也很想死吗?”裴酌古吐着血说。 容念曾经很想去死。 他是天生的杀人犯。 当他还只有九岁的时候,他第一个试图谋杀的,就是他自己。 他做了无数策划,但都因为无法完美从这个世界完完全全彻底消失,于是没能死掉。 裴酌古也想要他的命。 似乎一个曾经试图谋杀自己却失败的人,应该将刽子手的位置让给对方,引颈就戮。 或者像李君的噩梦一样,被逼入绝境,从那个天台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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