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寂云捉着他的手画的时候,他都在神游。 解寂云放开他的手,让他自由发挥的时候,他什么都画,就是不画教学内容的静物。 但不管他画出多么抽象的东西和画面,解寂云每次都会眼眸温柔清亮,热烈充满爱意地夸赞他:“亲爱的真有天分,画得太好了。” 容念望着祂眼里的亮晶晶,确认对方是真的这样认为吗? 解寂云就凑过来,亲吻他。 于是当解寂云发病的时候,容念想到的帮助对方的办法,是反过来教导解寂云写字。 解寂云跟他不一样,是个很听话的学生。 对方会安静地听从他的意思,用铅笔在纸上一笔一画地写字。 只是写的内容通常都是容念的名字。 下一次发病的时候,对方也会在趴在容念背上和背对着容念在画板上写字之间切换模式。 只不过,经常会像现在一样,写字的工具是祂手里的解剖刀,而不是铅笔。 这样的切换发生了一次还是两次? 容念疑惑了一下。 他感觉这应该是婚后的第一天,但又觉得这样的场景切换已经很多次了。 不过也很正常,他的精力不济,让他至少一天睡着了三次,也醒来了三次。 这样一天就相当于三天。 也有一个时间段。 正常的解寂云不在,发病的解寂云也没有切换出现眼前。 房间里只有容念一个人。 他站在大玻璃窗前往下望。 原本空旷安静的庄园,仿佛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出现了一样。 他们密密麻麻地站在草地上,一起面朝着他的窗前,仰望着他。 但也和他保持着两三百米的距离。 就好像是站在庄园大楼在草坪的阴影外。 他们站在阳光下。 容念站在别墅的窗前望着他们,感觉他们明明是白色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像是黑色的。 容念想,是因为他们站得太密集了,彼此的影子落在了其他人的身上导致的视觉错位吧。 但过了很久,他又慢慢模糊想起,庄园的规则似乎是,所有人都是没有影子的。 吧嗒吧嗒吧嗒。 脚步声。 很久没有听到了。 容念看向卧室敞开的大门外。 看到门框处站着神色严肃有些威严的格蕾丝女士。 一眨眼,又仿佛是穿着管家制服笑眯眯的懒散亲切的初光。 格蕾丝女士雕塑一般没有情感的眉眼直视着他,一板一眼不赞同地说:“少夫人,非常抱歉,但是,您不应该在这里,今天是家宴的日子,老板已经等待您许久了。” 家宴? 下一瞬,是初光站在门口望着容念,笑着有些惊讶又神秘,懒散愉悦地说:“哎呀哎呀,怎么招呼不打一声来了这里。是独自缅怀去世的爱人吗?” 容念每眨一次眼,眼前门外的人就切换一次。 一开始是在严肃刻板的格蕾丝女士和懒散友善的初光之间变幻,但有时候会变成空无一人。 这种变幻无疑显得诡异异常。 无法取信。 格蕾丝女士越来越生气,她生气的面容在皱纹和华丽的服饰下,仿佛一种异世界油画里的怪物怨灵,随时都会冲破门框充当的画框。 而初光一手插兜的肢体语言无疑放松很多,顶多让人觉得,下一瞬他就会撂挑子转身离开下班,而不是走进门内。 只有他们所说的话,都是一样的奇怪。 格蕾丝女士:“恕我直言,请您现在就离开这里,穿好礼服前往老宅,请不要让老板等待您。” 初光拿起怀表看了眼,没有笑,平和地说:“您错过了晚饭,该去吃早饭了。虽然食物有些……但不吃的话,对您没有好处。” 格蕾丝女士:“如果您拒不履行少夫人的职责,或许就无法再留在庄园内。您确定要触怒老板的权威吗?” 初光笑道,眼里却一片忌惮的冷静:“您没觉得肩膀有些重吗?身上压着东西,应该会多少感到不舒服吧。” 与此同时,他放在身侧的手背向身后,微微紧绷,似乎隐隐戒备。 容念侧首,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一次趴在他的背上,将脑袋搁在他肩膀的解寂云。 解寂云眼神一片茫然阴郁,望着门外的眼神说不出的锐利黑暗。 再俊美的脸,在斑斑血迹和苍白阴郁的画风里,都会让人心生不适,仿佛置身恐怖片之中,不幸成了主角。 但苍白尖尖的下巴,在疑似听到别人对主人进行谗言后,虽然怒气和充满攻击性,却还是委屈地努力抬起了一点下巴,尽可能减少对主人的压力。 这样又错觉,即便是恶鬼,也是一条粘人坏脾气的恶犬鬼了。 容念转过头平静地望着初光,就像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 他说:“我吃过早饭了。” 如果解寂云中途拿来的确定是早饭的话,因为在他的感觉了,也可能是午饭,下午茶。 应该不是晚饭,因为解寂云出现的时候窗外的天色总是晴朗的。 初光眉眼神色微动,看不懂的微表情,他不置可否,背着手问道:“是谁带您去吃的?” 容念语气平和,毫无防备,坦然清澈:“我的……” 老公,或者丈夫的称呼都有些难为情,过分亲昵了。 恋人的话,已经进入婚姻还这样称呼,似乎又有些生涩。 “是阿云,阿云端给我的。” 这个称呼自然地说出来,就好像以前也是这样叫对方的。 初光顿了一下,像是笑了又有些冷静:“您的丈夫吗?” 他微微歪头看着容念,称得上是柔和地提醒道:“那么,除了早饭之外,您应该记得还有两件事要做。制定行程,和对两百万、一百万下达今日份命令。” 容念就看到初光微微让开。 在他身后的深深的走廊里,站着一冷艳一笑脸的两个穿着宫廷裙的女孩。 虽然相貌一喜一嗔,某种程度上却像双胞胎一样的两个女孩。 初光像是提醒什么一样:“什么指令都可以,她们都能做到。” 一向神情冰冷的一百万,紧紧盯着容念的身后,看起来却仿佛紧张一样,神情凝重,甚至握紧了两百万的手。 圆脸总是笑着的两百万,神情也不轻松。 容念甚至仿佛看到了对方滴落的冷汗。 容念不知道自己身后有什么,让她们这样。 难道还会比杀老板更难吗?
第127章 一周目over 可惜大门的方向并没有大玻璃窗可以充当镜子,让容念看到身后的景象。 说到镜子,容念顿了一下。 他迟缓地想起,初光还是谁,好像提醒过他,庄园里没有镜子。 容念想了一下,对方的原话似乎是: “……屋子里没有镜子,请确保,不要带任何镜子进入房间。独处的时候,如果看到了镜子,请第一时间离开,或者呼唤我。” “……镜子本身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小心影。” 容念眉睫颤了一下,格蕾丝女士铁青着脸僵硬的身影,和一只手从容插兜面带微笑的初光,以及初光身后走廊里的一百万两百万,仿佛同时出现在他的眼睛里。 眼眶深处忽然一痛。 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那种刺痛并不很严重,至少连生理性的眼泪也不足以刺激出。 容念忍受着不适,静静望着视野里的初光他们,语气平静问道:“你说过的,房间里没有镜子,包括整个庄园吗?” 初光:“当然。是的。” 像是怕表述不清,初光说了两次确定词。 初光:“你看到了什么吗?” 容念克制着眨眼的本能:“那么,玻璃窗的倒影也算吗?” 虽然这样问了,但容念已经知道了答案。 从初光忽然凝重的神情。 从他逐渐清晰,想起第一日来到庄园,连光洁的走廊地板都倒影不出墙壁阴影的情景。 玻璃窗的倒影,当然算镜子。 一百万、两百万、初光,忽然动了,迅雷不及掩耳冲向了房间里。 踏着墙壁,仿佛脱离重力作用一般的进攻的姿势。 与此同时容念也做了一个动作,他立刻抬起手,捂住了自己隐隐作痛的左眼,一瞬不瞬望着门口。 没有任何变化。 之前能看到一切,现在仍旧能看到。 看到格蕾丝女士,看到初光他们。 明明只有一扇卧室大门,但却同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容念又迅速地,捂住了自己完好无损的右眼。 看到,初光他们的身影全然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左眼刺痛的视野里只有僵立在门口的一身黑白裙的格蕾丝女士。 只除了,房间和门外走廊的背景是黑红色。 容念的冷汗几乎滴落。 果然如此。 对方并不是在别墅房间的卧室门外。 也并不是根据眨眼切换而出现的。 格蕾丝夫人在他的眼睛里。 但是这代表什么? 容念想起,他的确在の形洋楼别墅里同时见到过格蕾丝夫人和初光,两个人当着他的面甚至还唇枪舌战言语交锋过。 是跟他第一天晚上见到的那个贴脸的黑影诡异有关吗? 还是跟镜子有关? 他走进了这座艺术展览馆一样的书房里,进入这里之后看到了影子,不仅如此,还看到了玻璃窗的镜子倒影。 是这个现象导致了格蕾丝夫人出现在他的眼睛里吗? 但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眼睛的疼痛是从第一晚见到黑影诡异开始的。 他因为想到闭眼和摧毁小夜灯的方式逃过了一劫,那是眼眶深处第一次传来痛意的开始。 此刻只有刺痛的左眼睁开的容念,除了红黑的阴影,除了门口僵硬不动的格蕾丝夫人,看不到任何人。 他试着转向身后。 仍旧没有初光,没有一百万、两百万,甚至也没有解寂云。 容念一怔,想起来,解寂云已经去世了。 他是以未亡人的身份而出现在这个庄园和副本里的。 但清醒记起之前的事情后,他同时也记得自己来到这间艺术展览馆后发生的事情。 记得他站在玻璃窗前的发呆,记得婚礼,记得精神分裂一般的两个解寂云。 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不是幻觉。 只是,此刻窗外是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浓墨一样的暗沉,仿佛整个天穹是一个巨大的恶诡浓浓恶意的黑色眼睛。 让人多看一眼,就浑身紧绷。 仿佛整个世界是血肉和血块堆砌的。 恶心,头疼,是会带来严重精神污染的脏脏的黑。 和宗定夜的黑暗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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