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一看,他们被传送到了吧台边的高脚凳上。 一个面容俊逸的青年服务生向他们走来。 他的双眸是海水般的蓝色,手中的托盘上装着满满当当的一盘烈酒shots,以及一小碟柠檬块:“二位点的酒,请慢用。” 对这个剧本感到些许熟悉的二人:“……” 还未反应过来,一个露背曳地长裙、金发碧眼的温柔女郎NPC也走了过来,风情万种地在祝鸣的身侧坐下。 她手持银色雕花打火机,将那满满一托盘的烈酒轻柔地点着,蓝橘色的火光暧昧温柔地摇曳起伏。 已经习惯了这个游戏套路的席羡青和祝鸣愈发感到不妙:“……” 刚吃完爆辣臭豆腐,然后来这么一排shots,这游戏大概是和人的胃口过不去了。 祝鸣盯着NPC打量片刻,喃喃道:“你有没有觉得,和先前遇到的那几个NPC相比,这两个……好看得有点突出?” 席羡青没说话,但也没否认。 因为这两个NPC的脸部建模确实过分精致了,皮肤上的绒毛和毛细血管都可以看到,五官也是极其符合大众审美的精致与漂亮。 他们不说话,只是微笑着,静静地站在二人身旁。 诡异的不祥感笼罩在心头,席羡青盯着燃烧着火苗的一排酒液:“等下题目刷新,看看选择的内容是什么吧。” “说不定是迷惑手段。” 祝鸣分析得有条有理:“让我们先入为主地认为是要从烈酒中挑一杯喝,但说不定,最终任务只是吃掉两颗爆米花呢……” 叮咚,题目刷新的提示音响起。 他们抬头,一同看向面前亮起的悬浮文字。 【第十七个选择】:你们决定玩点危险的游戏,你们选择—— 【A】.两人喝下面前全部的酒。 【B】.至少其中一位玩家,与在场任意一人接吻(可包括屋内任意NPC)。
第44章 十杯酒 祝鸣总算明白,这关NPC的建模为什么会细化得如此精致了。 一开始只以为这是个轻松无脑的小游戏,但随着关卡的深入,他便隐隐感受到,这个游戏在不断深入着挑战玩家的底线。 从生活中的琐碎小事,逐渐上升到分量更重的、更难以抉择的一些人生选择。 在这之中,自然也包括与生理情感底线上的选择。 两人对着题目沉默了一会儿。 祝鸣竖起手掌,慢慢地将盘中一半的酒推到席羡青的手边,然后将另一半挪到自己的面前。 “一共十杯,你五我五。” 祝鸣将语气放得轻快:“游戏里再真实,咱们也不可能真的醉,速战速决吧。” 席羡青垂眸盯着火苗已经熄灭的酒液,没说话。 “我先干为敬哈。” 祝鸣挑了一杯看起来较为无害的透明酒液,小酌一口,随即捂着嘴双眼呆滞:“我真不理解……有必要连滑过喉咙的烧灼感都还原出来吗?” 席羡青须臾后淡淡道:“你还有第三个选择。” 祝鸣知道他指的是退出游戏。 但已经玩到这了,祝鸣又是真的不想认输。 “我觉得,为了让这个过程变得不那么痛苦。” 狐狸尾巴悄无声息地晃了一下,祝鸣神色镇定地看向席羡青:“我们要不,在游戏里再玩个游戏吧?” 席羡青眉头微动,隐约察觉到他似乎不安什么好心。 “游戏规则很简单。” 祝鸣思索片刻,兴致勃勃道:“我们问对方一个,自己好奇已久,但在现实生活中,出于礼貌和人情世故,始终没好意思问出的问题。” 席羡青沉默地看向他。 “如果被提问方不想回答,就要喝一杯酒;同样的,如果得到了满意的回答,那么提问题的一方,就要喝一杯酒。” 指尖轻轻描摹着酒杯边缘,祝鸣解释道:“当然,这里的‘满意’,指的是觉得对方回答得足够诚恳,没有撒谎的意思。” “你觉得这游戏怎么样?”他笑眯眯地问。 席羡青良久后道:“游戏机制并不合理,游戏本身也很没营养。” 祝鸣只是眨眨眼,不说话。 席羡青移开视线,像是无声叹了一口气:“……你先问。” 祝鸣点头。 他回想了片刻,坦荡地问道:“之前你说,你姐姐的耳蜗错过了最佳植入年龄……为什么会这样?家里很小的时候,难道没有发现不对吗?” 席羡青一顿。 他缄默了很久,久到祝鸣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又突然开口—— “因为我和姐姐并不是在六区出生的。” 席羡青说:“席家后来才知道了我们的存在,将我们领了回去,而那时已经错过最佳植入的年龄了。” 祝鸣一愣。 因为席羡青这样骄矜的性格,在外人看来,无疑是位从小被捧在掌心里长大的贵公子。 不过仔细一想,席羡青性子虽傲,但却不是寻常富贵家纨绔子弟那样的跋扈傲慢,而是过于敏感扭捏的心口不一。 席羡青没说话,只是用手推了一杯酒到祝鸣面前,示意自己已经给出了答案,他需要履行承诺。 祝鸣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咽下一杯。 苦涩的酒味在口腔蔓延,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身旁的人问:“你的腿,当时是怎么出的事故?” 祝鸣对这个问题倒是感到不太意外。 他指尖捻了一下嘴角残留的酒液:“车祸。” 席羡青脸色一阵变化:“你的答案还能再敷衍点吗?” “怎么,你还想听点儿细节?” 祝鸣叹息着解释道:“其实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我深夜从研究所下班打车,昏昏欲睡的时候,网约车和一辆大货车相撞。” “眼睛一闭一睁,再醒来的时候,货车司机死了,网约车司机成植物人了。” 他淡淡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腿:“我算是最幸运的那个,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这样够细节了吗?”他问。 席羡青的喉结微动:“你——” 祝鸣将酒杯推到席羡青的面前,微笑着看着他的脸。 席羡青深吸了一口气。 他仰起脸一饮而尽,倒是没有祝鸣那么大的反应,只是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祝鸣托着下巴说:“又到我了。” “很久之前你和我说,你是为了保护你的姐姐,才会如此想要去争取六区代表人这样的位置。” 联系着席羡青方才的回答,以及先前酒会时从席鸿明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祝鸣顿了少时,语气放得轻缓,“是因为你们小时候……在席家经历了什么事情吗?” 他那双漂亮、狡黠的黑色眸子,在灯光下透出琥珀般蜜色的光泽。 席羡青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来四区。” 祝鸣一怔。 席羡青的目光落在酒杯上,良久后道:“我和姐姐,就是在四区出生的。” 多年来,席家一直有个心照不宣、从不会席建峰老爷子面前主动提及的禁忌人物——他的四儿子席明松。 他其实是席建峰最有天分的孩子之一,只是心气儿过高,不屑于席家过于传统的家庭氛围,也不想拘泥于死板的艺术条框之中,于是在年轻时,离家出走到了四区。 一开始只是为了寻找灵感,很快就陷入灯红酒绿的禁忌之乐之中,与夜场中的一位舞女有了露水情缘。 他忘了寻欢作乐场所最大的禁忌——爱上了那名舞女。 而舞女只将他当作纸醉金迷夜场中的一位普通客人,哪怕先后诞下了席慕妃和席羡青,最终还是在找到她所认为更有价值的客人后,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席明松创作灵感也因爱情上的挫折而受阻——他的精神状态愈发不佳,更无暇关照自己的两个孩子,长期将他们托付给邻居照看。 药物酒精泛滥的使用下,他的精神愈发恍惚,一个人封闭在画室里始终不吃不喝,最后竟是硬生生地饿死在空白的画布前。 席家也是这时候才得知席羡青和席慕妃的存在,领了回家。 席羡青神情平静:“只不过刚到席家的时候,我们的日子也没有好过太多就是了。” 祝鸣勉强从震惊中回过了神,叹息道:“倒也是,毕竟你们家的亲戚,对你们姐弟俩嫉妒程度……” “刚到席家的时候,我们一无所有。” 席羡青摇了摇头:“所以他们对我们抱有的情绪不是嫉妒,只是单纯的恶意罢了。” 席家太大,优秀的孩子实在是太多。 他们的身后往往都有父母作为靠山,而当时的席慕妃和席羡青,身后始终是空无一人的。 席慕妃心性单纯,并坚信人心都是善良的,但事实上,只是因为她听不到那些刺耳的声音罢了。 那是一次宴会。 时间过了太久,具体是谁的生日,现在的席羡青甚至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宴会的排场很大,桌面上的蛋糕上点缀着漂亮的玻璃糖花,说是一位六区知名雕塑家,找二区专门定制而来的礼物。 蛋糕不大,席家的小孩子们都是争抢着在分,那时候席羡青和席慕妃不过十四五岁,只有站在角落里看着的份儿。 席慕妃的神情中写满了艳羡——但她并没有和席羡青说自己想吃,因为她知道蛋糕只有这么一点,是不可能轮得到当时的他们的。 宴会即将结束的时候,席羡青去了洗手间。 回来时,刚好看到有两个席家的小孩躲在餐台后面,神情微妙地窃窃私语。 其中一人压低声线,有些犹豫:“你小点声,别叫她发现了,而且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放心吧,我妈妈和我说了,她就是个实实在在的聋人。” 另一人笑嘻嘻道:“而且口水这种东西,看不出来也尝不出来,她能闹出什么动静?” “也是,她托了咱们的福还差不多,不然上哪吃这么好的东西呢?” 另一个男孩回想起什么,也跟着捂嘴偷笑:“你听见了吗?她刚才还磕磕巴巴地试图和咱们说谢谢呢。” 两人凑成一团,笑声尖锐到令席羡青的耳膜作痛。 他的心里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回到宴会厅,果不其然,他发现席慕妃手里捧着一块蛋糕。 “当时她甚至还很高兴地用手语告诉我,她没有动。” 席羡青说:“因为她想要等我回来一起吃。” 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祝鸣望着席羡青的脸,轻声问道:“那后来呢?” 回想起了什么,席羡青嘴角动了动。 “我把那块蛋糕,直接扣到了他们的脸上。”他说。 当时席慕妃听不到他们对峙的内容,一开始并不理解席羡青为什么会这么做,惊慌地想要拉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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