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沈卿池。” “你叫沈卿池。” 这下怔愣的是沈卿池了,他无措般地抬眼,青年青涩的眸光还并不懂收敛爱意,那双眼明晃晃地闯进了陈时的眼中,一股难言的惊喜在心口萦绕。 沈卿池这会开始支支吾吾,“你…你记得我?” 像是不确定般,望着陈时,青年人的面上还有被巨大惊喜冲昏头的错愕。 “小沈大人。” 陈时如是道,一步一步走近,登徒子似的伸手摸了下沈卿池的脸。 指尖还残留着几分余温,沈卿池惊地往后退了几步,脸腾地一下红了个透,只好垂下眼睫,如江水般的眼眸波涛骇浪,白玉耳廓也染上了血鸽子。 只陈时尤觉不够,又一步凑近,好奇地望着沈卿池,不由得闷笑出声,“小沈大人真容易害羞。” “小陈将军…请…请您自重!” 沈卿池别过头,活像陈时欺负他似的。偏偏陈时心中好奇的不行,缠着沈卿池,就差没一口亲上去了。 要不是怕把人吓跑,陈时当真要上手了。好在记挂现在秘境,沈卿池应当是先前的沈卿池,他只好作罢。 沈卿池见他规矩了几分这才抬起头,又古怪地开口,“小陈将军来这做什么?” “我来找你。” “找我?” “对。”陈时煞有其事地点头,忽地走近拉住了沈卿池,“我好像……失忆了。” “失忆?” “是。我忘记了好多事情,只记得你。”陈时重重点头,葱白指尖可怜兮兮地拽着沈卿池的衣袖,又撩开眼睫看他,“我只记得,小沈大人同我是夫妻。我们拜堂成亲,其余的都忘记了……” “夫妻?”沈卿池登时凝重起来,冷白的面上甚至红了个透。 “对呀……难道…沈郎要丢下我一个人吗?” 但沈卿池最在意的还是陈时说的那句失忆,他拧眉道,“小陈将军当真失忆了?” “嗯嗯!”陈时重重点头,沈卿池无法,只得将人带回了住处。 沈卿池住的地方十分偏,庭院也是十分小,好在幽静整洁,倒是十分符合沈卿池的性子。 陈时一路上没再调戏沈卿池,心中多了几分对他的计较,又多了几分他们过去的探究。 他走近,一步一步地跟着沈卿池,甚至被沈卿池带到了闺房中。 “真的忘记了吗?”沈卿池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将他安置在床榻还伸手用手背蹭了蹭他的额头。陈时作势抵在他的手背,嘟囔着,“当真忘记了。” 这话不作假,陈时确实不记得。 往事如流水,陈时却连那水在哪儿都寻不到。他只能拼命地抓住沈卿池,要沈卿池做他的浮木,才能浅浅浮上水面。 陈时有些不安,虽然现在的沈卿池不知道,但陈时却偏生想拉着沈卿池,想要抱住他。 沈卿池像是读出了他的不安,收回手将他揽入怀中,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要我去叫郎中吗?” “不……我想沈郎陪我……” 陈时闷闷开口,总觉得进入虞渊后心间坠坠的。 沈卿池抵着他的头顶,但抱着陈时的手还是稳稳地揽着陈时,他还是没忍住,垂下眼眸问,“小陈将军若是记错了怎么办?” 比方说,你的爱人兴许并不是我,又比方说,兴许你从来没有爱人…… 但年少时的沈卿池问不出口,他只是问记错了怎么办呢?如果找回记忆后他们还作数吗?他可以无耻地应下这句沈郎,可以这般肆无忌惮地抱着他吗? 会不会一切都是梦呢? 这般想着,他又自嘲般地牵扯了下嘴角,但却还是没舍得松开。如果是梦,那又如何呢?如果是梦,他沈卿池便舍得松开手吗? 答案注定是否定。 陈时抬起头,忽地用力地抱住沈卿池,将人彻彻底底压在身底下,他用力地埋进沈卿池的怀中,强行将指尖挤入沈卿池的指缝,这样的力道令俩人严丝合缝。 沈卿池错愕般对上陈时的双眼,那双眼睛荡漾着一池春水,如今只看着他,笑意盈盈地,“沈郎对自己这般不自信吗?” “我的心上人自然是顶好的。” “像沈郎这般好,像沈郎这般称心……” “只能是沈郎……也只能是沈郎了……” 叹谓般,陈时低下头,在沈卿池错愕而哑然的目光中,俯身吻上了天峰顶的仙君。 曾经的陈时从未想过与谁青丝白头,直到一人从风雪中走到他身边。 他忽地又想到了很多个许久以后。 青丝白头,不分离。他与沈郎,一刻也不要分离。
第89章 南柯一梦,庄周梦蝶 此间一游,后面的日子又开始飘忽不定。 这秘境中的日子过得莫名的快,又莫名的错乱。陈时在这番今夕何夕的日子中,陈时每日醒来的地方都不大一样。 他无法运用灵力,无法预测第二日醒来看到的是什么。 这样的事情就也无法避免苦痛,无法避免那一道道钝了的刀往他的心口一下又一下地留下伤疤。 有些伤还没愈合,下一瞬,又会是一道刀口。 “陈时!” 陈时恍神之际,泛着冷光的长枪用力往他身上一刺,只看见冷光眩晕,生生刺进他的臂膀。 血,就那般一点点渗出,又随着那枪刀用力拽回洒出漫天霏霏血雨。耳廓便除却厮杀的声响,便是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不清楚是谁在叫他,但下一瞬,他的刀下意识往前挥去,将来人砍下马背。 下一瞬,他身下的烈马踏过滚在地上的尸首,略过凛冽的风声,略过满是血腥的冷地,略过无数尸首。 刀背一面冷白一面鲜红,从白变红继而又转白。无数的血落下,被踩过,无数的尸首掉落,被踏过。 冷光之下衬着少年下颚冷寒,只窥见锋芒毕露,难挡春日迎春色。 他的胸腔不知为何跳跃的格外地快,“砰砰砰”地,似乎雀跃着。 少年的墨发随风扬起,丝丝缕缕打在脸侧又如同一匹高昂的汗血宝马,那目光是冷的,是运筹帷幄的,是志在必得的。 他负者大刀,将敌军都斩在脚下,哪怕胸膛渗出鲜血,哪怕如玉脸侧也染上血的艳态。直到最后,长刀如愿插入泥地,他身后代表着胜利的旗帜扬起。 身前无数跪下的敌军,无数敌我的尸首,无数鲜血都在眼中。 不知少年的眼眶微红,哪来的痛楚,酸涩的眼眶却铁骨铮铮地望着前方。 初春,倒春寒,西岳城内桃花几许已可酒酿。 西岳五年,大捷。 少年将军的马略过遍野,踏过无数城池,最终欢喜得了封信。 陈时感到痛,头剧烈的疼,天地玄黄霎时间颠倒,再睁眼,又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四周都是恶臭的气息,哀嚎不断,四处都是哀戚的哭声。 “疼……” “救……救……我……” “给口药吧……给……药……” “救命啊……我母亲她……她不行了……” “救救我的孩子啊……” “为什么不救我们?” 陈时步步走近,他带着面纱,少年眉眼眸光明亮却压着一处阴郁。那些哭嚎在他的心口一声声化开。 他忘记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身边一位青年走出去,他本能想拉住那人,却怎么也拉不住。 他感到眼前一阵昏暗,那群人有成了影子,他只知道耳边全是呐喊嘶吼的疼痛。 再眨眼,他侧卧在床榻边,床内侧的青年抵着床沿不让他上去。 他似是疑惑,睁开眼眸不解地看着窗内的青年。 青年一席黑发如瀑,因着病痛,眉目颦蹙,薄唇作了白,还泛着些干燥的皮,此时因着他的动作有几分恼怒,面上泛着薄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烧的。 “陈时!” 青年近乎恼怒地推他,一时之间没推动,被少年抢占了先机。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陈时便和青年来了个肌肤相贴。 其实还隔着一层衣料,俩人都着里衣,但青年实在烧得厉害,那灼热的温度隔着衣料都烧到了少年身上。陈时擒住青年的手腕,微微用力,竟是抵在青年的胸膛。 那人的胸腔如鼓点似的,不知为何心跳的格外快。陈时听到耳边的只有扑通扑通的声响。青年震动的胸腔染得他的面上也起了红霞。 白玉作霞色,惊地青年连忙低头看他,“可是已经感染上疫病了?” 少年抬眼,昏暗的屋内还有青年身上好闻的药草香,他却莫名以下犯上般将青年压制住,他们好似接了吻,但青年太用力。最后口腔内还尝到了血腥味。 像是在泄气,其实是不舍。青年的泪滴在少年的脸上,却盖住他的眼,不让他看。被病痛折磨到发红的眼眶压制着,他内心却难以劝服自己。 眼泪一滴滴落下,最后陈时听见青年开口,“这般傻……” 他本想抬头问,“哪里傻?” 但喉间晦涩发不出声音,他又听见青年说,“若是……若是我们俩死了……那就是夫去妇随……” “如若……” “如若我们都活下来……我定然生不离,死同穴,共白首……” “倘若我死了……你就忘掉我,再也……再也不要记起我……” 这时,少年终究是忍不住,他拼了命般挣扎起来,死死抱着青年,胸腔不知哪来的勇气,他问青年,“如若我死了呢?” 这时,青年的手松开了,败落般,他深深地看着少年,红透了的眼睛如泣血,“夫死妇随。” “你若不在,世间再无我沈卿池。” 两人的眼泪交织,不知落在了谁的手上。 屋外的疫病去的七七八八,只余下俩人抱着,死熬着……分明是春日,但春去夏来,陈时却怀着一夏而无憾的感慨。 拥抱着,撕咬着,温度那般灼热,青年的怀抱却那般可靠。 直到最后,一场雨落下,霹雳吧啦的雨水中,俩人忽然从昏沉的疼闷中醒来。 沈卿池退烧了。 青年就这个姿势搂住了少年,他听见青年开口,“还好……还活着……” 陈时猜测,青年想说,还好……我们都还活着…… 刹那,陈时眼前景象又大有不同。 普一走入一个密室,四周密不透风的墙,赫然对上一面镜子,那镜子周身古朴,散发着祥瑞气息。而鼻息间已经满是血腥气。 乍一看,那镜子前有几滴鲜血。 “小时。” 陈时感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他回头,对上了年轻的帝王。 帝王的面容十分年轻,但鬓角却有了花白色,他说,“你来了……” 陈时问,“你是谁?” 帝王却始终笑着,那面容十分年轻,不过青年。虽温润却暗含威压的眉眼看向他时却只余喜色,弯了眉角只问,“我们何时去喝桃花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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