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蓦地抬头,夜色中,他与男人四目相对。 南坞阴雨连绵,仙君冷若天峰顶上雪。 眼眸暗沉若江色,夜色汹涌,难挡春潮暗自较劲的风寒。 面前的鬼主似乎起了几分兴趣,撩开阴寒眼睫,直直地看向两人,那声音意味不明,带着几分调笑,“怎地,英雄救美。” 但目光却落在来人腰间令牌,只一眼,又收回目光,谨慎地看着来人。 面上不显,但却绷紧身躯,却还是不肯退让。 修仙界以实力为尊,仅仅一个境界便是隔着天堑。 鬼主背后渗出丝丝冷汗来,雨水滑落在他森白面庞上,当真宛若阴蚀地爬出的恶鬼。 他身后的修士显然也看出了面前这人的修为不简单,纷纷跟在鬼主身后,小心翼翼地道:“鬼主?” 声音却无法克制地含着颤音,几乎是深入骨髓的惊惧。 面前那名门正派的仙君修为竟是在出窍后期,仅一步便迈入大圆满。 金丹和出窍离着几个境界,更何况,是只一步大圆满的出窍期高手。 如若不是他们鬼主在前面硬撑着,恐怕下一瞬修士的威压就要迫使他们立刻跪下求饶。 这人,今晚他们带不走了。 鬼主面上不甘,他被青年引诱而走,真正的鬼修也不知所踪。 如今是一个也没得手,不由得有些烦躁。 他几乎咬牙切齿,目光阴冷地看了眼陈时,那目光犹如刮刀,恨不得将面前修士生刮。 一个修为不过筑基后期便敢招惹他南坞鬼主,这事传出去,他南坞鬼主的的颜面往哪里放? 故而他用打着商量的语气同若天峰雪的青年修士说,“这位仙君,我观你是名门正派,与我们诡修不同一派。” “今日,是这不知死活的小子冲撞了我,与仙君你毫无关系。” “仙君……” 剩下的话还没说话,便被青年冷硬地打断,“啰嗦。” 下一瞬,青年面无表情地一抬手,重剑悬在空中猛地一动,竟然是单用剑柄击打在了鬼主的膝盖上。 “扑通”一声,那鬼主被硬生生打得双膝跪地。 然仙君却是冷淡至极,声音惨杂在料峭的微风中,平静地宛若只是在烦恼一件不愿听的肮脏事。 这下身后那群金丹修士终于不能坐视不管了,这冷面仙君摆明了要护人,如若他们不拦着鬼主,恐怕今夜都别想全须全尾地离开这座山。 他们纷纷都跪下来,几名刚刚如群狼追逐食物的修士扑通几声,跪得笔直,纷纷告饶:“求这位仙君饶命,是小的几个惊扰了修仙圣体修养。” 青年这才又轻轻地看了几人一眼,只懒散撩开眼睫,目光一扫,好似懒得花费什么心思在几人身上,薄唇微动,吐出一个“滚。” 那些人连忙扶着他们的鬼主撤离,好似前方是什么深渊炼狱。 倒是陈时呼吸一滞,目光微微转动,不动声色退出几分,礼貌又矜持地回,“多谢这位仙君救命之恩。” 沈卿池垂眸看着微微撤离自己怀抱的青年,目光微微闪动,雾蒙眸光一顿,语气淡淡,“不必。” 但却还是未放开青年,放在青年腰肢的手微微一动,只觉怀中青年分明身姿薄弱,单薄若白纸,面上分明笑着,只一个无比虚弱的笑意。 最终还是微微松开,目光浅淡地落在青年身上。 又听青年克制有礼的声音,“多谢仙君,仙君今日之恩,我铭记于心。” 但面前冷若霜雪的青年却未应他,只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以一个俯视的姿势看青年,看到青年衣襟湿透,衣领微微散乱,漏出一截肤白若雪的肌肤。 顿时喉头未燥,但只移开眼睛,声音还是冷然,“南坞天寒,莫要着凉了。” 语罢,微微抬头,一股温润熟悉的灵力包裹着陈时。 不一会,身上湿冷的衣襟转而干燥温暖,继而又道,“那群人恐怕还未远去,你便在这留一夜。” 分明神情冷清,夜色中也难窥见几分真样貌。 但得利于修仙的缘故,明目至极,虽在这般的夜晚,陈时却也看清了那仙君微微红了耳”尖的耳廓。 他不动声色笑了笑,一步一步靠近,面上端得是认真神色,像是在诉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仙君,按理说,你救了我,我应当赠与仙君些东西的。” 沈卿池面上冷静,本想说不必。 但下一秒,鼻息间闯入丝丝微凉水汽,青年身上还混着微凉水汽味,只靠近寸,目光却宛若实质般一寸一寸将面前冷清的仙君看了个透。 他说,“仙君,不若我……” “——以身相许,如何?” 沈卿池几乎是慌乱退回,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那黑黢黢的洞口忽地传出一道斩钉截铁的声音,“不如何!!” 陈时扭过一看,见来人身穿群儒宗的弟子服,头顶冠发懒散,此番气得慌忙跑出,叉着腰就要骂人。 和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 忽地心中就起了逗弄的心思,“你又不是这位仙君,你说的不作数。” 少年一点即炸,“我师叔他有道侣了!不要你以身相许!” 青年闻言好似有些遗憾,只轻轻地回,“哦——” “是这样吗?” 虽然对着少年说话,那目光却看向一言不发的沈仙君。 少年却还不依不饶,气得要死,“对!我师叔此番来就是来找他道侣的!” “你别动什么歪心思!”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好似青年是个偷腥的狐媚子。 偏生青年一脸无辜,少年见了又急忙补充,“我师叔他道侣可比你好看一千倍一万倍!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这话说得有些过分,沈卿池下意识皱眉,目光扫过青年面上触目惊心的疤痕,几乎是寒着声音叫停,“皓文。” 仅仅二字,皓文立刻噤声,只好苦着声音回,“师叔。” 这声音可怜兮兮,但多少有些憱他师叔。 他说这话确实没过脑子,回过神来,连忙瞥了眼青年,面上显眼的疤痕,也觉出自己实在太过激动,只觉得面前青年要以身相许,他便要替陈时守着他师叔。 但话说的不对,虽说容貌乃身外之物,但修仙中人各个都是仙人之姿,容貌绝顶者数不胜数。 青年面上却有一道疤痕,虽然也还能窥见从前容貌,必定是绝顶的。 肤若凝脂,眉眼冷然若寒星,然轮廓冷硬,平添几分难以道明的气质。 只是面上一道纵横眼睛的疤痕,让青年气质无端生出几分肃气。 虽是笑着,却令人想到他身后背负的剑,剑身素白,然凌冽如寒。 那剑瞧着很是熟悉,皓文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在哪里见过,故而也收回目光来,只是声音小了些许,补充道,“我没有说你的意思。” “虽然你也好看…”,说到这,少年还飞快看了眼青年,却还是觉得青年生的十分漂亮,是那种冷然的美感。“但我师叔真的有道侣了…你不必以身相许的。” 人小鬼大,陈时差点没被逗笑。但他还是憋着笑意,煞有其事的点头,“这位小仙君所言极是。” “倒是我的不是了。” 皓文终于松了口气,本想扭头看他师叔讨功劳,但才抬眼,看到他师叔冷冷地瞥了一眼他。 这眼神只有在他犯错时才会流露,皓文心中警铃大作,又觉得委屈又觉得无辜,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 沈卿池却避开话题,只道,“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陈时闻言轻声笑,眉目微微跳动,眸光微闪,眼底闪过一丝熟悉地狡黠灵光,“梅怀卿。” 皓文,“哎!没怀卿,你这个名字真有意思。” 陈时面上笑着,眼神微微撇过周身一僵,往外放冷气的沈仙君。 继而又道,“是吧。” 笑若春风,面若颤颤巍巍开的桃花,眉目间眸光微微闪动,分明不经意,目光确实暗自观察在身侧的人。 像是满足了心中的报复之意,他又一字一句道,“此名天生应有。” “铿”地一声,重剑忽地重回剑鞘,只是这声音突兀,吓得皓文哇地一跳,连忙抬眼去看他师叔。 一头雾水,不知他师叔为何如此动静。 只陈时笑而不语,又抬眼看寒着脸,刻意又挑拨地问,“不知这位仙君怎么称呼?” 几乎是咬牙切齿,沈卿池黑着脸回,“沈卿池。” 然而那人却不怕死,腰间银铃晃动,笑得如颤颤巍巍开的三月桃花,好似春意料峭,只抬眼笑春色,“那仙君当真与我有缘,名中都有一卿字。”
第42章 上药 “当真是有缘。”沈卿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继而转身往前走。 山洞中不见得多干燥,因着南坞气候,湿漉漉的。 阴湿水汽朝骨缝钻去,伴随着风寒,倒春寒的阴冷湿气带出连绵的疼。 陈时面上浮现出一丝茫然,然后踩着那人走过的地方走去。 皓文被惊醒,本想回山洞的床榻继续躺一会。 然而还未碰到床榻,就见他师叔转过身来,只微微挑了下下巴,眼神说不清的冷意,“你今日修为不大长进,稍后便就地打坐吧。” 这意思便是不能睡。 皓文错愕地抬头,登时心中有些郁闷,但到底屈居与他师叔的威压,只好可怜巴巴地应下。 陈时才跟上,便听到两人的对话,他的目光落在那床榻上,眸光微闪。 他说,“仙君这位置选的恰好。” 山洞寒凉,阴雨不断,这位置哪里是选的好,简直的选的差极了。 但沈卿池没有因着他的话起什么情绪,只是说,“不好。” “本想找处好地方的,但来路匆忙,只得屈居在这。” 陈时脚尖撵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撵,倒是眸光泄露一丝笑意。 身上的伤口断然是没好,丝丝血腥气在空中弥漫。 沈卿池好似没注意,大刀阔斧地坐在床榻上,身上玄衣冷重,冷香四溢,发丝一丝不苟,面上的神情也瞧不出什么情绪。 好似坐在床榻上,就宛若独坐高台般。 陈时一步一步走近,面上笑着,朝沈卿池讨饶,“沈仙君可否行行好,让我今夜睡个安稳觉。” 皓文听了暗自咬牙,目光一抬,落在青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又咽了下去。 他摸了摸衣襟,将他出门前父亲替他装的上好金创药都掏了出来。 少年人面上的神情鲜活,穿的一身宗门弟子服,却也鲜衣怒马,善恶分明。 在沈卿池点头之时,皓文别扭地将药膏递给陈时,“呐~” 陈时忍着笑意看他,“小仙君,这是?” 皓文见青年面上忍着笑意,眉目剑星,一湖清水撩开,定定地看他。 他忽地面红耳赤将药膏塞到人怀里,连忙解释:“我见你身上有伤,出门在外还是要处理好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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