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盘般灰白色的苹果切面脸,黑褐色的长型羽纹遍布同样浅色的全身, 坠在脸上的两颗黑色眼珠几乎看不到别的色彩, 颜色深到像是要将与他对视的鸟悉数吞噬进去,蜡黄色的利喙挂在脸上,突生几分诡谲。 这鸟安澄曾经在网上有过一面之缘——长尾林鸮。 长尾林鸮是一种中大型的猛禽,在东北地区较为常见,白日一般藏在林子里休息, 夜晚才出来活动。捕食鼠类、昆虫, 一些中小型的动物和鸟类也在他的食谱当中。 只是多看了一眼, 安澄就觉得胆寒, 然而当他正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 就又看见且听见那鸟叫喊了一声。 “安澄——” 声音沙哑粗犷,像是从鸣管当中强行挤出的一样。 安澄猛地拉远了距离,心脏狂乱地跳动了几下。 “你担心我是坏鸟吗?还是担心我要吃你?安澄。”那长尾林鸮低笑几声,扇着翅膀慢悠悠地朝着安澄飞。“我不是的, 像你这样的斑鸠,如果我真的要吃你, 又何必先叫你的名字呢?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我和朱海朱河他们认识, 所以才会知道你的名字。”他沉思了几秒, 漫不经心地啊了一声, “准确来说,我和他们的父母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他们每年都会飞到这里来繁衍, 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 “所以自然,我和朱海他们的关系也都不错。” 听到这长尾林鸮准确地喊出了朱海他们的名字, 安澄心中的戒备放下了几分,但还是保持着高度警惕。 “但我和你不认识。”他说。 “是。”长尾林鸮很坦然,言语动作都没有展示出半分攻击性。“我们是没有见过面,但现在认识或许也不晚,向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叶,是一只长尾林鸮,很高兴认识你。” 白叶的态度和做法都非常礼貌,这让安澄也开始想自己是不是过度警惕了一些。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安澄落在树梢上,磨了磨自己的爪子。“我的意思是,好巧,竟然遇到了。” “不用担心我会做什么。”白叶好像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安,耐心地解释道:“我在路上遇见了朱海,他跟我说你不见了,所以拜托我来找一找。” 听到这句话,安澄心中的疑虑几乎打消了。 他离开的时候见的最后一只鸟就是朱河,而且当时的状态非常差,朱河能够看出些什么是理所当然的。 而在他们分开之后,很有可能朱河去找了朱海等隼说明了他的情况,于是几只隼一合计就去巢穴里找了他。 看到山洞被堵住、巢穴里又没有了他的踪迹,那认为他不见了失踪了也很正常。 白叶慢慢悠悠地、毫无攻击性地向他靠近,一边飞一边说:“他们都很怕你会遇见什么危险,毕竟这附近的猛禽多、猛兽也多。 “总之,你不是遇见了危险就好,走吧,跟我一起回去,不要再让朱海他们担心了。” 话其实就是很寻常的话,可安澄检索到“担心”两个字之后,心脏跳动的频率突然就变得奇怪了一些。 “他们都很担心吗?都来找我了吗?”实际他心里最挂念的也还是另外一只比较特殊的鸟,“朱云深他呢?他是什么样的态度?” 虽然知道朱云深现在已经有伴侣了,他不应该多想,可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 再随心一次,他这样告诉自己,再随心一次。 “朱云?”白叶突然顿了顿,面上的表情凝滞了一会儿,随后又神色如常地说:“朱云他当然也在找你。” 安澄:??? 他的动作倏地停住,猛然抬头看向白叶。 对视了几秒,又或许只有零点零几秒,安澄突然就展开翅膀,而后慌不择路地、用尽全身力道地开始往远处飞。 这只长尾林鸮在撒谎!!! 他或许真的认识朱海和朱河,但他一定不认识朱云深——因为朱海朱河等二字名字的惯性思维,所以才会让白叶在听见“朱云深”三个字的时候下意识地忽略掉了最后一个“深”字,说出了他们彼此都不认识的“□□。 可一个真正和整个红隼集群都熟悉的鸟,会不知道朱云深的存在吗?会信誓旦旦地说不存在的朱云也在担心他吗? 既然红隼集群和这只长尾林鸮并不像他口中所说的那般交好,那朱海又怎么可能会让他来找他? 真相只有一个——其中必定有诈。 或许是安澄这一飞让白叶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所以他也没有了继续虚与委蛇的心思,直接振翅亮爪朝着逃亡的安澄而去。 每到生死攸关的时刻,安澄都能激发出无限的潜能来,可每一次的逃亡都并不轻松。 这只长尾林鸮是这片山林的主人翁,自然要比一个外来者安澄熟悉地形得多,而且中大型猛禽的爆发力也不是一只珠颈斑鸠可以轻易比拟的。 所以在周旋了半响之后,气喘吁吁的安澄还是被白叶给摁在了树干上。 “我说要带你去找你的伙伴,你为什么突然逃跑了呢?这么不信任我吗?”白叶低垂着脑袋,用幽深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安澄,不善的气息从中流露而出。“难道你不想和他们会和吗?” 安澄气喘吁吁,伸长着脖子躲着那个压在自己脖颈上的利爪。 他不知道白叶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过一定来者不善,而且目标也一定不只是他,或许是整个红隼的集群。 虽然离开的时候颇有怨言,不过安澄还是不愿意看到整个集群遭受到伤害的。 “我一只珠颈斑鸠,怎么可能会和红隼是伙伴?你想太多了。”安澄强撑着气息,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底气足一些。“而且我本来就是打算要离开的,只是你叫住了我。” 白叶微微俯身,蜡黄色的喙张合之下。“真的吗?” “真……” “哈哈哈——”白叶压着声音哑笑了几声,让鸟听不出这笑声是否真的愉悦。“我会骗你,难道你就不会骗我吗?你说得到底是真是假,不如我们实验一下好了,反正也没事做,对不对? “看看那些红隼到底是不是真的担心你,把你当做朋友,好不好?” 说完,就用两只宽大的利爪将安澄给抓了起来,并朝着隐秘的山林而去。 === “安澄不见了,安澄不见了!!!” 朱河大叫着绕湖飞了一圈,又急急忙忙地朝着朱云深所在的暂时歇息地而去。 他虽然嘴上说不要再管这两只鸟的事情了,但实际上一个是他的兄弟,一个是他的朋友,再怎么样心里也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今晚上进食结束后,朱河想要到处飞飞消消食,不知不觉就飞到了安澄的巢穴外面。 想着来都来了,不如再和自己的鸟朋友侃大山摆个龙门阵,哪里知道一靠近才看见洞穴被杂草给堵住了。 他哼哧哼哧地把杂草给弄开,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别说鸟了,就是一根羽毛也没有,而且附近的气味的浓度也不像是刚离开的样子。 朱河只是不怎么着调,但也不是真的蠢,联系一下今天上午最后一次看见珠颈斑鸠时的场景,就知道这事情肯定不简单。 为了防止是自己错判,他还特地在洞穴里面等了几个小时,可眼看着快到众鸟休息的点了,却还是没有鸟回来的迹象。 朱河就知道,这肯定是出事了。 人生鸟不熟、一只有些不太聪明的珠颈斑鸠、情绪状态不对劲……种种要素结合起来,朱河就是怎么都窝不住了。 他这一声一声的叫喊洒在湖面山林里,熟悉的他的隼听到之后立马就向他飞来,朱云深当然也马不停地朝他会和了。 一整个集群几只隼不过一会儿就聚集在了一起,事态紧急到不顾再找树梢详谈,他们纷纷振翅悬停在半空。 “安澄不见了。”朱河将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我傍晚的时候去找他了,但直到刚才他都没有回巢穴,他还用东西把洞口给堵住了。而且我在附近叫了这么久,也没听见他的任何回应。” 说着,朱河把视线放在了朱云深的身上。 他非常合理地怀疑安澄的失踪跟朱云深今天和那只雌隼聊天脱不了关系,估计安澄是真的看到了,也是真的被刺激到了。 至于刺激到的原因,朱河不愿意去多想,毕竟感情的事情除了当事鸟,别的鸟也说不清。 朱云深接收到了朱河的视线,也明显解读出了其中暗含的深意,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不过他向来不是一只会被情绪操控的隼,还是理智地给出了当前的计划。“我们先去找鸟,这附近晚上并不安全,其他的等找到鸟再说。” 其余隼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不过就在众隼准备分头行动的时候,朱海突然出了声。 “阿深,林子里面还住着一只鸟。”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但在场的所有隼都听懂了,氛围突然变得更凝重起来。 众隼交换了一个眼神,朱云深沉默几秒,而后快速地做出了决定,“我先去看看,你们在附近找,如果真都没找到,那就会和一起去找我。” “阿深,很危险!”朱海忍不住压着声音低喝了一声。“那可是……” 朱云深没被这句话给吓到,坚定且笃定地、一字一句地说:“正是因为危险,我才更要去。”
第79章 被当做诱饵了怎么办? 上午的那场意外大雨, 在经历了一整个下午的休眠与酝酿之后,终于又重新在夜深的时候落了下来。 白叶的巢穴也在山体岩壁之间,但显然他对居住地的要求并不多高, 整个洞穴都十分昏暗潮湿, 下雨的时候雨水顺着缝隙往里滴,清脆的声音空荡荡地回响着,潮湿的土腥味混合着长尾林鸮身上的野禽臭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中。 巢穴里只有几根稀疏的、被压瘪的杂草,白叶躲避着滴下来的雨水窝在上面,百无聊赖地啄弄着身上的羽毛。 而被白叶抓回来的安澄, 此刻正被一根粗长的藤蔓绑在洞穴的最角落, 蓝灰色的羽毛因为无法躲避而被迫沾满脏污的泥水与灰尘。 “下雨了, 又是一个下雨天。”白叶感慨着低笑几声, 似乎带着几分回忆的意味。“下雨天不适合鸟在外飞行, 会让羽毛变重的。” 说到这里,他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很喜欢下雨天,你知道为什么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没等到安澄的回答, 白叶就又自顾自地说:“因为下雨天身上的血腥味可以很快地被冲干净,血液不会弄得到处都是。” 他的声音原本就沙哑, 此刻在空荡寂静雨夜的衬托下, 更显得惊悚可怖, 说出的内容也沾腥带血的恐怖。 “但也不是每一个下雨天都让我记忆深刻, ”白叶还在说,话还没有停。“我最喜欢的, 认为最美妙的, 还是去年的这个时候,那当然也是一个下着大雨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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