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正在和我的老伙计们一起消遣时光, 在这片森林当中自由自在地飞翔、追逐。 “我们维持这样的习惯也已经很久了,几乎每年他们从南方迁徙来这里我们都会这样一起嬉闹。你知道吗?这是我一年中最期待的,觉得最快乐的事情,他们也非常的有意思。 “但是不止在玩闹,其实我们还偷偷地打了赌,你想知道我们赌的内容是什么吗?” 说到这里,白叶突然起了一些兴致,他一改先前懒洋洋的模样,站起来慢慢地朝安澄的方向靠近,一双幽深的眼眸在昏暗的洞内泛着淡淡的、诡异的光彩。 “我们赌……谁能够先要对了对方的命,哈哈哈——” 白叶压着嗓子张狂且得意地笑了起来,那一霎那,洞外落下了一道惊雷。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世界都亮如白昼。 从鸣管中挤出的沙哑笑声和震天响的雷声混合于一起,在撞击了数次岩壁之后直直地往安澄的耳朵里面钻。 “这场赌注真的持续了很多年很多年了,而就在去年!就在去年的这样一个大雨天,我终于赢了,赢了!!!”白叶抬着头大张着喙,整个身体都因为激动而微微地颤抖着。“就算他们有两只鸟,最后还是输给了我,你知道我等那一天等了有多久吗?你知道我有多兴奋吗?” “对了,你想知道他们是谁吗?”他猛地正回自己的脑袋,如盘般的面孔直对着安澄。“哈哈哈——他们就是朱海、朱河的父母,一对恩恩爱爱很了不起的红隼伴侣。” 大笑完,他蓦地变换了情绪,一张脸倏地严肃起来,“不过还是不完美,还是不够,因为我竟然遗憾地没有把那两窝雏鸟也一起杀死! “他们都死了,作为他们的孩子,朱海他们又怎么能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不允许!!!” 话说到这里,安澄才算是完完全全地明白了白叶的意图——这只长尾林鸮和红隼有旧仇,所以想要借他将一整个集群的红隼吸引过来,然后将众隼给杀死。 至于白叶是怎么知道他和集群的关系的,这个还有待探究。 “今晚,今晚……”白叶的情绪收放自如,方才的歇斯底里又在转瞬之间被他好好地藏了起来。 他夹着翅膀慢慢地往山洞口走,雨丝已经将洞口给打湿。“今晚或许就可以让一切都结束了,如果今天还不行,那就让这场雨下得再久一些、再大一些吧。” 安澄的目光也被顺势吸引着落到了山洞外面。 倾盆的大雨模糊了外面的一切,山林中所有的声音都被掩盖住了,整个世界都变得寂静而又吵闹,他如鼓的心跳也越发清晰。 今夜会有隼来吗?会有隼知道他被白叶给抓了吗?如果来了是否会发生一场鏖战?是不是会有隼因此受伤? 想着这些,安澄忽然就没那么想被救了,心中的恐惧也莫名地淡化了不少。 长尾林鸮毕竟是中大型的猛禽,和红隼之间存在着体型差,这么一点差距在生死斗争当中是很要命的。 他确实很怕死,可也不想连累了别的鸟,进而造成不必要的、更多的牺牲。 而且没准作为珠颈斑鸠的身体死亡之后,他就可以重新变回人了,也不用再思考喜欢上了一只有了伴侣的鸟该怎么办这样的世纪难题了。 安澄如是乐观地想到。 “真是期待啊。”白叶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伸出翅膀去接了几滴雨水。“早点来吧,别让我等太久了。” “他们不会来的。”安澄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接了他的话,“我会独自在外面飞行,就是因为我和整个集群已经闹掰了,准备自己回到南方去,所以他们不仅不会来,甚至可能都不知道其实我已经被你抓住了。” 听到这样的话,白叶扭头看向了安澄。“哦,还有这种事?所以你现在是在告诉我,其实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吗?” 或许是珠颈斑鸠刻在基因里的恐惧在作祟,面前这只经常杀生的大型猛禽的威压确实让安澄有些难抗,特别是当那双看不见其他色彩的眼眸扫过来的时候,他的身体似乎都在无意识地微微发颤。 “你要知道,一只没有价值的鸟,也是没有必要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白叶哑笑着往山洞内走,也没有展示出计划落空的懊恼和愤怒来。“小斑鸠,你是做好被我吃的准备了吗?” 安澄被逼得连连往后退,直到无路可走背抵到潮湿的岩壁为止。“我只是……” “嘘——”白叶制止了他想说的话,“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你一只珠颈斑鸠做到了我都做不到的事情,知道你为什么和他们关系那么要好了,因为你确实挺有意思,主要是我没见过像你一样这么不怕死的珠颈斑鸠。 “不过,你就算再……” “kakaka——” 白叶的话没有说完,山洞外面突然传来了清脆的鸣叫声,声音穿透雨幕直钻入洞穴。 那一霎那,白叶和安澄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彼此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个答案。 是红隼! 白叶的表情马上变得兴奋起来,他二话不说地调转了方向,一边往山洞外面跑一边展开自己的翅膀,等爪子落到洞口的那一瞬,整只鸟立刻就腾空飞了起来。 长尾林鸮本来就是活跃于夜晚的猛禽,昏黑的环境仿佛让他更如鱼得水,即使下着大雨,他在空中飞行的速度似乎也没有减弱半分。 安澄也跟着往外走了几步,柔韧粗长的藤蔓缠着他的身体和双腿,他只能被困在洞中看着白叶朝声音发出的方向飞去。 红隼的叫声间歇性地响起,每次似乎都在不同的方向,而哗啦啦的雨声对于辨别声音的方向也确实有一定的干扰,因此白叶在空中无意义地飞行了好一会儿,变得越发急躁。 安澄看着白叶此刻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寻找红隼当中,也不打算继续坐以待毙了,他立刻低头看向将自己紧紧缠绕住的藤蔓。 也不知道这只阴恻恻的长尾林鸮这些年是不是尽研究这些了,藤蔓的结打得很死很巧妙,正好在他喙和爪子够不到的身后,翅膀也被裹着,想要在套里转个身都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这根绑着他的工具显然也被被精心挑选过的,不老不嫩、不脆不硬,与富有弹性的化工橡胶有几分相似度。 “真是个老阴货!”安澄暗骂了一声,绑着藤蔓的背部抵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不停摩擦,爪子和喙也同时地磨损着身前能够着的地方。 一边动作,他还一边压着声音低骂着,“建议国家不要再保护这样的坏鸟了,而是让我这样善良的小鸟顶替他成为国家二级,草菅鸟命,真不是好东西……” 在一些影视剧和小说故事中,再坚韧的东西都可以很轻易地被磨断。 然而事实上,安澄的羽毛都蹭掉了几根,爪子也磨钝了许多,这跟藤蔓也还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而已。 他急得想扭头去看背后的结是什么样的,哪知那结却正正好好地卡在了他的视野盲区。 “该死的!” 也不知道那发出声音的红隼是不是集群里面的,是不是朱海他们来救他了,但总之现在是他逃生的最好机会,如果错过了这一次…… “求求了,等下那坏鸟就要回来了,我其实也不是那么想死的。” 心中越着急动作就越是粗鲁,动作越是粗鲁他自己受的伤也越多,不过一会儿,山洞中就漫起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这股味道和潮湿的水汽混合在一起,变得闷而腥臭。 就在他终于听到身上的藤蔓发出了轻微的、不堪重负的断裂声响时,山洞外面却忽然传来了翅膀快速扇动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消失的刹那,一道身影也随之落在了洞口,堵住了大片从外面泄露进来的、昏暗的光。 “安澄。”
第80章 要被猛禽杀死了怎么办? 在这声音出现的一瞬间, 安澄所有的戒备、提防、恐惧、无措、愤恨就都消失不见了。 他像是疲倦了雏鸟终于找到了生养自己的巢穴般,从内心的最深处生出了浓重的安心和触动,甚至还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大人, 你……”安澄的声音颤抖了一下, 不自觉地变软了许多。“你又来啦?” “我当然要来,”朱云深非常笃定地回答他,“知道你有危险,我怎么会不来。” 安澄吸了几下鼻子,虽然心中很是感动, 但还是嘴硬且别扭地问:“你冒着危险来救我, 你的伴侣知道了不会生气吧?不会害得你们因为我吵架吧, 毕竟……毕竟以前发生过那样的误会。” 误会两个字, 安澄此时说得底气却不是很足。 到底他再不能说自己不喜欢朱云深了, 他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了无心事、自由开怀的安澄了。 他变了,变得脆弱敏感多愁怀春了。 “伴侣?”朱云深向他走近的动作顿了顿,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谨慎地思考些什么。 “大人……” 安澄的一声轻唤让朱云深回过了神。 他低“嗯”了声, 一边帮安澄松开身上绑着的藤蔓一边漫不经心地解释道:“还没有找到伴侣,至于今天你看见的那只雌隼, 我和她只是偶然遇见的而已, 她有自己的伴侣了。” 一句简短的解释, 安澄的心情就重新雀跃起来, 而他也才意识到自己又双叒叕误解朱云深了。 最近总是这样,应该说当他们这个集群靠近繁衍地之后, 安澄就开始频繁地产生这样的误会。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 他就已经喜欢上朱云深了吧。 只是曾经的自己不愿意承认,也从来没有深究过到底是为什么, 只顾一味地将这样的情绪都归咎于自己不想被朱云深重色轻友地忽略上。 果然是当局者迷。 就在他走神了这么一会儿,这个重重束缚住他的东西就被解开了,那个他自己尝试了很久都没有断裂的藤蔓,在朱云深的爪下竟然变得如此柔顺乖巧。 “我们先赶紧离开这里,”丢掉藤蔓,朱云深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催促之意。“那只长尾林鸮随时会回来,和他正面对上我们讨不了好,他很危险。” 安澄说“好”,用力地甩了几下身上的羽毛,在重新找回了控制自己翅膀和爪子的感觉后,亦步亦趋地跟在朱云深的后面往山洞外头去。 虽然两只鸟交流了一番,可实际上距离朱云深进入山洞到现在,再算上解藤蔓的时间,也只是才过去了四五分钟而已。 这时间绝对算不上长,然而就在两只鸟准备正式离开这个危险之地的时候,一道巨大的黑影突然出现在了他们视野之中。 “我发现你了,我发现你了,嘿嘿——” 声音粗粝沙哑,又因为兴奋而扬得极高,混合之下产生了类似于指甲刮黑板般的牙酸刺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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