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川——” 三只鸟皆是大喊,与此同时, 一齐扇动翅膀朝着她而去。 朱川行事细心谨慎, 与之相比她的反应速度却并不算太快, 因此等她打算闪躲之时, 那条中介蝮离她的距离只剩下十多厘米, 可朱云深与安澄和朱川拉开的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 眼看着她即将要被那长伸的蛇牙给咬住,离她更近的黄茅终于赶到,猛地用身体重重地撞向她。 朱川被撞得一趔趄, 翅膀有好几秒都忘记了扇动,整只隼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在落地的前一秒, 她才恍然回神振翅, 重新稳住身体盘旋往上。 再看那边以身代替她的黄茅, 此刻他正暴露于蛇口之下,距离毒牙的已经不到十厘米! 电光火石之间, 高高的石碓后面突然窜出了另外一个身影, 他大展着双翅直朝毒蛇而去,锐利的双爪在空中展开, 目标十分明确。 可那中介蝮到底也不是吃素的,即使无人提醒,他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在非常短的时间内用力地扭动自己的身体、快速地改变自己的空中姿态,最后稳稳地落在地上。 毒牙没有触碰到任何一只鸟,而这条偷袭的中介蝮也没受到任何的伤害。 “朱树!”看到那只在关键时刻飞出来的鸟,安澄惊愣一瞬,“他居然也找到这里来了?” 不过安澄转念一想也是,朱海给他们分配的方向本就差不太多,也幸好是他赶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长舒一口,翅膀有些发软地落在就近的石碓上,没急着往前凑。“万幸,没受什么伤。” “朱川,你没事吧?”朱树飞到险些受伤的朱川身旁,将她里外都打量了一番,看到没受什么伤才松下一口气。 朱川的鸣管中发出几声锐利的鸣叫,攻击与愤怒的意味很浓,“我没事,多亏了你们。”,又紧接着问:“是不是去年那一条?” “应该是。”朱树偏头往中介蝮落下的方向看去,此刻那里却已经是空无一物,那蛇逃走了。“这条蛇,真该死啊……” 落在她身旁的黄茅也正想开口慰问几句,哪知又被朱川给夺了话头。“深哥他们也来了。” “真的?!” 朱树赶忙地往另外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悬停在空中的朱云深,他原先皱着脸一下就舒展不少,周身瞬间萦绕起非常明显的愉悦。不过当他的视线不自觉下移,看到了石堆上正在傻乎乎甩动自己翅膀的安澄时,隼眸却又隐隐地透露出了几分不满与不快。 “你不要这样。”朱川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换,“如果你真的尊重深哥,就要尊重他的一切选择。” “我没有不尊重!”朱树下意识地开口反驳,却也知道压着声音不让远处的朱云深给听见。“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像深哥这么厉害的隼,也应该配一只厉害的雌隼才是,但那只珠颈斑鸠什么都不会……连食物都要深哥帮他找……” 似乎是觉得他有些无药可救,朱川无奈地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别说了,我们先过去会和,然后再讨论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是就此离开,还是将那条中介蝮给除之后快。 其余两只隼没有疑议,他们便一起朝着朱云深的方向飞去。 “深哥——”朱树态度最为积极,从翅膀扇动的频率可以看出他心情的急切,“深哥果然好厉害,比我们都要先找到朱川,我们现在想问问那你打算怎么做,刚刚攻击朱川的估计就是去年我们遇见的那条中介蝮。” 飞到朱云深的身边后,他还绕着盘旋了好几圈,“深哥你来决定,我们来做。” 朱川早已习惯了这样面对朱云深时的朱树,可头一次见到如此谄媚的红隼的黄茅却有些叹为观止,但心中又隐隐地生出几分不妙来。 上次他还和这只叫做朱云深的大隼打了一架,虽然自己也没讨到什么好,但不会让他们这个集群的人对他产生什么意见吧?该不会到时候要遭到什么排挤吧?或者是被这大隼时不时地揪出去打一顿? 在心中天鸟交战了好一会儿,黄茅最终还是咬咬牙决定忍下。 打就打吧,当初也怪他太冲动了,要是挨几顿不至死的打就可以当朱川的伴侣,他也认了! 几只隼在空中盘旋着讨论,安澄则在石碓上看得乐乐呵呵。 这死朱树,虽然在上次骗着他走丢之后没再做出什么离谱的事,但每次看到他都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好像他安澄抢了他的此生至宝一样,偶尔面对他的表情甚至还有些幽怨。 安澄才不是什么热脸贴冷屁股的自虐鸟,朱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朱树,因此每次看到这隼绕在朱云深身边做小伏低的时候,他都会觉得快意,颇有一种已经和朱云深成为了荣辱共同体,也在使唤可恶朱树的感觉。 在心中暗爽了一番后,安澄甩了甩身上的羽毛,展开翅膀打算也加入他们的讨论。 哪知才刚刚准备起步,爪子就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缠绕住了,身体被紧紧地拖着,沉重到无法往上飞,安澄下意识地垂头看向自己的腿,怎么料看到了一截土黄色带着白斑的细长肉柱。 那一刹那,他的脑袋一片空白。 怔愣了大概零点零几秒,安澄忽然又听见有鸟在大喊自己的名字,可那声音却如隔着一层塑料膜般在音变后才钻入他的耳中,让他恍惚、迷茫。 求生欲让他很快就开始挣扎,另外一只爪子往缠在自己腿上的肉柱爪去,翅膀也在努力地扇动想要飞起来。 带着一条分量不小的蛇往上飞很困难,可也不是做不到,浑身的肌肉一齐作用、每个细胞都在努力着,潜能爆发下,安澄终于飞上了半空。 可这中介蝮却像是打定了主意一般,即使被带到了近十米的高空、即使鳞片被抓挠掉了一大片也没有松开的打算,甚至还扭动自己的身体、偏着头张着嘴想要去咬自己缠住的鸟。 但这个时候安澄已经再找不出别的方法可以去反击了,他距离毒牙最近的时候,或许只有不到一厘米。 生死攸关的时刻,几只赶过来的红隼迅速地出了手——朱树抓向中介蝮扭动的身体往外扯、朱云深抓着安澄继续往上飞、朱川将利爪嵌入到缠绕到安澄身上的那截身体里,就连黄茅都已经伸出了爪子想要从后抓住蛇头。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顺利。 “去死吧!”倏地,那遭受到集体攻击的中介蝮忽然大吼一声,“那就同归于尽!!!” 话音落下,他就在很短的时间内快速地松开缠住安澄的尾巴,而后调控全身的肌肉扭动着身体反缠住抓住他的朱树,又在众隼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口咬在了朱树的翅膀处。 “ka——” 朱树痛苦地鸣叫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双爪。 中介蝮也已是强弩之末,他早在动作之间消耗完了所有的体力,再无力气继续缠绕攀附,于是此刻彻底没了支撑的他开始直直地往下坠。 啪的一声闷响,中介蝮重重地摔在碎石烂泥之中,浑浊的尘土被扬起,鳞片与血肉四溅,垂死挣扎般蠕动几下后,彻底没了力气。 然而无鸟在意将死的他。 “朱树!” 众隼急忙地飞向被咬了一口的朱树。 朱树的翅膀上的正羽被扯掉了一大片,两个血洞明晃晃地展露出来,还在不住地往外冒血。他显然已经有些飞不稳了,在空中上下颠簸几番之后翅膀挥动的速度开始变慢,这样的力带不动身体,整个隼开始无力地往下掉。 朱云深放开安澄,迅速上去捞住朱树,随后将他放在了高石碓上。 “朱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安澄跟着一起过去,自责、愧疚、担忧、惶恐等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一边询问一边打量四周,企图能够找到人工建筑的影子。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一路上都是城市,为什么一路上都能见到人,可偏偏在最需要的时候却找不到? 安澄不知道,安澄很不解。 朱树艰难地喘息着,呼吸速度比从前快了许多。“翅膀好像没有力气了……好酸……” 说着,他慢慢转头看向身旁的朱云深,像是无知稚童看向自己信赖的兄长般,用不解又天真的口吻问:“深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第46章 回不去了怎么办? 他的问题朱云深没回答, 现场也没鸟能够回答。 中介蝮,一种广泛分布于西北、华北地区的毒蛇,是国内6种蝮蛇中毒性最强的一种, 蛇伤后毒效一般在受伤后1-4小时内发作, 可能造成多种中毒效应,包括肌肉组织损伤、出血、水肿、血压下降等。[1] 鸟的体型比人类要小许多,毒发的速度相对而言也会快很多,何况那还是中介腹在最后同归于尽念头下的奋力一击,几乎所有的毒液都被集中了起来。 因此不过多时, 朱树就出现了严重的毒发反应,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开始变得僵直、话也有些说不清楚了。 安澄左右扫视着, 这还是他头一次这么期待能够见到人类, 如果这附近有医院的话、如果能够拿到血清的话、如果可以立刻得到救助的话……在脑中混混乱乱地做了许多种假设, 可最后却还是惨败给了骨感的现实。 这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或许是自己心中也有了数,朱树不再追问,他怅然又失落地收回自己的视线, 盯着虚空之处开始发呆,静得像是没了生息, 唯有急促的不可抑制的呼吸昭示着他还活着。 其余的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能用沉默来应对不可控。 也不知过了多久, 朱树突然开口:“深哥……你, 还记得,去年……我们在繁衍地, 你教我, 捕捉猎物吗……” 他断断续续、几番停顿,像是吸入胸腔中的气已经没有办法支撑他说完一句完整的话了。 “记得。”朱云深回答他。 语气中有很少的冷漠、很少的回忆和很多的隐忍克制。 “深哥没, 回来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要被,抛弃了……”自然界也并非处处都是温情,它们更严格地践行着物竞天择,如果瘦弱的雏鸟迟迟没有办法学会生活自理,那很大的概率就是被抛弃、自生自灭。“如果,被抛弃了……那个时候,可能,就会死了吧……” 说到这个,朱树往日里拼命装严肃的脸才终于露出了一些稚嫩的天真神色,“所以,多活了一年……也还是,很不错的……” 实际上,朱树很难说面对死亡已经淡然和释怀,可事已至此也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去回忆快乐的那一部分或许会让将死自己没那么不甘一些,而且多活的这一年是真的让他有了更多的期待和更多的幸福,如果只谈这些,好像也很不错了。 朱云深伸出翅膀,很轻地碰了一下朱树的头。“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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