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野分不清今夕何夕,分不清幻境和现实,迫不及待向他伸出手,急切挽留道:“小真,我们马上就去。” 他的手在触碰到对方的上一瞬,许小真的身影怦然消散。 他像受到惊吓一样猛地收回手,散开的影子却再也没有聚合起来。 窗外灯光收起,偌大的客厅,漆黑一片,许小真消失不见了,只有顾延野一个人。 顾延野疯了在家里乱翻,连每一个柜子都打开来看,呼喊许小真的名字,留给他的只有偌大房子送给他的回音。 “周延,你在找什么?”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却只有孤零零的岛台和家具在凝望着他。 顾延野此刻恍惚想起,他做错了事,一错再错,小真已经不要他了。 他错了,但他又很茫然,从来不会有人说他做错了事,他永远都是对的,那如果做错了呢?该怎么办? 他很想许小真,但是又不能去找他,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该问谁,蜷在沙发边上,眼神无措,把通讯录翻烂了,都找不到一个能帮他解决问题的人。 最后想到了霍青远。 顾延野迫不及待把电话打过去,连着打了几次,那边才接通,话筒里尖叫嘈杂一片,他茫然又急切地求助:“青远哥,我该怎么办?你教我怎么办?我做错事了,哥,我后悔了……” 这件事只有霍青远能教他。 周围都是疯狂的粉丝,他老婆还在台上,瞥了他一眼,对他没有专心听自己唱歌转头接电话的行为表示不满。 霍青远根本没听见顾延野在电话那头说什么,他无奈看着台上的爱人,噙着幸福的笑暂且应付顾延野:“你等等,我在我爱人的演唱会上,回头再打给你。” 他挂断电话后直接关机,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明星。 顾延野被挂了电话,手却一直举在耳边,迟迟没能放下来。 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他曾经嘲笑霍青远的劝告,说自己永远不会有后悔的那一天。 霍青远没有做出和自己同样的事,他的决定无比正确,该怎么给自己这个失败者建议? 顾延野在这个晚上,给无数人打过电话,最后红着眼眶,躺在地毯上,用手背盖住脸。 许小真如果在的话,不会舍得他自己坐在这里。 小真很节约,会开一盏小小的读书灯,灯光昏黄,泡两杯热茶,陪他一起坐,看窗外的夜景,也许还会修理新送来的鲜花。 霍青远的电话在第二天早上才拨回来,向来强势,对任何都颐指气使的顾延野这次却完全不敢接电话。 他唯恐听到霍青远的幸福。 现在任何人的家庭美满夫妻相爱,都会对他造成尖锐的攻击。 但他又迫不及待想要从霍青远那里得到一些建议,所以铃声响了一会儿,他还是接通了。 霍青远大概是刚起,嗓音带着微微的沙哑,语气闲适,隐约还有灶具烹饪的声音。 “怎么了?阿延?听说你的婚约取消了?” 反观顾延野那边,他向来低沉磁性的声音在酒精的浸染中变得嘶哑,像用电锯砍过一样。 他握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青远哥,我爱上了一个人,但我做错了事,伤害了他,我对不起他,现在他走了,我该怎么办?” 如果是正常人,霍青远肯定会鼓励对方知错就改,努力把人追回来,但对方是顾延野,霍青远就是从他这个年纪和性格走过来的。 他最知道这些年轻的权贵有多傲慢,他们往往伤害了别人而不自知,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能让顾延野意识到自己错了,狼狈成这副样子,甚至还要向他求助,霍青远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远远超过可控范围之内了。 霍青远语气艰涩开口:“人还活着吗?” 顾延野沉默了一会儿,说:“还活着。” 他不知道霍青远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霍青远松了口气:“阿延,很高兴你能在对方还活着的时候,意识到自己错了,并思考怎么做。 如果你感到困惑的话,不妨先冷静冷静,学着他的样子生活,学着用他的性格考虑问题,也许有一天,你能真正感同身受,并理解他,支持他,你自然而然就会知道怎么做了。” 问别人,他们给出的意见是别想太多,放松放松,有什么大不了的,多包几个年轻懂事的omega,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总能找到比对方更合心意的人。 只有霍青远说,试着用对方的方式生活,有一天会得到答案。 顾延野觉得,也许霍青远说得对。 他撑着沙发,带着宿醉后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 看着满地狼藉,满屋的酒气,默默找了个袋子,把酒瓶都收拾起来,地上的垃圾都清扫干净。 顾延野没做过家务活,笨手笨脚,砸碎了许小真用来插花的花瓶。 他问:“小真,怎么办啊?碎了要怎么办?” 他无措蹲在地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试图把它重新拼凑起来,却只留下了满手的血痕。 静静看了许久,最后只能找一个箱子,把碎了的花瓶收起来。 家里的垃圾都是许小真在扔,顾延野拎着垃圾袋在楼下找了几圈,都没找到垃圾桶,问邻居才知道,直接用电梯送到负二楼就会有人自动收。 他又像个蠢货一样,拎着垃圾回去了。 …… 许小真完全不知道顾延野和沈冽到底在一区发生了什么,当然他更不关心。 他乘坐飞机到达十八区,这片贫瘠的土地在高空一览无余,低矮的建筑,灰白色的墙面,破旧稀疏的工厂,汩汩涌向天空的黑烟。 还有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游走的黑色居民,与飞机起飞时一区靓丽崭新的高楼形成鲜明对比。 贫穷和差距第一次以这么宏观尖锐的视角呈现给他。 想到未来他要做的事情,许小真心里有一种沸腾咆哮的激动,还有一种走向悬崖的忐忑。 他先去政府报道,录入了信息,政府为他安排了宿舍,看到他伤残的腿和苍白的脸,给了他一个星期的休息时间。 不过帝国大学分配到各地的临时官员只有许小真提前在暑假就位了,因此给他的休息时间也不算额外照顾。 宿舍环境还算好,单人的,只有许小真一个人住,方便不少。 许小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长期的身心折磨已经让他无比疲惫,倒头在宿舍睡了三天,醒来才发现自己发烧了。 38°7,不是太严重,他自己吃了点药,就继续倒回床上了,两天后退烧,就提前开始接手自己的工作。 许小真的到来让平静了很久的十八区政府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暗流。 一个帝国大学政治系的学生,每学期都是第一,如果不是学校刻意针对,怎么着也不会沦落到十八区来实习。 毕竟按照一般的规定,实习期在哪儿,多半未来就会被分配到哪儿。 十八区百分之九十的官员,都是中区或者下区的有钱人亲戚拿钱买的职位,出了名的鱼龙混杂,有点本事又没背景的,就是血包,价值会被压榨的一干二净。 但是许小真又有点不一样,他来到这儿之前,就提前有人打过招呼,说是一区那边有人护着的,谁都得罪不起那种。 一群人下面犯嘀咕,护着还能给流放到这儿来? 他们拿不准主意,该怎么对许小真,就试探着按照正常待遇对待他。 许小真不知道这些,他在这边工作的很起劲儿,石膏拆掉之后,更是奔波在工作最前线。 十八区的官员办事糊弄,态度恶劣,每年政府拨给小型企业的防护器具都堆在仓库,企业那边派车来取,也要受刁难,还要给好处,无形中涨了大一笔成本,干脆就不再来取了。 反正人命不值钱,有的是人等着工作,工人伤残了直接给一个月工资,然后辞退。 政府的一些官员干脆每年就给一点钱打发企业,然后直接把这些器具扣下,反手贱卖出去,再大赚一笔。 大家心照不宣,受伤害的只有底层十八区的居民。 因为传说许小真头上有人,今年这些防护器具,十八区副执政官特意授意,把企业名单交给了许小真,许小真受到提点,知道这既是打算分他一小杯羹,又是打算拉他下水。 他不知道自己来之前,顾延野特意向下面叮嘱过,只以为他们是怕自己回去后在学校说些不该说的,想用钱堵住他的嘴。 许小真不知道真听懂了还是假听懂了,说自己一定把事情办好。 对方露出满意的表情,夸赞他不愧是帝国大学的高材生,有觉悟。 当天晚上,东西就全各归各位,许小真连夜挨个通知的各小工厂来取的东西。
第60章 霍青远说让顾延野学着许小真的样子生活, 但顾延野完全不知道许小真是怎样生活的。 他把垃圾送到负二楼,就呆坐在沙发上,被时有时无的幻觉折磨的头痛, 没多一会儿, 周京烁带了个心理医生过来。 周京烁和他大吵一架, 甚至还动手了, 和他大喊, 就算许小真因为他被折腾的要死要活,也不是他的本意,他也不知道, 何况许小真差点把他捅死, 他也给了那么多钱, 根本两不相欠了! 周京烁从方方面面分析, 总之他知道错了,也愧疚了,并已经为此付出代价了, 不必再每天要死要活, 谁都不是不可替代的,就像当初那五年, 他也没怎么想过许小真不是?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军部那边放着不管!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你!你难道一点都不怕的吗?!权力到手里有多不容易,你忘了吗?” 周京烁恨铁不成钢地揪住顾延野的领子。 他从来没敢跟顾延野这么吵过架, 但面前这个人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出现了, 帝国上下议论纷纷,都在传他是为了一个下贱的beta一蹶不振。 周京烁怕得要死,他是跟着顾延野混的, 顾延野一但泥潭里翻车,他就跟着完了, 他还不想完! 只能壮着胆子把人揪起来大骂一顿,试图唤醒他。 “是!许小真是对你好!我当初说你早晚要把人作跑!跑了就跑了!跑了还有下一个!你是谁啊?你是顾延野!许小真那种身份,你就是杀了他,都不犯法,你还在这儿为这么点小破事难受!孩子没了就再生一个!” 顾延野听他说的混账话眼眶发干,操起拳头把他打了出去。 比起霍青远的建议,周京烁的话实施起来似乎更容易些。 是的,就像周京烁说的,以他的身份,无论怎么对待许小真都是应该的,许小真都应该受着,反倒是许小真捅了他,他宽宏大度地饶恕,许小真就应该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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