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外套都没给小真披一件,就让他出去了。 这里没有许小真的东西。 他站起身,走出家门,回到了他们在学校附近的那间房子。 玄关的灯自动打开,门口摆放着两双拖鞋,他的和许小真的。 没有开窗,所以这么久过去,家里的东西也没有落灰,还像他们走时候那样,干干净净等着他们回来。 空气里有许小真的气息。 许小真的手机在别墅,走的时候也没带走,管家询问顾延野后,把它带了过来,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笔记和笔。 管家打量顾延野,发现他神色依旧,只是失血导致了一些疲倦和狼狈,猜测他很快就会把这段感情抛之脑后,因此并未发一言,放下东西就走了。 顾延野看起来也许是平静极了,把手机从桌面上拿起来。 这还是之前顾延野嫌弃他那个旧手机落伍,给他换的,许小真当个宝贝似的用着,走的时候也没带上。 他指尖在上面碰了一下,还有电,屏幕自动亮了,屏保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他的和许小真都很稚嫩,许小真搂住他的脖子,冲着镜头灿烂地笑,他则是一副不太高兴的表情,画质模糊,不知道是哪年的老古董。 顾延野看着,盯了好一会儿,指甲戳在屏幕上那个一脸不耐的少年脸上,恨不得把他戳死,质问:“笑啊!笑啊!你为什么不笑?” 为什么要那么一直对许小真? 为什么? 顾延野以为许小真那五年过得总不会比他在时候还差。 结果为了他自杀,挖掉腺体,难产,孩子死了…… 为什么,小真? 为什么你因我过得这么痛苦,再见面的时候还能笑着爱我? 为什么能承受所有苦难之后,还能站在我面前风轻云淡,像讲笑话一样编织虚假的过往。 为什么会爱上我这样的人呢? 顾延野不敢想其中发生任何变故,他的小真就死了,他那么好的小真,脸色变得苍白,身体逐渐僵硬,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也不会发出声音。 变成一具无人在意的骸骨,一个人冷冰冰埋在地下,任由虫子啃食。 顾延野心悸,发抖,大脑嗡鸣。 “药物注射期间的记忆消失。” “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心跳加速。” 顾延野再度回忆起自己的谎言,像一把刀血淋淋扎在胸口,将他剖尸,恶心的他想吐。 他的小真,因为他受过那么多苦的小真,又被他骗了。 他他妈的像骗个傻子一样,把许小真那颗真心骗得团团转! 他才是最大的傻逼!自以为聪明的傻逼! 许小真怎么不捅死他这个傻逼!! 他们走到这个地步,谁都不能怪,要怪就怪他自己,是他把许小真逼到绝路上的!是他把本来唾手可得的幸福越推越远!是他,杀死了他们的女儿! 顾延野的看着屏保的视线逐渐模糊,想抚摸上面许小真的脸,却不敢触碰。 小真,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短短半个月,许小真的通话记录足足有四百多通。 顾延野把通话记录调出来,一通一通地听。 他听许小真从冷静到崩溃,从条理清晰地报警,到语句颠倒的求助。 小真,他哭得好难过。 顾延野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他竟然对这一些视若无睹。 他是行凶的刽子手,而正义的警察署,没有人来救可怜的小真。 漆黑的房间里,带着电流的哭声细细密密钻进顾延野的耳朵里,一声声的呼救。 他坐着,被浓稠的夜色模糊神色,只有星星闪闪的烟头偶尔散发些许光亮,然后把烈酒灌进喉咙。 满地都是喝空的金酒和威士忌的瓶子,香烟和雪茄的灰烬。 顾延野只能一遍又一遍,用这些东西凌迟自己。 “你好,我叫许小真,身份证号1806……” “我被囚禁了,请救救我,位置是……” “救我,救救我,明光路99号,我被关起来了……” “救我,明光路99号,我关起来了被,有人能……” 直到他听到最后一通,和沈冽的电话,是在许小真刺杀他之前,是压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许小真哭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惨烈。 顾延野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血。 他盯着掌心出神。 身后传来一阵叹息,很轻,很熟悉,着急地问他:“周延,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小真! 顾延野猛地回头。 什么都没有。 没有小真了。 突然,门被砰砰敲响,对方几乎是在凶狠地砸门。 顾延野回神,把掌心的血擦掉,用指尖碾灭烟蒂,开了灯,将人放了进来。 沈冽浑身带着一股浓烈的香气冲进来,进来就抓着顾延野的领子质问:“我哥呢?你把我哥藏哪儿去了?” 沈冽染成银色的发丝挑了几缕卷成松散的卷发,此刻有些散乱,单边锆石丝带耳坠垂在肩上。 穿着件象牙白提花水晶缎的衣服,像流动的水波,领口蓬起了荷叶边,脖子上是珍珠围绕一圈系上的项圈,露出大片雪白惹眼的肌肤,锁骨在灯光下流光溢彩,闪烁钻石粉的光泽。 修长白皙的手指上做了裸粉色的果冻指甲。 他像个盛装出席婚礼的新娘,疯狂追问自己逃婚新郎的下落。 顾延野憎恶地看着他,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倒在地:“你个骚狐狸精,你哥已经不在了,你穿成这样给谁看?” 沈冽好像疯了一样,和顾延野撕打起来,一遍一遍问他哥的下落:“他在哪儿?他不可能不在!我明明去救他了!为什么都是血?为什么!” 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招招都往死里打,没多一会儿都挂了彩,顾延野有伤在身,逐渐落了下风,被按在地上。 别墅在许小真走后,彻底荒废,佣人和管家撤出别墅,里面保持原样,沈冽已经等到三天了,他要把他哥带走,他已经惩罚过哥哥了! 在巨大的绝望之后,哥哥看到他,会更加欣喜若狂,会把他当成更重要的救命稻草。 以后他会和哥哥永远在一起!他要哥哥永远离不开他! 沈冽在那间别墅里,抱着血液早就干涸的床单,待了整整三天。 他不相信顾延野会放许小真离开,所以学校那边,他查都没查过,如果他但凡去一趟,大概就能知道,许小真不仅参加了期末考核,还回去拿过机票。 “为什么?我哥为什么不见了!” 他好像只会问这一句话,他怕,怕床上的血是他哥的,那么多血,会死的,哥哥,哥哥! 顾延野猜沈冽这个蠢货根本没去过学校,冷笑:“你哥死了,他捅了我一刀想杀我,然后从楼上跳下去的时候摔死了。” 沈冽愣住了,冷不防挨了顾延野一拳,他不敢相信,眼泪大颗大颗成串地滚落,心脏也好像被人撕裂:“——你放屁!你这个畜生!我哥不会死!我要杀了你!!” 他知道许小真和顾延野在一起了,他也知道顾延野背叛许小真要和别人结婚了,但他不知道许小真和顾延野还有过那么一段感情,更不知道许小真还受过别的伤害。 沈冽想,只是男朋友的背叛,只是被囚禁,不会把人逼死的,不会的…… 顾延野掐着他的喉咙:“我是畜生,那你是什么?” 他把人拖到桌子前,点开通话记录,许小真绝望的求救和沈冽冷漠的指责再次回响在房间里。 “我们都是畜生。”顾延野说。 他胸前的伤口暴露在沈冽面前,沈冽不得不信他说的话也许有七分真。 沈冽失去力气,狼狈地匍匐在地板上,他顾不得什么表情管理,什么要睁着眼睛哭,什么要眼泪要一颗一颗掉,他只会嚎啕大哭,哭着哭着从地上踉跄爬起来:“你什么都不懂!他说好一辈子和我在一起的!他不守承诺,我只是给他一点惩罚,我不会对他太过分的! 我不信他死了!我哥没死!你骗我!为什么会死?我要去找我哥,我要告诉他你打我。” 他爬起来,又手脚发软地倒回地上:“哥,我哭了,我哭得好厉害,你不是最怕我哭吗?你不是最疼小冽吗?你出来好不好?我以后都听话,我再也不恨你了,我以后都对你好。” 顾延野看着他的样子都觉得恶心,好像看到了他自己。 他们即使像两条疯狗一样祈求许小真回来,也再不能挽回了。 他是始作俑者,沈冽是向许小真捅出最后一刀的人,他们都恶心! 他拨通了电话,吩咐了几句。 沈冽神志回笼,终于扶着桌边站起来:“我哥不会死,一切都是你为了独占他谎言而已,我会把他找回来。” “你没这个机会了。”顾延野说我,几个亲卫从外面涌进来,训练有素地把沈冽绑起来。 “你的脑子和精神可能有些问题,去精神病院看看吧。” 顾延野不会再给沈冽机会,让他接近许小真,和他一样,再次伤害许小真。
第59章 沈冽被关进精神病院。 开始他还拼命挣扎, 证明自己没有病,并试图逃跑出去找许小真。 医院看着他那副疯癫的神态,不大相信, 给他做了检查, 果然需要入院进行治疗, 但不管有没有病, 按照顾延野的吩咐, 他都应该在精神病院待着。 沈冽的养父母拜访过顾延野,两个人都是十分严肃的学者,匆匆来了, 了解情况后又匆匆赶回实验室了, 连见沈冽一面都没顾得上。 人都走了, 顾延野彻底清净下来, 他自己把伤口包好了,发现身体的疼痛无法麻痹心中的疼痛,就着夜景靠在落地窗边喝酒。 酒瓶在窗边堆了一地, 几乎要堆不下, 酒精和烟草让他的大脑浑浑噩噩,没有冰过的酒苦涩, 香味大大减半,换做以前, 他抿一口大抵就要皱眉, 现在只是任由温热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灌进胃里。 如果有可能,他想直接把酒灌进脑子里, 用酒精麻痹大脑,也许就不会有疼痛的感觉。 楼下的草坪有人在办婚礼, 射灯把天空都快照亮了,新郎把戒指戴进新娘手指,两人在亲友的起哄中接吻,场面似曾相似。 “周延,他们好幸福啊。” 耳边响起轻叹,顾延野机械地转头,看到许小真站在旁边。 许小真用叹息的语调,艳羡地说着,然后抱着膝盖,缓缓坐在顾延野的一侧,满眼带着温和的羡慕,看向草坪婚礼中的新人。 顾延野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窗外照进来的灯光穿透过许小真柔软的发梢,落在他白净的脸庞上,他转头,缓缓看向顾延野,略带一点忧愁地问:“我们什么时候能结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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