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是每天固定的疼痛又来了。 试卷还有三分之一没做完,他不能提前走,只能一边忍痛,一边继续书写。 路过许小真身边的监考员身子一顿,鼻子抽了抽,似乎闻到什么味道,只是这次他没将鼻子掩起来,反而使劲儿嗅了嗅,皱皱眉,接着狐疑地走开。 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怎么会有omega信息素的味道? 他们在进十八区之前都提前打了抑制剂。 可渐渐的,信息素的味道越来越浓,几个监考官都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葡萄信息素味,虽然酸甜可口,让人口舌生津,但omega的信息素能传达主人的状况,这个omega的信息素已经暴动失调,情况非常、极其、特别的不好,他很痛、很难过…… 许小真答完最后一道题,虚脱地枕着桌面,掐着虎口,不让自己晕过去,余光浏览自己的答题卡,没注意阳光被遮住,几个监考官团团围了上来。 一个监考官摸了一下他的脖颈,喊起来:“对,没错就是他!” “他的状况很不好!” “医生,医生呢?” 相对于alpha的强大,嗜血,霸道,omega则显得相对弱小,尤其是被标记过后,在alpha面前形成一种相对臣服的关系,所以omega之间互相帮助已经成为omega之间的一种公约,只有omega拧成一股绳,才不至于也像那些beta一样,变成alpha的奴隶。 不过他们也觉得beta被奴役是理所当然,没什么好心疼,beta天生下贱,低他们一等。 许小真还撑着一口气没晕,被他们这么喊,声音嗡嗡地绕在耳边,就有些撑不住了。 考场的其余考生都是beta,不受信息素的影响,只能看到许小真痛苦地伏在桌面上。 不多一会儿,几个医生进来,监考官协助医生把许小真带了出去。 大家目光追随着几个表情急切的omega监考官,心中不约而同发出赞叹,果然omega像书里写的一样,善良,温柔,富有同情心,不仅没有歧视最底层的beta,甚至在beta生病后还那么急切地叫了医生。 这次给许小真做检查的,是从四区跟随这些监考官而来的专业医师,用来给这些omega以备不时之需,所以对omega的身体构造和病情尤为熟悉。 只一眼,他就能断定:“这个孩子是离开自己的alpha太久,信息素紊乱了,先打一针抑制剂暂时缓解。” 说着,他将一管淡粉色的液体注射进许小真的脖颈。 考试已经结束,几个发现许小真是omega的监考官挤进屋子。 有个年轻的omega咋舌:“在十八区的omega,该是多艰苦,竟然还和自己的alpha分开了吗?” “哦,那为今之计,就是赶紧联系他的alpha回来,给他一些信息素抚慰。不过好端端的A和O,为什么会在十八区?” “等等!”医生猛地喊道,有些惊恐,“他怀孕了!已经四个月了!” 场面瞬间寂静,简直掉落一根针都能听到。 一个十八岁,没到结婚年龄的omega怀孕了,还离开自己的alpha太久导致信息素紊乱,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是被人始乱终弃了! 底层的omega,果然比想象中的生活更艰难。 场面静的足够刚刚醒来的许小真听到一声那句石破天惊的呐喊。 他怀孕了? 他是谁? 这个“他”,好像就是自己。 他怀孕了?已经四个月了,是周延的,在那次分化的发情期里?
第17章 许小真愣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大大的。 一种汹涌的,复杂的情绪,像扑面而来的巨大潮汐,砸在他这个站在岸边,准备赴死的人头上,裹挟着他将他卷入海中。 世界天旋地转,混沌不分,他沉溺在晦暗咸腥的海水中,漫漫无边,找不到出口。 忽然海水被劈开,一道光射进幽深的海底,它灿烂极了,如此耀眼,许小真迫不及待握住这束光,挣扎起身。 母亲病逝,父亲酗酒而死,继母带着他改嫁,生下沈冽,没几年继母和继父也双双离世,他养活不了沈冽,有个人家愿意接他去过好日子,可他宁愿被接去的是沈冽,于是沈冽被送走了。 这是,至少不必再担心弱小的弟弟随时会病死在十八区,但他从此也失去了弟弟。 随后,便是周延…… 他以为命运不会给他一丝一毫仁慈,得不到和失去永远是他人生的命题,原来还会有一分温存留给他的是吗? 有了一个孩子,一个他和周延的孩子,可惜周延看不到了。 他悲喜交加,不知作何表情,于是只能留下茫然。 几个omega看他表情呆滞,以为他被吓傻了,他们想像惯常一样拥抱一下这个可怜的小O,但是面对他狼狈脏兮兮的身体,实在无从下手,只能温柔地劝诱。 “发生了什么,你可以跟我们讲讲。” “我们都是omega,应该互相帮助,我们会帮你的。” “别怕,你说出孩子父亲的名字,我们肯定会让他对你负责。” 许小真从来没面对过这么多善意的目光,他们都在帮自己谴责一个未知的不负责任的男人,他忍不住鼻头一酸,飞快低下头掩盖表情,他不想让周延死后被本人误解,解释:“孩子的父亲已经死了。” 几个omega倒吸冷气。 “天呐!原来不是始乱终弃,这个alpha死了?” “真是,真是太惨了……” “alpha?”许小真听到他们的议论,心间一颤,忍不住抬起头。 “当然是alpha了,你不知道吗?你身上带着alpha打下的终身标记,”一个omega解释道,他指指许小真的脖子上那块软肉,“就是咬在这里,这里是腺体,把信息素注射进去。” 一个死去的年轻alpha留下的遗腹子,一对依偎在贫民窟的苦命鸳鸯,甚至都不清楚标记是什么,腺体是什么。 他们怜爱地看着许小真的肚子,猜测这个孩子如果生下来,是alpha还是omega。 “omega被终身标记后,隔一段时间就需要alpha的信息素滋养,你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了,等到再过段日子,信息素就会暴乱,你的腺体会随之枯萎,腺体可以说是我们的第二生命,如果腺体逐渐枯萎,人也会逐渐失去生机,你会死的!” 他们用最简洁易懂的解释向许小真说明腺体的重要性,目光怜悯忧愁地看着许小真。 “你要留下这个孩子吗?如果留下的话,你腺体上的标记就得洗掉,不然你的身体会逐渐孱弱,孩子也保不住。其实父亲如果能在孕期一直陪在孩子身边,释放信息素,对孩子的成长是有好处的,但现在的情况……” “其实我们还是更建议你打掉这个胎儿,可怜的孩子,你的身体太差了。” 他们给出喋喋不休的建议,许小真却捕捉到了关键词,alpha,他身上有alpha的标记。 alpha的标记?可周延是个beta啊!他亲自带他去分析的血液成分。 许小真下意识摸摸被说是腺体的地方,酸痛酸痛的,怪不得这里被陈奕松咬了,周延会那么生气,原来这里是omega的腺体…… 陈奕松?陈奕松也咬过这里! 他紧张地攥着拳头,小心问:“一个分化失败的alpha,也能给omega做终身标记吗?” 医生顿了顿,情况竟然远比想象中的复杂呢,他沉思片刻,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有些alpha是在分化末期失败的,他的腺体已经形成,信息素也完备,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失败了,他们还是有能标记omega的能力的,只不过信息素无法外放。” 许小真心凉了半截,他的终身标记,是陈奕松的。 如果是以前,他想死,不管是自杀还是病死,或者腺体枯萎而死,任何一种死法许小真都不挑,但现在他怀孕了,这个孩子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周延的唯一亲人,他不能死,也不想死了。 他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养大。 周围那些目光关切的人,在听到他是被一个分化失败的alpha标记的之后,神色变了又变。 “分化失败的alpha,那不就是beta?” “真该死!这些beta竟敢诱骗omega!难道不知道beta不能与omega和alpha在一起吗?” “天呐!如果这件事传出去,我简直不敢想象,那些alpha会说我们当中有人自甘下贱,对一个beta献身。” “那肚子里的孩子岂不是大概也会是beta?” “打掉打掉!这个孩子必须打掉!” 他们的讨论最后汇聚成一句话——这个孩子不能留,太耻辱了。 医生给许小真做的检查报告出了,他皱着眉头扶了扶眼镜:“情况比想象中的更糟啊,他腺体内alpha的信息素浓度超标,一直纠缠着他的信息素,要洗掉标记恐怕得六个疗程,也就是六个月。 但他身体因为缺少alpha的信息素不断虚弱,导致孩子发育不好,绝对等不到生产,所以想要留下孩子,最合适的就是直接切掉腺体,从根源上拔除标记。不过孩子孱弱,很容易早夭,你……” 他欲言又止,留足了想象的空间。 周围人的惊呼此起彼伏,紧接着看向许小真,坚定道:“这个孩子你不能留,趁早打了,再洗掉标记,重新找个alpha吧。” 其余人也赞同地点头。 他们把学校医务室这张小小的床围得密不透风,几个林立的身影,眼神悲悯又坚定,居高临下看着许小真,帮他做出最正确的决断,甚至不需要问过他的意见,便招呼医生:“四个月的孩子,应该好打掉,先打了,想办法把他洗掉标记。” 许小真浑身冷汗涔涔,下意识捂着肚子向后挪动身体,拼命摇头:“不要,我不要,我想留下这个孩子,腺体,把我的腺体切了吧。” 他们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许小真,似乎在觉得他太年轻,分不清利弊,世界上多少beta想要成为omega还成为不了呢,他怎么能因为一个和beta孕育的孩子,而放弃做omega? 温柔的omega拉住他的手,细心劝解:“乖,你年纪小,听我们的才对,我们都是omega,不会害你的,不要跟这些低等的beta有接触,可怜的孩子,你就是被他给骗了。 真是可恶,坏心眼的beta留下的孩子也这么坏,竟然让你陷入这种纠结。” “听我们的话,你不会后悔的。” 陈奕松一个曾经是一个将要分化成alpha的人,都被嫌弃成这样,许小真简直不敢想象,如果他说这个孩子的父亲其实是周延,一个彻彻底底的beta,而他只是被分化失败的alpha标记过,他们会怎样? 何况现在他的腺体和孩子只能选择一个,他们一定会更坚决。 不!这绝对不可以! 周围没有人站在他这边,也没人想要询问他的意见,医生已经配好了药走过来,他们都认定他肚子里的孩子是孽种,不该生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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