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门,“得了,你先住着吧,缺什么少什么叫人给你安排,我给你叫些餐点来,吃饱了好好休息,哥他身体不好,你要是懂事就少去打扰,别让他烦心。” 甜甜性格软,沈冽绵里藏针的三言两语就把他弄得坐立难安,心想自己和先生随手救的小猫小狗一样,其实没有特别的,他竟然还恬不知耻巴巴贴上来,又看看客卧里的摆设,先生似乎并不缺钱,更觉得带来的钱烫手,刚才怎么敢拿出来的? 他想来想去,近乎哭了,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 沈冽回去给许小真复命,坐在床边剥橘子,许小真不提甜甜,他反倒不依不饶:“哥,你就一点儿不心疼?还是你生我气了,怎么不跟我说话?你看上他了?看着他年轻,比我年轻,哭得梨花带雨的,所以心动了?” 许小真把书倒扣在桌上,叹气:“我心疼他什么?你看见他不高兴,他惹你生气了,我反倒怕你不高兴,我最心疼你了,”他伸出手捧着沈冽的脸,在对方嘴角轻轻吻了一下,“现在好了吗?” 沈冽果然美滋滋了,钻上床,搂着他哥给对方暖床喂橘子。 许小真猜得到沈冽没跟甜甜说什么好话,他狠狠心放任了,正好也叫甜甜断了这个念想。 他也没想到萍水相逢,还有人念了他这么多年。 甜甜一夜无眠,大清早就去楼下帮阿姨打扫卫生,做早餐,忙得像个小陀螺,然后落寞地和许小真道别。 “先生,我以后不会痴心妄想了,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这个人既没钱,又没文化,脑子也不聪明,就一张脸还看得过去,怪不得先生看不上我。”甜甜一想,就羞愧得想哭,眼眶红红的,扯出勉强的一笑,很是可怜。 许小真硬逼着自己冷了冷心,到底没冷下来,叹息:“还在给你安排的地方上班吗?” “嗯。” “想上学吗?” 甜甜猛地抬起头看他。 许小真倚在床边,阳光从他身后洒落,割破混沌和虚空,将每一粒尘埃都染上希望的光明。 “你人很好,善良,懂事,孝顺,听到我有困难,跑了这么远,只为了把自己攒的全部身家都给我,帮我度过难关,你这么好的人,不应该一直想着我,去更广阔的地方看看怎么样?应该有很多像你一样的人存在,你能和他们感同身受,能更好地帮助他们。” 甜甜呆呆地看着他,任由他帮自己擦干眼泪。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后怎么办,先生不喜欢他,他在先生身边也没什么优势,但他想不到自己今后还怎么喜欢上别人了。 先生爱他,又不爱他,或者说先生怜爱每一个他这样的人,希望他们都能过得好。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干涩,跟随沈冽走出这栋充满生机和绿意的小院。 红砖上攀援的爬山虎在沉寂安宁许久后,又重新抽出了新的枝丫。
第132章 最高端的操作往往采取最质朴的方式, 易徽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向来关于一切官员的调动除了景驻的签字外,还需要国王走过场般的华丽签名, 硕大地烙印在右下角。 她拖了两天, 迟迟没有签署调任书, 就在这两日之中, 两个候选人都被爆出了不同程度的丑闻。 桃色新闻, 不仅一查一个准儿,还易于搜罗。 人类最质朴的两种欲望——食欲,□□。 从进化之初, 这两种欲望就已经深刻在人类基因之中, 前者满足, 后者就会高达顶峰, 所谓饱暖思□□。 站在帝国权力顶端的一群人,在一切都唾手可得的情况下,自然都不清白。 连许小真的私生活都经不起推敲, 曝光出去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 如果连监察署的人自身都不清白, 又怎么能担任好这份工作?至少许监察这么多年,除了有些风言风语, 还从未太让人拍到过这样的桃色新闻。 候选人忙着撇清自己身上的脏水,保全自己的名声, 许小真调岗的事算是不告而黄。 任谁一想, 这事儿都是易徽干的,她要争权夺利,自然不愿意再有权贵势力向上挪动, 把许小真这个beta钉在这里才是最合适的。 唯一可怜见的就是许小真,被重新架回了火上烤, 进退两难,前有得罪了个遍联手对付他的权贵,后有推着他向前的女王。 他结结实实养好病已经是一个月以后,重返监察署就被扔了一堆待复审的案子。 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离了许小真就不能转动的,除非得罪人的。 许小真一翻,扯出一抹笑,跟受刺激疯了似的,看得周围人胆战心惊。 监察长即便没卸任也早就不理事,下面斗得跟乌眼鸡似的他也当没看见,这桩案子是另一个副监察专门留给许小真的,许小真要是回来,就把事儿推给他,要是不回来,这案子就当随风化去,从未发生过。 是关于顾延野的。 他本身倒是没什么问题,他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却都不是省油的灯,周京烁许小真早就见识过,混不吝的纨绔子弟,他妹妹但凡沾到顾家一点遗风,也不会是什么好鸟。 一桩受贿,一桩以权压人,往常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儿,硬是搜罗起来,弄得整整齐齐摆放在许小真面前。 政府,议会,军方三足鼎立,基本上互成体系,大家凡事都会给对方留点脸面,自扫门前雪,不过多插手,监察署隶属于政府系统内,军方也有自己的军事监察署,即便要追查,也不该把事挪到许小真手里。 现在他不接手,周围环伺的鹰犬就能拿此大做文章,他要是接手,一整个把军方那边的也得罪了,未来更举步维艰。 一找麻烦,果然就是个大麻烦。 军方那边的兵痞子可没政府这儿讲道理,不顺眼拖过去就是一顿胖揍,大不了说成互殴,挨点处分完了。 许小真真要打了顾延野的脸,这小身板也不知道能挨得过几次打。 出于理性,许小真会接;出于感情,他和顾延野有个狗屁的感情? 柳问刚过三十,跟着许小真之后,白头发都滋滋往外冒,但许小真说一,他绝不会说二,立刻着手去办。 许小真和顾延野那段事儿发生的时候,顾伊宁还小,因此没怎么把许小真放在眼里,她还在军校读书,只能算半个士官,顶多开除,学校看她哥的面儿上护着她,就不能把她怎么着。 周京烁倒知道,不过他不知道这些年他哥都在给许小真当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半商量半威胁地让许小真念念旧情。 许小真自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把材料批复后移交军事监察署,周京烁挨处分降了一级,弄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的脸的,和顾伊宁跑去找顾延野诉苦。 顾伊宁这事闹得监察署都知道了,多半不好过,闹着让他哥做主。 顾夫人泪汪汪地和顾延野哭诉:“阿延,咱们可是一家人,你也不想想,伊宁要是连军校都读不完,到时候怎么帮你,怎么给咱们顾家光宗耀祖?你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的基业,谁来继承?那个许小真,他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这不是打你的脸这是什么?京烁和伊宁都是你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弟妹。” 顾延野这些年依旧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身边干干净净的,连个人影儿都瞧不见,几乎坐实了在战场上受伤,失去生育能力的传言。 顾夫人和顾伊宁母女心稳稳落地,料定今后顾家还是他们的。 顾延野乍一听,觉得是许小真能干出的事,但他没听许小真跟他打过招呼,许小真也不会无缘无故拿他身边的人开刀。 他不耐烦地抬手,搭在他手臂上的顾夫人踉跄两步,险些跌倒,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延野的冷脸。 “平时不知收敛,仗着顾家的名头在外面作威作福,现在出了事知道哭了?罪有应得!” 顾伊宁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尖叫出声:“哥!我可是你亲妹妹!你现在不管我,就不怕等到了像父亲一样躺在病床上生不如死吗?你又生不出孩子,到时候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 “那也是我自作自受,还用不着你来管我。”顾延野冷冷扫过他们,叫来警卫把他们赶出去。 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他不是没听到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唯一让他觉得酸涩的是,许小真对他依旧没有一点感情,连提前知会他一声都不肯。 以周京烁和顾伊宁的事件为句号,许小真的仕途任谁看都岌岌可危,他聪明一点,就应该称病,彻底递交辞函,远离这些纷争,再此之前应该去向顾延野负荆请罪,表明态度。 景驻的意思是也是如此,让他能避则避。 “如果我现在消失在人前,会不会在不久的将来,死于一场意外?到现在,我似乎也只能继续走下去了。您说会一直扶持我,难道作为总执行长,您的权势也无法保全我吗?或许我真的给父亲添麻烦了,他们容不下我,我只能努力为自己争取一则容身之地。” 许小真抿着唇,眼眸中带着微弱的水光,充满殷切地看着景驻。 景驻柔和哀伤的神态之下,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冷冽,抬手像抚摸一个孩子一样,揉了揉许小真柔软的发丝:“你执意如此的话,那也只好随你去了,如果遇到麻烦,还是记得要来找我。” 许小真温顺地点头。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可谁是猎人,谁是棋子,还尚未得知。 beta的生存状况,社会地位有所好转,社会矛盾趋向平和,也有越来越多的beta人才踊跃而出,底层的alpha和omega也能挺起腰杆做人,长期像一张弓被紧绷拉满的国家喘了口气,有了能走向更远处辉煌的社会氛围。 其实事情做到如此地步,已经足够,能明哲保身也算两全。 但许小真并未满足于此,他不能顺从安排,隐于幕后,他的身后是千千万万刚刚从泥地里爬出来的公民,他如果背叛了理想,甘于现状,大概未来三十年,四十年后,第三帝国依旧无法实现真正的平等。 他和景驻,只得暂且分道扬镳。 令人意外的是,顾延野没有怎么针对他,甚至当众把周京烁打得吐血,人被医院抬走才算,就因为周京烁收受贿赂的事儿。 真够狠的,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分,都能下狠手,他自己不沾这种事就算了,身边人竟一点儿也不护着。 上行下效,顾延野都这副态度,自然那边没人敢找许小真的麻烦。 易徽在调令的事上阳奉阴违,她与权贵的矛盾因此更深了一层,干脆不再避讳,大力拉拢议会和政府官员。 沈冽这些年在研究院不大参与项目,重心都放在议会上,今年刚拿到研究院的一票否决权,因为易徽帮他哥保下了副监察官的位置,在议会上对易徽多加偏袒,明显有要与她为伍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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