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驻眼神凝了凝,顺势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还是一片火热,脸上挂满了忧心,眉头深皱,叫助理把他的私人医生请过来,责怪他:“这么大了,怎么也不会照顾自己。” 许小真眼眶一湿,温顺又感动地低声叫了他声父亲:“这次给父亲添麻烦了。” 景驻为他掖上被子,轻拍他的肩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只有千里捉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还年轻,叫人下了套,陷进去也是正常的,谁又能想到那些板上钉钉的证据都能有假。” 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警署那边办案的时候死了两个年轻的小警官,尸检的时候在舌下发现了证物。 两个人因为撞破了李法因行贿,借着慈善机构平账洗钱的事被灭的口。 李法因早几年在四区担任总执行官,后来急流勇退,只挂了个闲职,打理地方慈善机构。 几年前的毒品案李法因逃的快,提早把自己甩了出来,许小真想起他还逍遥法外就暗恨,抓到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也许正是因为太急切,露了马脚,又被他逃了,原本掌握的证据作废。 许小真也因此受了好大奚落,大为挫败。 景驻关切了他好一会儿,直把许小真这个没爹没妈的孩子弄得热泪盈眶,才垂着眸,轻声细语地给他出主意:“小真,依照现在的情形,你留在一区太打眼了,他们处处针对你,时时设陷阱,一时半会寻不着机会,还是暂避锋芒好些,我想办法给你调去别处,刚好养养伤,等过一阵子再回来,你觉得怎么样?” 看似是询问的,实则并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都已经这样拳拳之心为他考虑了,许小真要是执意留下来,显得既虚荣又不知好歹,只好点头:“我都听父亲的。” 景驻得到他的回复,眉眼舒展,满意地用拇指摩挲了摩挲他的脸颊:“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最识大体懂进退了。” 他起身,说时候不早,该离开了。 沈冽将他送出门后,才折返回卧室。 许小真陷在柔软的鹅绒靠枕上,表情意味不明,指尖轻轻刮过方才景驻碰过的地方,然后伸到眼前捻了捻。 沈冽撇嘴,上前摸了摸,用自己的味道覆盖住景驻身上那股淡淡的雪松信息素味儿。 “他什么意思?”沈冽不满地问。 许小真疲惫地翻了个身,沈冽帮他拢了拢靠枕,他才淡淡开口:“等着吧。” 景驻走后没多久,易徽就来了。 王室向来在这种事情上面子功夫做得到位,哪个大臣有个小病小灾,闲着没事干的国王就会亲临慰问。 不过面子功夫有点太到位了,侍从和媒体加上易徽,几乎把整间卧室都占满,各种香水和人类皮肤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着实不好闻,许小真的脸白得更如造纸厂里刚从机器中铺出来的白纸。 好在易徽看出他的窘迫,叫记者拍下几张照片好登报后,便都叫人出去了。 易徽:“景驻来过了?” 许小真客气地淡笑,笑容里写着几分明知故问。 若不是景驻来了,她也不会来得这么快。 “今后恐怕不能继续为女王陛下效力了。” “什么意思?”易徽眉头一跳。 “总执行长的意思是,希望我能暂时离开一区,避一避风头,大概要给我调离岗位了。”许小真笑容虚弱,谦卑恭敬地低着头,目光却落在易徽渐渐攥起的双手上,“我想,也许是他知道了我和您的交易,您万事要小心,易峥的紧闭期即满,难保他们会做出什么对您不利的举动,我不知道他还掌握着什么,但他似乎非常自信,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易徽站起身,又坐下,不到半分钟,似是调整好了情绪,端庄颔首:“好的,我知道了。” 比起许小真被调职,她更担心的是下一任副监察官是谁,许小真在这个位置上待了三年,这次他一走,位置必定要留给那些权贵以作安抚。 易徽看似平静的眼神下暗潮汹涌。 易徽和景驻一样,略待了一会儿,起身告辞,沈冽像个门童一样迎来送往,顺带在厨房转了一圈儿,带上去煮好的梨汤。 “哥,你什么时候跟她搅合在一起的?” 沈冽端着碗沿的手指被烫得微微发红,许小真一边咳嗽,一边直起身接到床桌上:“在我从监狱里出来那天。”他的指尖在领口位置上敲了敲,“看见她的徽章了吗?” 沈冽并未注意,仔细回想了一番,只能想起被宝石珍珠环绕的美丽女人。 “从十几年前,在公众场合只佩戴帝国徽章已经成为王室约定俗成的规则,这其实意味着君权的衰弱,帝国将以政府和议会作为权力中心,易徽却将王室勋章悬挂在了帝国勋章之上,这未尝不是一种小小的抗议和野心的体现。 以及从她被立为王储以来的种种表现来看,她不是个甘于做傀儡的人,也正是这样,权贵们才想方设法要扶持她的弟弟上位,等着吧,她不会放弃我的,”许小真摸了摸沈冽因为忙碌而干裂的唇,盛了勺梨汤,晾了一会儿喂给他,“我还没碰,应该不会传染给你。” 沈冽得到他哥的疼爱,死也高兴,甜蜜蜜地依偎着他,双手圈在他的腰上:“传染了也不怕,我和哥哥一起,这样哥哥有多难受,我就都能知道了。” 许小真听得心头热了一阵,摸了摸他的脸,刚想说什么,猝不及防咳嗽起来,再回神全忘了。 易徽走后没多久,就有消息说,许小真因为身体原因,要卸任副总监察官的职位,一时间他的住所热闹极了,来探病的人一拨拨来,又一拨拨走。 有的来打探虚实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以许小真马首是瞻的新兴势力惴惴不安的。 政府上下拉帮结派的事不少见。 这十几年里有不少beta涌入政坛,有些既不是出身名门,又无人扶持,且受过许小真恩惠的,自然而然与他依附,亲近他,这些个散兵游勇虾兵蟹将倒叫许小真这两年竟然也有了自己的所谓“门派”。 他们自然担心许小真的去处。 晋云深说好听些,是有个七巧玲珑心,说不好听,满肚子都是算计。 当年他也不是全然依从闻从晟,自己留了后手,一见情势不好,立即将手里证据都撒了出去,不仅没沾到脏水,甚至还鸡犬升天了。 如今更是左右逢迎,混得如鱼得水。 这些年beta地位的提升,切切实实给他也带来了不少的好处,他心里既念许小真个好,敬佩他,又觉得许小真傻,不过许小真真要被调离一区,他反倒有种物伤其类的哀伤,许小真在beta里算一棵遮风避雨的大树,他一倒,估摸着要变天,自己的日子也不大能好过。 但他觉得许小真不会就此罢休,他肚子里都是算计,许小真也不差,惯会苦肉计以退为进了,因此殷殷勤勤来了许多趟,却什么都没探听到,只得铩羽而归。 人多口杂的,又不知道要从外面带来什么病菌,沈冽都要推了不见,许小真却放任他们进来探听,他一向听他哥的话,只好一天三次的给房间消毒。 易徽自打回去后,便忧心忡忡,可以说是寝食难安。 许小真代表了大多数beta官员的立场,对她夺回权力至关重要,许小真绝不能就这样废了。
第131章 许小真一病, 拖拖拉拉半个月还没好,外面连他要病逝的消息都传出来了。 和他的病一起沉沉浮浮不见起色的还有他名下的两个工厂,几个商铺, 下面人来请示他怎么做的时候, 许小真没有犹豫, 干脆叫他们暂时关停了, 工资照发。 经理为那句“工资照发”愣怔了一瞬, 最终还是没选择背叛工人阶级当资本家的走狗,去安排事项了。 许小真不大会经营,所以产业都是陈奕松在帮他打理, 只有明面上这一点是立着当靶子, 做给别人看的。 沈冽怕他无聊, 在床前养了两条小鱼陪着他。 许小真正捏着鱼食, 把鱼逗弄得团团转,下头门铃响了。 该来的都来过了,现在来的大概不是顾延野就是陈奕松, 沈冽有意晾了会儿才去开门, 却带上来个小可怜。 小可怜风尘仆仆的,拎着个黑色的手提包, 见到他,白净的面皮上浮现出激动的红, 五官都皱在一起。 “甜甜?” “许先生!”甜甜一听许小真还记得他, 登时脸都红了,立马扑到床前,泪盈盈的, “我好担心您,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生怕见不着您。” 他一边说,一边从提包里掏钱,五捆簇新的钞票,塞进许小真手里:“您现在是急需用钱的时候,我这儿还有点,您别嫌少,对付着用。” 甜甜敬仰地注视着许小真,沈冽也注视着甜甜,歹毒的目光上下扫量两眼,虽不觉得能构成威胁,还是眉眼一挑,无声质问似地望着床上的人,意思是:怎么又多了一个? 许小真没想到几年过去了,这小家伙竟然还能千里迢迢来给他雪中送炭,好笑地钱送进他怀里:“得了,谣言传的没边儿,我没事,钱你自己留着,休息几天就回去吧,我这儿也不安稳,没法招待你,你的心意我领了,好好过日子去吧。” 他这儿的浑水都够脏了,当初他拉对方一把,这小孩给他在歌舞厅里做内应,两相扯平了,再搅合进来,万一出事,许小真心里过不去。 甜甜腼腆地仰头看他,在车上想好的一堆话都堵在嗓子眼儿里,竟然半个字都蹦不出来,期期艾艾半天,只哀伤地握住许小真的手叹息:“先生瘦了好多。” 他乖顺地把脸贴在许小真手背上,半跪在地上:“妈妈的病治好了,妹妹也读了书,先生心疼我,对我好,我也心疼先生。” 沈冽看得心里咯噔一下子,这小狐狸精颇有他少时之风。 他哥他是知道的,心软,博爱,保不齐再半推半就给他们添个弟弟,他虽然还不到三十,尚且风华正茂,但面对这样年轻的人倒贴上来,竟有种感叹年华老去,唯恐色衰爱弛的心惊。 在许小真软化之前,沈冽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把人拉了起来:“你这儿跪着诚心叫他难受,累了吧,我先安排你休息去。” 床边的旖旎感动气氛被他横冲直撞地冲散了。 甜甜进来的时候,一心想着许监察的身体,心乱如麻,压根儿没心思打量别的,这张漂亮到戳人眼睛的脸猛地扎在他面前,冲击太大,他一时间精神恍惚,好像魂飞天外,等人把他带出去,魂归身体,才后知后觉感到自惭形秽,羞得恨不得找地方钻进去。 怪不得先生不要他,他站在这位先生旁,就像鱼眼落进明珠堆里,是鲍鱼燕翅旁的清粥咸菜丝儿。 沈冽瞧他白白嫩嫩一张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心下冷笑,态度倒还客气,拿捏着主人的腔调问他:“怎么和我哥认识的?你别怕,我还能吃了你不成?他帮了你?我就知道,我哥这人打小儿就心善,路边见个阿猫阿狗都不忍心,要喂两口吃的——”
140 首页 上一页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