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玄机眼睫一扫,眼底是贺兰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深沉,语调却依旧平静淡定:“别慌。” 起初的徐徐清风不知何时变成了大作的狂风,风声清晰可闻,在冰原上呼啸而过。 无情道院常年保持着冰天雪地的冬日,几乎不会有骤然变天的时候。会出现这种情况,一般是因为院内发生了严重的背道之事或是无情道院内有什么重大的变故。 比如……两个无情道在仙舍门口明目张胆地亲嘴。 贺兰熹被狂风吹得长发凌乱,眼睛也控制不住地眯了起来:“我有个问题。” 宋玄机:“问。” 贺兰熹:“你为什么现在才亲我?在广陵的时候为什么不亲?” 宋玄机怔了一怔,看他目光忽然微妙起来:“你是经过思考问出这个问题的吗。” “是啊,我想不明白!”贺兰熹委屈地控诉道,“你说你喜欢我哭,我当时都被辣哭了,你却只知道倒水给我喝?” 宋玄机:“。” 贺兰熹:“你还说很喜欢我呢。那么喜欢我的话,当时为什么不亲我?” 宋玄机沉默片刻,道:“因为人多。” 贺兰熹瞬间呆住。的确,无论是在蜀菜馆还是在茶馆,亦或是在广陵的街道上,人都很多。 “但你可以把我拉到没人的地方亲啊,”贺兰熹找到了新的论点,“为什么非要回来亲?” “我对广陵不熟,”宋玄机有理有据,“我不知道哪里人少,你我不会被打扰。” 贺兰熹全然无法反驳,在狂风中憋了半天憋出四个字:“你又押韵。” 宋玄机望着天际密布的乌云,道:“不过,无情道院似乎也不是亲你的绝佳之处。” 贺兰熹:“你知道还在这里亲?” 宋玄机:“没忍住。” 宋玄机的回答害贺兰熹没忍住笑了一下:“宋浔你别笑了,现在怎么办?我有种预感,许师兄马上就要来了。” “是你在笑。”宋玄机朝他摊开掌心,“手给我,我自有应对之策。” 贺兰熹把手交给宋玄机,一声“缩地成寸”后,脚下的冰原变成了一地金黄的花瓣——宋玄机带他来到了合欢道院。 贺兰熹望着眼前花前月下的美景,迟疑道:“你别告诉我,逃跑就是你的应对之策。” 宋玄机不置可否:“先去找浣尘真君。” 绯月真君自封灵识和灵脉后,肉身一直由无咎真君看顾。两人在广陵城时,就从和长孙策的传音中得知无咎真君今夜会与沂厄真君一同在吞花卧酒处夜饮。 当然了,长孙策在透露这个消息之前对他们招呼不打一声就把祝如霜带回广陵的行为进行了异常强烈的谴责。 贺兰熹环顾四周,合欢道院不愧是十二道院中最具情趣的道院。院内布置了应景的花灯,灵植道院特意赠送的月桂满院飘香,随处可见从万兽道院借来的小灵兔一蹦一跳地给弟子发放月饼。 贺兰熹每来一次合欢道院,心里就要不平衡一次,灵植道院怎么就不给无情道院送月桂花呢。 良辰美景,不可辜负。 “好吧,但办正事前,我要先……”趁着四周无人,贺兰熹于一棵金黄点缀的月桂树下飞快地在宋玄机嘴唇上亲了一口:“这样一下。” 宋玄机微怔,贺兰熹身后的桂花树恰好亮了起来,花瓣簌簌而落,闪烁着金黄的微光。 “这才是适合亲嘴的地方。”贺兰熹亮晶晶的眸子里映着漫天的桂花雨,不禁感叹:“景色漂亮,还不会被人发现。相比之下,你挑的无情道院是什么鬼地方。” 宋玄机朝他走近一步:“那重新亲?” “恐怕不行,”贺兰熹瞥见不远处有个人影正朝他们走来,惋惜道:“小白来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不等贺兰熹回答,白观宁又随口道:“哦,刚才又有人在这里亲热了。” 贺兰熹:“?” 宋玄机:“。” 贺兰熹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 白观宁指了指两人身后的月桂:“灵植道院特意为合欢道栽种的桂花树,一旦有人在树下心意相通,桂花树便会……”那么美的景色,美到贺兰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在白观宁口中只有简单的五个字:“发光又下雨。” 贺兰熹:“。” 偌大的太华宗,难道就没有一个亲嘴不会被发现的地方吗? 白观宁:“也不知哪对道侣大过节的在此处亲热。” 贺兰熹目光游移:“我刚刚好像看到一对合欢道弟子从树下经过,想必就是他们。” 白观宁对这等风流韵事也不是很感兴趣:“算了,与我无关——你们到底来干嘛的?” 宋玄机:“祝云看了一日的《机关学》。” 白观宁:“……走了,明日迷津渡见。” 打发走白观宁后,两人来到吞花卧酒处。忙得脚不沾地的沂厄真君喝完团圆酒就走了,只留下一个喝得微醺的无咎真君。 贺兰熹忘记了带金陵美酒来,只能先搬出准备好的说辞:“无咎真君,中秋团圆之际,我们思念绯月真君,特来探望。” 喝得微醺的无咎真君一看,两人一个是宋流纾的亲侄子,一个是屡立奇功的小无情道。 这两人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宋流纾对他们的信任搞不好比对他还多。 无咎真君随手一挥:“去吧,宋流纾在里头躺着。” 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来到内室,贺兰熹有点懵:“就这么简单吗?”宋玄机都还没有表达对小叔的思念之情呢。 宋玄机道:“别低估自己的身份。” 贺兰熹这才意识到院长们有多信任他。好在他这么做也不算辜负院长们的信任,他只是想找到浣尘真君,找到他被选入无情道院的真正原因。
第83章 绯月真君平日满头的珠翠和金簪流苏悉数褪去,精致华丽的妆容被看不惯男子化妆的无咎真君擦了个一干二净,眼尾两抹拉长的艳色却依旧存在,嘴唇也比旁人鲜艳不少。 气质华贵的大美人身着纯红素衣静静躺在床上的画面,让贺兰熹不禁发问:“宋浔,你说小叔真的喜欢浣尘真君的话,他是想当上面那个,还是想当下面那个呢?” 一向无所不知的宋玄机眉心微低,竟然被问住了:“好问题。你很关心?” 贺兰熹笑得眉眼盈盈:“不关心,我就是好奇。” 虽说这么想对长辈有不尊重的嫌疑,但两人一个是无情道院长,一个是合欢道院长,他们之间的过往怎么能不让他这个身在无情道,心在合欢道的学生好奇。 宋玄机:“找到浣尘真君,或可知晓。” 贺兰熹:“怎么知晓,直接问浣尘真君?” 宋玄机抬起一只手,轻轻放在了贺兰熹头顶。 贺兰熹纳闷宋玄机为何突然摸他头,无意识地扬起脑袋在宋玄机掌心蹭了蹭,问:“怎么啦?” 宋玄机的手保持着和他脑袋一样的高度,不紧不慢地平移到了宋玄机鼻梁下方的位置。 贺兰熹反应过来,表情登时一抽:“这种事情未必就看身长的吧!” “是吗。”宋玄机不露辞色,“我问你,当日在风月宝匣,你为何自愿在下?” 贺兰熹思索良久,不情不愿地承认:“……因为你比我高。” 自封灵识的绯月真君和活死人没什么两样,两个无情道在床边比身长他也没有丝毫反应。 想要验证之前他们对浣尘真君下落的推测是否正确,此刻是最好的机会。 贺兰熹和宋玄机在绯月真君身上用了他们能想到的所有显形术法,没看到浣尘真君,却发现了绯月真君用术法刻意隐藏的,满头的白发。 贺兰熹看着绯月真君一头青丝转眼间化成了雪色,怔愣许久,才听见宋玄机道:“他常年游走于阴阳两界,阳寿折损,自会如此。” 贺兰熹想起当日他和宋玄机误入鬼界,绯月真君第一时间扔给他们的以身相代符,喉咙有些干涩,忍不住对着沉睡的绯月真君轻唤了声“小叔”。 宋玄机为绯月真君恢复了乌黑的发色,平静道:“继续。” 绯月真君善于发明制造各类法器,浣尘真君既然不是被他用术法藏在身边,那就极可能是被他藏在某件法宝里。 两人一个个检查了绯月真君随身携带的法器,贺兰熹又被迫涨了不少见识。 由于贺兰熹“万物嫌”的特殊体质,高阶法宝在他面前自动失效,检查起来并不费劲。相反,那些低阶却带着合欢道鲜明特色的法宝让他们花了更多的时间。 宋玄机之前从绯月真君处借来的法器因为上次许之维突如其来的查寝被没收得差不多了,什么最真实的春宫图,春情茧,审判律……贺兰熹当时还惋惜了好久。而现在,他居然在绯月真君的法宝库里看到了春宫图和春情茧的改良版本。 改良后的最真实春宫图,图中的主角拥有了色彩,不再是单一的颜色,发出的声音更是让人身临其境,贺兰熹看了两眼赶紧关了。 春情茧则有了更多的选择,除了最基本的床铺,还增加了汤泉,马车,讲堂等场景。 应有尽有,任君挑选。 贺兰熹简直叹为观止。 绯月真君身为一院之长,既要管好合欢道院又要寻找北洛神像及鬼殿下们,他哪来的时间研究这些啊。 两人在绯月真君的诸多法宝中仍然没有找到浣尘真君,宋玄机还顺手牵羊了一本最真实的春宫图。 贺兰熹问他为什么要拿,他只说后续能用得上。 贺兰熹脸蛋一红:“那干脆也把春情茧一起借走好了。有了它,日后我们出游在外过夜就不用露宿荒野了。” 宋玄机清心寡欲:“好。” “所以,浣尘真君不在幻术里,也不在法宝中……这就完了?”贺兰熹不甘心地说,“我们之前猜错了,浣尘真君不在小叔身边?” “未必。”宋玄机将最真实的春宫图收好,目光看向一旁:“你忘了它。” 贺兰熹顺着宋玄机的视线望去,看见了一把和绯月真君一样了无生机,安静沉睡的剑。 ——绯月真君的本命剑,无处相思。 贺兰熹心领神会,从剑架上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无处相思。 剑如其主,剑鞘华贵无比,剑柄镶嵌着瑰丽的宝石。贺兰熹拿在手中端详,问:“小叔平时都怎么称呼它?” 宋玄机:“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一般给剑取小名。” 贺兰熹:“好吧,这名字还挺长的——‘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一般给剑取小名’,你能让我看看你吗?” 宋玄机:“。” 修为到了绯月真君的境界,寻常人等别说拔他的本命剑出鞘了,恐怕连无处相思的身都近不了,而贺兰熹却像是拔自己的载星月和北濯天权似的,手上稍稍用力,无处相思便已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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