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两人御剑来到了临安城。 上官氏的府邸坐落于临安城最繁华热闹的地段,其外富丽堂皇,极尽奢华,宛若一颗巨大的鲛珠镶嵌在临安城的正中心。 两人到时,正值晌午时分,临安的主街道上行人匆匆,各自忙碌,上官家却大门紧闭,正门外连个看门的守卫都没有。 他们原计划以金陵贺兰氏少主和姑苏宋氏公子的身份登门拜访。现在好了,连个替他们通传的人都不见,那就不能怪他们不请自来。 进上官家之前,贺兰熹特意找了个附近的摊贩打听相关情况。摊贩告诉他,上官家作为临安第一大族,常年门庭若市,迎来送往。但今日不知怎地了,一大早便关着门,半个人影都见不着。但普通平民奇怪归奇怪,也不敢过问上官家的事。 昨日还好好的,今日一早才有了这些异常。如此说来,上官家若是真有变故,八成便是昨夜发生的了。 贺兰熹寻了个无人的角落,跳上上官家的外墙,问:“你觉得,此事会不会和上官慎有关?” 贺兰熹回头没看见宋玄机的身影。对方没有和他一样翻墙,而是用一道穿墙术,清雅端庄地走了进去。 贺兰熹:……很好。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不忘注重仪态的宋同学啊,你何时才能稍微失控那么一下下呢。贺兰熹想着,凌空跃下,轻巧地落在了宋玄机身边。 上官府内依旧安静得不同寻常,贺兰熹一开始还不忘注意隐藏,走了一会儿后发现多此一举。他们从侧门来到正门,又顺着中心线来到了最大的正殿,竟然一个人都没看见。 整座府邸,如同一道死宅。 明明是日头正盛的青天白日,却似有阴风吹过。靠近外墙边还能听到街道上喧闹的人声,府内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两者形成了某种诡谲的反差感,贺兰熹心中发憷:“宋浔,我有点怕。” 走在前面的宋玄机停下脚步,转身扫了他一眼,眼神透着两分疑惑:“直面鬼十三之时都不见你怕。” 贺兰熹不高兴了。宋玄机什么意思,是在说他是装的吗? 两者明显不一样啊。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最大的恐惧来源于未知。 贺兰熹刚要闹脾气,宋玄机便朝他伸出了手,面无表情地问:“要牵手吗,贺兰宝贝。” ——又出现了!宋玄机对付贺兰时雨的绝招之一,用最冷淡的声音叫他宝贝! 贺兰熹霍地一愣,确定自己没听错后,略为手足无措地:“你为什么突然……我没要发疯来着。” 宋玄机:“因为你看上去似乎有点想闹脾气。” 贺兰熹:“……” 好,宋玄机,算你厉害!都学会防范于未然了是吧! 念在正事要紧,贺兰熹在继续不高兴和牵手之间,选择了不高兴地把手给宋玄机牵:“那你说,上官家的人都去哪里了呢?” 走了这么久,贺兰熹没有闻到血腥之类的味道,没有感受到邪祟的气息,也没有看到打斗的痕迹。 上官氏一族似乎并未遭到敌袭,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宋玄机道:“去后院看看。变故若发生在半夜,多数人应该在睡梦之中。” 贺兰熹点点头:“有道理。” 牵手的确是打消恐惧的良策。和宋玄机手牵着手,吹来的风似乎都没之前那么阴冷了,但贺兰熹有种自己又要卷入是非漩涡的预感,好在他早已习惯。 之前的种种事件,他们身边都有长孙策祝云等人,这一回只剩下他和宋玄机了。 贺兰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兴奋道:“宋浔,我发现了有趣的事情!” 宋玄机:“说。” 贺兰熹:“我发现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时候,你的话明显多了好多。和祝云他们一起行动的时候,你几乎不怎么说话。” 有旁人在场时,宋玄机总是一副沉静如潭,高冷似雪的模样。只有他们单独相处时,他才有机会看到宋玄机少年的一面。 宋玄机颔首承认:“确实。” 贺兰熹问:“为什么?” 宋玄机:“不知为何,看到你和旁人交谈过密,我便不想开口。” 贺兰熹:“为什么呀?!” 宋玄机:“?‘不知为何’。” 贺兰熹:“哼,你的意思是我在问废话是吗?” 宋玄机:“是。但之前数次,你与长孙经略等人话的确太多了,多到令人不悦。” 贺兰熹:“那还不是因为长孙经略和我一样也是个话痨。” 宋玄机:“你还更欣赏长孙经略的身材。” 贺兰熹冤枉死了:“谁说的?我没有!” 他怎么可能会欣赏壮汉的身材,他喜欢的一直都是美型的身形啊! 宋玄机:“你有。” 贺兰熹:“???” 两人一路牵着手,你一言我一语地来到后院。 在后院门口,他们终于见到了人影——七八个上官家的修士在地上整齐地倒成一片,没有死也没有受伤,呼吸均匀平缓,好像只是睡着了。 贺兰熹尝试把他们唤醒,可无论怎么折腾这些人均没有任何反应。 若没猜错,他们应当是上官家深夜负责巡逻的修士。昨夜列队巡逻时,忽然在一个瞬间,全部中了某种高深的术法,这才整齐划一地倒了下来。 贺兰熹找了几间明显住着男子的屋子,进去查看后发现他们无一例外都在沉睡,如此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 上官家的人,全部都在睡一场醒不过来的长觉。 让他们睡着,却不杀他们,这会是鬼十三的手笔吗。 可上官家毕竟不是太华宗。倘若上官氏一族是鬼十三的信徒,鬼十三大可来去自如,又何必多此一举将一族人等拉入梦境呢。 宋玄机:“此事更像是两位院长所为。” 贺兰熹:“沂厄真君和绯月真君?” 宋玄机:“嗯。” 沂厄真君和绯月真君一直在追寻鬼十三的下落。上官慎的身份一经查明,他们自然也会想到从上官家下手。 两位院长一个合欢道,一个太善道,哪怕证实了上官氏一族鬼神信徒的身份,也断不会大开杀戒,最好的办法便是先控制住他们,等抓到鬼十三之后再一同秋后算账。 贺兰熹:“先找到上官家主再说。” 两人前厅后院两头找,几乎将整个上官家翻了个遍,没找到特别的线索,也没有见到看起来像上官家主的人。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墙外人息渐止,群鸟归巢。 贺兰熹挑了一间最豪华宽阔的前厅,点上灯,拿出宋夫人为他们准备的小食,和宋玄机挨在一起喝红豆甜汤。 贺兰熹认为上官府上发生的诸多怪事理应告知其他同伴。他拿出一张传音符烧给了白观宁,将自己和宋玄机在临安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 白观宁听完后,满腹疑虑:“你们为何选择我,而不是先告诉祝如霜?论亲疏,他才是你们的同院道友。” 贺兰熹解释道:“小白,是这样的……” 不等贺兰熹说完,白观宁又自顾自道:“莫非,你们是想我牺牲学习的时间,帮你们在宗内寻找线索?好深的心机。” 贺兰熹一脸冷漠:“你想多了,白帷。我是想问你,绯月真君在外办事有没有什么独特的习惯?” 白观宁:“何意?” 贺兰熹:“就是他会不会留下一些只有合欢道中人才能看懂的标记?” 白观宁想了想,问:“你们会唱合欢道院的院歌吗?” 贺兰熹:“啊?” 白观宁:“找一株花,什么品种的花都行,然后一边对着花使用追踪术,一边唱歌给它听——试试看吧。” 喝完最后一口红豆甜汤,宋玄机道:“我不会唱院歌。” “我会,”贺兰熹颇为骄傲,“我十一道院的院歌全都会唱。” 在太华宗的第一年实在太无聊了,他为了打发时间,自学了好多看起来没太大用处的东西,其中就包括十一首院歌。 至于为什么是十一首不是十二首,想想也知道院训是“。”的某院是不可能有院歌这种东西的。 两人在后花园里找到一株漂亮的茉莉,依照白观宁所言,一个施法,一个唱院歌。 在少年五音不全的歌声中,一片洁白如雪的花瓣落了下来,无风起舞,围着两人转了一圈,随后朝着南边飞去。 一曲唱完,贺兰熹问宋玄机:“怎么样怎么样,宋浔,我唱得怎么样?” 宋玄机:“……跟着花瓣走。” 两人跟着花瓣回到了前厅,看着茉莉花往上飞去,飞到了整座上官府邸最高处,落在屋檐的一个檐角上。 这是上官家最高的塔楼,也是临安城的最高处。两人踏空而上,立于屋檐之顶,足以俯瞰整座临安城。 贺兰熹仔仔细细地环顾周遭,并未发现明显的异样。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屋檐的四个檐角上分别有四条龙的雕像,面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气势磅礴,栩栩如生。 夜间高处风大,宋玄机金簪上的流苏频频拂过贺兰熹的脸颊,贺兰熹却无心把玩。 名门望族常用龙,麒麟,白虎等神兽的雕像象征身份,上官家用的青龙也并不少见。若非绯月真君指引,他很难注意到屋檐上的四条龙。 龙?他记得鬼王有上古烛龙的血脉,【鬼相语】正是鬼王的一个龙角。 可这四条龙龙首高昂,双目炯炯有神,五爪锋利,分明就是神兽青龙的形态。 贺兰熹抬头望向天边明月,难道…… 宋玄机似乎和他想到一起去了:“等。” 危楼百尺,可摘星辰。两个少年站在临安之巅,高处的大风吹得他们衣袍猎猎作响,仿佛奏响了一曲凄厉的挽歌。 半个时辰后,明月来到四条青龙的正中间,在龙身之上洒下皎洁的银辉。 青龙的龙爪在月光中瞬间隐去,双目竖立,龙身也由青色变成了赤色,俨然成了四条无足之龙。 贺兰熹喃喃道:“这是……?” 宋玄机:“鬼王之像。” 贺兰熹不是没想到上官家会供奉鬼王的神像,可他想的是鬼神之像在地下密室,或是某个不见天日的枯井里,接受着上官氏族人的秘密朝拜。 寻常人如何能想到,鬼神之像竟然藏在临安最显眼的高塔之上。 太大胆了,这便是所谓的灯下黑么?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即是最安全的地方。 明月高悬,万家灯火。鬼王光明正大地受临安城千人敬仰,万人朝拜。 贺兰熹沉浸在这个令人震撼的事实中,突然听见宋玄机叫他:“贺兰熹。” “……嗯?”贺兰熹低头一看,只见他和宋玄机脚下不知何时亮起了一个淡粉色的光圈。不等他反应,光圈立即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他们整个人都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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