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玄机轻一挑眉。 “不对,我要是非无情道院的姑娘,我一定嫁你。”贺兰熹说着,还是觉得不太对:“应该说,如果我们修的不是无情道,然后我又是姑娘,我一定嫁你。” 宋玄机目光微移:“条件真多。” 不多时,宋夫人遣人来请宋玄机和贺兰熹和她一同用晚膳。宋家家主正在清修,宋夫人和宋玄机都辟谷了,晚宴可以说是专门为贺兰熹设下的。 贺兰熹不知道宋夫人为什么会觉得他需要吃东西,只当这是一场礼节性的晚宴。 由于宋玄机生性冷淡,宋夫人没有将他回家的事周知全族,宴席上只有几个从小看着宋玄机长大,和他较为亲近的长辈。说是“较为亲近”,仅限于宋玄机会对他们的问题做出简单的回应。 贺兰熹特意数了一下,一场宴席下来,宋玄机和长辈们说的话的字数甚至没超过和他一个人说的。唯一能让宋玄机多说两句的也就是宋夫人了。 宋夫人原不是话多之人,但贺兰熹实在太让她好奇了。她寻了个机会问宋玄机:“玄机,你是如何和外院道友交上朋友的?” 宋玄机:“您怎知他是外院之人。” 宋夫人笑道:“自然是一看便知。我本以为时雨是合欢道的学生,但他又说自己只是流纾的门外弟子——时雨可是修的太善道?还是逍遥道?” 宋玄机:“。” 姑苏宋氏是闻名九州的名门望族,家大业大,主宅宋园拥山涉水,广阔如城池。 前院多是议事和修炼之处,端的是恢宏大气,庄严肃穆。后院则更有江南园林的韵味,站在高处向下望去,假山流水,花木葱茏,层层叠叠的庭院和九曲回廊几乎望不到头。 宋园太大就意味着像贺兰熹这样的贵客能暂时拥有独属自己的院落。该院落和宋玄机的房间隔了好几道回廊,贺兰熹没想到他们回家放个假居然能比在太华宗的时候住得更远。 倘若是在自己家,贺兰熹一定会对这等离谱的安排做出反抗。可他现下身在宋园,要是还任性妄为就太不知好歹了。 他不要脸,贺兰家还要脸呢。 他必须乖乖接受宋夫人的一切安排,给宋园的诸位长辈留下一个好印象。 夜里,贺兰熹独自端坐在床上入定时,不期然地收到了宋玄机的传音。 他和宋玄机一个在太华宗一个在姑苏的时候,宋玄机不给他传音;如今他们都住在宋园里,宋玄机反而传音找他? 借用宋玄机曾对他说过数次的一句话:……看不懂你。 贺兰熹:“怎么啦?” 宋玄机:“睡了?” 贺兰熹:“没睡。” 宋玄机:“嗯。” 贺兰熹:“?” 不是吧宋道友,大晚上给我传音,你就一个“嗯”字?不说别的了? 贺兰熹再次强调:“我还没睡,我现在没什么睡意,一点都不想睡。” 宋玄机:“。” 贺兰熹有种自己都要把甜糕喂到宋玄机嘴里了,宋玄机还不知道吃的无力感。他只能再接再厉:“你要来我房间找我玩吗?” 宋玄机安静片刻,道:“不了。早点睡,明日一早有课。” 贺兰熹一脸迷惑地结束了这通莫名其妙,看似毫无意义的传音。 春末初夏,正是江南蔷薇盛放的时节。翌日,贺兰熹清晨醒来,见院中蔷薇锦色如霞,拂香醉人,心血来潮地想在外面上课。 宋玄机对他的提议没有异议。即便是在自己家里,宋玄机依旧是一身胜雪的白衣,虽然不是无情道院的校服了,但白衣看起来都大差不差的。 贺兰熹:“你怎么在家也穿白色?不想试试别的颜色吗?” 宋玄机:“比如万兽道校服?” 贺兰熹噎了一下,十分诚恳地说:“请当我没说。” 是的,白衣虽然被他百般嫌弃,但至少比豹纹好多了。 蔷薇横卧枝头,红稠叠花,满院飘香。此情此景,如果是上绯月真君的课定然会更具美韵,可惜他们要上的是简单粗暴打打杀杀的《阵法学》。 两人在花丛中席地而坐,听到祝如霜的声音从留影镜中传来:“时雨,玄机,你们能看见,能听见吗?” 贺兰熹大声道:“看见了,也听见了!” 宋玄机:“你可以再大声一些。” 留影镜就像是祝如霜的另一对眼睛和耳朵,能及时将祝如霜的所见所闻呈现在镜中,但效果只是单向的,祝如霜听不见也看不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留影镜中浮现出迷津渡的景象,祝如霜还没进讲堂,长孙策的脸忽然冒了出来。 长孙策在镜中冲他们扬了扬下巴:“走啊祝云,我介绍我几个要好的同院道友给你认识。” 祝如霜:“没兴趣。” 长孙策:“这不是你有没有兴趣的问题,你必须认识。待会的《阵法学》要几人一组,宋浔和他宝贝这阵子又不在,你不和我们一组还能和谁一组?” 贺兰熹:“?” 宋浔和他宝贝? 祝如霜:“我很好奇,你这几日为何总称呼时雨为‘宋浔的宝贝’?” 贺兰熹:“?!” 什么意思?宋浔的宝贝是贺兰时雨吗?可我就是贺兰时雨啊! 长孙策嗤笑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宋浔自己在梦里叫的。” 贺兰熹:“!!!” 祝如霜:“不可能。” 长孙策:“我骗你干嘛?宋浔当时……” 长孙策的话戛然而止,留影镜中的景象也随之消失了。 贺兰熹连忙把留影镜拿起来晃了两下,留影镜却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贺兰熹急了:“宋浔宋浔,镜子坏了!” 宋玄机语气平静:“是么。” 贺兰熹心念一动,蓦地站起身:“是你弄的!” 宋玄机没有否认:“无稽之谈,何须听之。” “如果真是无稽之谈,你干嘛不让我听完?!”贺兰熹抱着镜子在宋玄机身边急得走来走去,“你肯定是因为心虚才把镜子弄坏的!” 宋玄机:“我没有弄坏,我只是……” 贺兰熹打断宋玄机:“不许顾左右而言他!”得出结论的少年脚步陡然停住,盛气凌人地质问:“宋玄机,我问你,你确实叫过我宝贝吧?” 宋玄机:“。” 这显然是默认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涌上贺兰熹的心头,这种兴奋甚至压过了他尚未察觉的脸热和心跳——他居然能有把宋玄机说得哑口无言的一天,他何德何能! 兴奋之余,他又有那么点不爽。 长孙策说宋玄机是在梦中叫的,他却没有印象,那宋玄机的这声“宝贝”……岂不是只有长孙策和鬼十三听见了?这怎么能行! 贺兰熹不顾快要冒烟的耳朵,倏地在宋玄机面前坐了回去,凑到对方眼下:“那你能再叫我一声‘宝贝’吗?” 宋玄机:“……?” 贺兰熹:“叫‘宝宝’也行!” 两人靠得太近了,宋玄机稍稍后移,偏过脸:“不能。” “为什么不能?!长孙策和鬼十三都听见了,我却没听见,这算什么啊,我不接受!”贺兰熹向前一个扑倒,“宋浔,你叫嘛,叫嘛叫嘛——就叫一句!一句就好!” 宋玄机被贺兰熹扑倒在花丛中,蔷薇花瓣簌簌落满一身,却还要用手扶着少年的腰免得他从自己身上摔下去:“撒娇没用。” 贺兰熹不依不饶:“你在梦中都能叫,为什么现在就不能叫了?” 宋玄机镇定地给出解释:“你当时神志不清,我是为了唤醒你。” “那我现在也神志不清!”贺兰熹振振有词地指着自己的脑袋,“你看我像脑子清明的样子吗?” 宋玄机:“……不像。” 贺兰熹:“是吧!这样你还不叫的话,我就用你金簪上的流苏勒死我自……” “别发疯,”宋玄机道,“宝贝。”
第53章 上一刻还在侈侈不休,撒娇耍赖的少年蓦地愣住了。 他听到了什么?宋玄机叫了他“宝贝”?宋玄机真的叫了他“宝贝”! 他猜到了宋玄机会开口,但在他的想象中,他还要纠缠撒娇好久,久到宋玄机忍无可忍,才不得不妥协。 没想到宋玄机居然妥协得这么快,快到他猝不及防,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宋玄机声线清冷,总是不带任何情绪的色彩,仿若无情道院内亘古不变的冰原,遥远又淡漠。 可宋玄机却在用这种声线唤他“宝贝”。 强烈的反差让贺兰熹心口一颤,脸颊终于后知后觉地泛起了红晕,灿烂明媚,都快和蔷薇花丛融为一体了。 宋玄机唤得那么自然而然,好似不过只是日常在唤他的名字,连表情也和平时一般沉静无澜,半点害羞都看不出来,当真是稳如太华山。 两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对良久。呼吸交错之间,贺兰熹的脸庞越来越热,发干的喉结也轻轻地滚了一滚。 然而,就在贺兰熹受不了想移开目光时,宋玄机竟然先他一步,看向一旁被冷落半晌的留影镜,问:“不发疯了?” “……不发疯了。”贺兰熹撑在宋玄机胸口的手指悄悄蜷缩,小声道:“你都叫‘宝贝’了,我就不发疯了。” 宋玄机由此得出结论:“所以叫宝贝能阻止你发疯。” 贺兰熹脑袋一懵,语无伦次道:“是这样吗?我、我不知道。不然我下次发疯的时候,你再叫试试看?” 宋玄机:“好。” 贺兰熹没料到宋玄机这次答应得这般痛快,惊讶道:“哎,你这就同意了?” 宋玄机:“嗯,我看此二字对你威力甚大,你一下便不闹了。” 贺兰熹一阵羞耻,艰难地几个字:“我不是……我还可以继续闹。” 宋玄机:“还闹?你不上课了?” 这话题转移得深得贺兰熹心:“上,当然上!” 贺兰熹四肢僵硬地从宋玄机身上爬起来,若无其事地端正坐好。宋玄机表现得比他更若无其事,调整了一下留影镜,出现在镜中的长老已经开始上课了。 《阵法学》算是贺兰熹比较喜欢的课,今日长老教授的【六道轮回阵】也是他非常感兴趣的阵法。他已经很努力地在集中精神听课了,可听着听着,还是控制不住地走神了。 宋玄机叫了他宝贝。 宋玄机很冷静地叫了他宝贝,他却一点都不冷静。 他脸红了,宋玄机却没有脸红。 贺兰熹忍不住用眼尾瞥了眼宋玄机手上的流绪微梦。流绪微梦对他无效,他不知道被流绪微梦惩罚是何种感觉,但之前看沂厄真君戴流绪微梦被电得叫出了声,想来感觉应该不小。 难怪宋玄机能做无情道院第一,这道心,他自叹不如。
134 首页 上一页 52 53 54 55 56 5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