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上去有一丝慌乱,怀中抱着一大堆礼盒,是来宋园找人的么? 不等她开口询问,少年主动朝她走了过来,恭敬行礼:“宋夫人安好。” 少年神情虽然紧张,举手投足间却尽显名门望族的气质和仪态。宋夫人不由地放柔了声音:“你是……” “晚辈贺兰熹,是宋浔的好朋友,亦是绯月真君的门外弟子,因太华宗事宜偶然路过此地。”少年站在雨幕之前,仿若一副美不胜收的江南水墨画。他淋了一小会儿雨,挂着水雾的长睫之下是一双明亮青涩,又带着一丝害羞的眼睛:“敢问宋夫人,我……我能向您请安问好么?” 宋夫人看得心都要化了:“当然可以呀。” * 自从宋玄机和长孙策带着十三道院的名册从梦中苏醒后,太华宗上下流言纷纷,人心惶惶。 确定为十三道院弟子的十七人分别来自除无情道,合欢道及混天道以外的十一道院。倘若算上之前的张悟言,那便只有无情道和混天道两个道院的弟子无一人被鬼十三蛊惑。 此十七人大部分被无咎真君第一时间控制了下来,还有少部分人有所准备,事发时并不在太华宗境内,亦或是先一步找机会逃跑了——例如上官慎和顾英招。 来自太善道院的监察师兄竟然是十三道院的核心弟子,这个消息震惊了整个太华宗。 上官慎为上届弟子的全宗第一,端庄沉稳,稳重内敛,凭借自身的品德作风得到了众人的尊重敬仰。太善道的弟子获知真相后,痛心疾首,深受打击。尤其是尚未辟谷的师弟们,不少人为此伤心欲绝,不吃不喝,顺便还把谷给辟了。 但论痛心疾首和深受打击,恐怕无人能与太善道的院长,沂厄真君相比了。 据说,沂厄真君从无咎真君处听闻噩耗后,默默许久,最终只说了一句:“本座会亲自将上官知谨和鬼十三一同带回太华宗。” 太华宗一下损失十七个弟子,次日太阳升起,其他人依旧和往常一般,该上课的上课,该授课的授课。 贺兰熹不在,宋玄机独自离开仙舍,走出无情道院。在外等候多时的白观宁终于看到无情道院走出了活物,立马迎上前:“宋玄机。” 宋玄机眼尾余光掠过白观宁:“?” 白观宁俨然不在乎对方一副“你我并无私交”的疏远态度,单刀直入地说:“贺兰时雨在姑苏休假,这几日是不能来上课了。今日的《符箓学》,我和你一组,如何?” 宋玄机:“不必。” 白观宁:“……” 教授《符箓学》的长老异常看重弟子平时的表现,年终考核的最终成绩和平时成绩关系极大。 《符箓学》课上一般两人一组,白观宁苦自己不是很聪明的搭档已久,实在不想错过眼前千载难逢的机会,又道:“你不与我一组,是想和祝如霜一组?平心而论,祝如霜的综合能力或许在我之上,但只论《符箓学》这一门课程,我自认险胜他一筹。” 宋玄机依然无动于衷,白观宁却不想死心,正欲再劝,一张传音符从宋玄机的广袖中急不可耐地飞了出来。宋玄机抬手一点,贺兰熹的声音随之响起:“宋浔宋浔!” 宋玄机:“何事。” 白观宁虽然一心向学,但好歹是合欢道院出生,一下就意识到了宋玄机简单的“何事”二字并不简单。 宋玄机的语调绝对称不上亲昵,可他至少给了贺兰熹回应。要知道,别人叫宋玄机的名字时,宋玄机可是连个“嗯”字都懒得施舍的。 再结合之前长孙策口中的宝贝一说,不难判断浔熹二人的关系并不简单。 白观宁若有所思,裸露在金色面具外紫棠色的眼睛亮起兴奋狂热的光——是的,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宋玄机也自请休假,那他岂不是……? 浑然不知白观宁也在听自己说话的贺兰熹谴责道:“宋浔你醒了怎么不主动传音找我?还是祝云告诉我,我才知道事情差不多顺利解决了。” 宋玄机不理解为何要传音,见面说不好? 宋玄机:“希望我传音?” 贺兰熹:“对啊!不过你要是很忙就算了。”别说太华宗正值特殊时期,即便没有十三道院的破事,每天上课也够他们忙的。 宋玄机:“还好。” 贺兰熹把这句“还好”默认成了很忙:“那你可不可以一忙完就传音找我?”贺兰熹轻轻唉声叹气,“不然我一个人在你家好无聊呀,这也不敢干,那也不敢干。” 隔着传音符,白观宁都能想象出美貌少年独自坐在角落里,孤苦伶仃垂影自怜的可怜模样——话说贺兰时雨离开太华宗居然还在坚持用话多多辣椒水吗。 宋玄机:“嗯。” 贺兰熹依依不舍道:“好了,我不打扰你了,你去忙吧。” 宋玄机:“好。” 传音符燃尽,贺兰熹的声音也消失了。白观宁眼睛上下扫射着宋玄机,不想放过对方身上任何异动。然而他观察许久,也没找出这通传音影响了宋玄机心绪的证据。 白观宁忍不住问:“宋道友,你没听见吗?贺兰时雨说他很无聊。” 宋玄机:“听见了。” “你听见了还这般冷漠?”白观宁声势铿锵地质问,“难道你忍心把无情道——不,把太华宗第一小甜豆扔在家里不闻不问?” 宋玄机:“。” 白观宁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宋玄机总算有了些许回应:“我说了不管?” 白观宁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云淡风轻地问:“哦?你这是要告假回家么?” 宋玄机:“嗯。” 白观宁装不下去了,情难自抑道:“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回家!” 宋玄机:“今日。” 白观宁:“为什么不是现在?你理应即刻下山,第一堂课也不必上了。别忘了,贺兰时雨在等你!” 宋玄机:“借一物就走。” 白观宁:“你要借东西?什么东西,我帮你去借。” 宋玄机:“留影镜。” 留影镜,一共两面镜子,分为主镜和从镜。无论主镜和从镜相隔多远,主镜照到的景象都能在从镜中一五一十地还原。 白观宁一怔,有种不好的预感:“敢问宋道友,你可是要带从镜下山?” 宋玄机:“嗯。” 白观宁:“主镜你不会要留给祝如霜,让他上课帮你们带着吧!” 宋玄机:“是。” 白观宁登时没了表情,冷冷道:“告辞。” 宋玄机借到留影镜,向暂代无情道院长的无咎真君告了假。 姑苏距太华宗路途遥远,宋玄机一路御剑,回到宋园时已近黄昏。 宋玄机未曾事先知会,突然回家把全园上下都吓了一跳。他来不及向母亲请安,先询问了贺兰熹所在之地。 宋玄机自学会说话开始便惜字如金,字字珠玑。宋夫人万万没想到,儿子在太华宗的无情道院居然能交到朋友。贺兰熹受宠若惊,她更受宠若惊,可谓是竭尽所能地招待儿子唯一的好友。 因此,宋玄机找到贺兰熹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 亭台水榭,碧波荡漾,檐下风铃轻晃。贺兰熹坐在亭中,面前摆着满满一桌精致的糕点。 为他上点心和给他抚琴的女子无一不戴着流苏金簪。贺兰熹双手托着脸颊,视线跟着各种颜色的流苏金簪来回晃动,宛若一只误入食物堆的灵兽,嘴角都快扬上天了。 宋玄机:“。” 这便是贺兰熹说的“我一个人在你家好无聊”? 这时,抚琴的女修惊讶地唤了声:“咦?公子回来了?” 贺兰熹蓦地抬眸,看到他后惊喜交加,绽放出的笑容更胜灿烂夕阳:“宋浔!” 贺兰熹一路小跑地跑了过来,笑得眉眼弯弯:“我好想你啊宋浔,我们都几年没见啦!” 宋玄机:“?前天才见过。” 宋玄机冷淡地纠正着贺兰熹离谱的口误,手却轻轻地揽过少年的腰,给了他一个若有似无的拥抱。
第52章 被宋玄机这么一说,贺兰熹才意识到原来他和宋玄机根本就没分开几天。可是,为什么他会有一种好久好久没见到宋玄机的感觉呢? 贺兰熹无暇多想,拉着宋玄机的手往凉亭走,话多得要命:“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还想着回太华宗后让你帮我补一下缺的课呢。” 宋玄机:“不帮,自己学。” 贺兰熹:“?不帮算了,我换个话题便是。我听祝云说,太华宗还没有找到上官师兄和顾英招的下落,是吗?” 宋玄机:“是。” 贺兰熹:“还有还有,我本来想着向你家人问完安就走,可你娘她非要留我小住几日。” 宋玄机:“住,一起。” 两日不见,宋玄机还是老样子,多说一个字会要他命似的。但贺兰熹一点都不介意,因为宋玄机很听他的话,任由他牵着手走路,然后又被他按着肩膀在他之前的位置坐了下来。 面对从小吃到大的姑苏糕点,都不用贺兰熹开口要他吃,宋玄机自己就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茶点咬了一口。他甚至等不及等旁人给他新拿一双筷子来,看来确实很嗜甜了。 慢条斯理地用完一块茶点,宋玄机大概想起了自己有长句任务要完成,问他:“刚刚在看什么,比穿楼兰装还高兴。” 贺兰熹迫不及待地和宋玄机分享:“看金簪流苏!好多好多,我都看不过来了!” 他到宋园后才发现,原来姑苏宋家的流苏可以有好多种不同的颜色,之前他看宋玄机和绯月真君是同一种颜色,还以为只有这一种。 今日一位女修告诉他,在宋家,流苏发簪的颜色是由佩戴者的身份决定的。像宋玄机和绯月真君这样的家主至亲,佩戴的流苏金簪都是华贵的金色。除此之外,还有银白色,青色,黄色……但无论是何种身份,大婚成亲时都会换上大红色的流苏。 宋玄机:“那就别看。” 贺兰熹:“我不,机会难得,我要看。话说,外姓人怎样才能得到你们家的金簪呢?” 宋玄机:“拜入宋氏门下修行五年以上。” 贺兰熹为难道:“这有点难办。”他堂堂金陵贺兰家的少主,怎可拜入他人门下效力:“还有别的方法吗?” “有,”宋玄机从容饮茶,“嫁进来。” 贺兰熹双眸微微放大:“嫁……?” 就像宋夫人那样吗,虽然不姓宋,但也戴着和宋玄机一样的金色流苏。 宋玄机顿了顿,又平静地补充了一句:“当然,重新投胎也可。” 贺兰熹自动忽略宋玄机的投胎言论,搁在桌上的手托着脸颊,望着宋玄机的侧颜笑了起来:“我要是姑娘我一定嫁给你。”
134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