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昀迟,你找到我了吗?为什么不说话呢。” “你知道吗,我追出去的时候摔了一跤,我只是想跟你道个别。” “好吧,顾昀迟,再见,我真的坚决不会再想你。” …… 一条一条,一字一句,顾昀迟静静地全部看完。 他能想象到如果温然面对面和自己说这些话,会是怎样的语气、表情和动作,然而在温然觉得没有立场再联系的那七年里,绝望的时候,难过的时候,高兴的时候,只能在‘顾昀迟’的对话框中做无法发送的倾诉,最后默默放进草稿箱。 “你怎么看了这么久。”温然忽坐起来,被子顺着肩膀滑下去,问,“你是不是看我的相册了?” 他想起前几天在军医院偷拍了顾昀迟几张照片,立即紧张起来,摸索着拿回手机,锁屏,这才放心一点,说:“你不可靠,我明天找339帮我读消息。” 又搓了搓手心,发现刚才从顾昀迟手里拿手机的时候好像沾到了湿湿的东西,温然再次躺下去,疑惑道:“你洗完手没有擦干净吗,怎么手还是湿的?” 没有得到回答,温然察觉顾昀迟也睡了下来,然后顾昀迟抱住他的腰,低下头,脸贴在他胸口处。 非常久,久到温然昏昏欲睡即将失去意识,顾昀迟听着他轻而平和的心跳,声音很低地说:“对不起。”
第75章 证据 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饭和药,温然被带去195院见医疗小组里几个紧急赶回国的教授。 一夜过去,他的眼睛又好了些,类似高度近视,可以模糊分辨物体轮廓和颜色,不再是完全抓瞎的状态。 “发情前后一星期左右,腺体和信息素处于波动状态,不利于手术,而发情期对病人来说更是绝对的危险期,必须避开。根据提供的信息,距离上一次发情期大约是十五天,所以手术还是尽快做掉比较好,恢复一段时间后再经历发情,危险性会小很多。” 发情期即危险期,这是昨天医生没有向顾昀迟提到的结论。 原来七年,无数次发情,温然都在无知中与死神一次次擦肩。 教授们还在继续商议诊断结果与治疗意见,顾昀迟看向温然,而温然只是坐在椅子上垂着头,目光放空地看着地面,似乎在茫然地发呆。 会诊结束,温然安静起身,跟着顾昀迟离开。 走出办公室,顾昀迟还在考虑该以怎样的开头来安慰,温然忽然拉拉他的袖子,低声说:“你知道吗,刚刚在办公室里,我看到地上有两只很大的青蛙。” 顾昀迟:“?” “我特别震惊,但是又看不太清,就一直看一直看,等到他们站起来走了,我才发现那两只青蛙是其中一个教授穿的拖鞋。” 顾昀迟:“……” 他还以为温然低着头黯然神伤,结果居然是在研究大青蛙。 “要做手术了,怎么还有心情看青蛙。”顾昀迟说,“不害怕么。” “有一点,但是我考虑过了,有那么多厉害的教授和专家,无论怎样都已经是最好的条件,比我那时候做腺体植入手术要安全可靠很多,想想就不太害怕了。” 而且还有顾昀迟在,更没有恐惧的理由。 再者说,病房里出现大青蛙,难道不值得震撼和关注吗? 走出医院主楼,坐上车,温然问:“你不上班吗,联盟陆军的考勤制度这么宽松?” “疗休假还没结束。” 才想起顾昀迟前不久刚受伤,s级的恢复速度太惊人,温然几乎都快忘记这件事。 “但有几个会议不能缺席。”顾昀迟继续说,“下午要去军区一趟。” “没关系,你放心地去。”温然说,“苏苏和宋书昂会来陪我的。” 温然的手机已经联通了339,有来电或信息339会自动汇报,吃早餐时陶苏苏打来电话约晚餐,却得知温然生病且看不清东西,顿时在电话那头哭得撕心裂肺,帮忙接听的339忍不住哀求‘小树我能不能先静音一下我感觉我的音箱要炸了’。 情绪激动的陶苏苏提出要和宋书昂马上来探望,考虑到早上要去医院,温然便安抚她,劝她下午再来。 回到家不久,温然又困了,想到教授说脑部问题会引发嗜睡,于是困得心安理得。他换上睡衣钻进被窝里躺下,顾昀迟关闭窗帘,拿了份军部文件靠坐在床头,打开阅读灯。 从温然的视角,只能看到黄色的光和隐约的侧影,他盯了顾昀迟有一会儿,问:“你在干什么?” “你在写检讨吗?” “没有。”顾昀迟没问他怎么知道检讨的事,用膝盖想都知道是卫行抖出来的。 “要是不着急的话,可以等我眼睛好了,我帮你写,我的文字功底虽然没有特别好,但也差强人意。” “你的书写功底更是登峰造极。”顾昀迟说。 温然:“我先睡了。” 这一觉睡得半生不熟,睡梦中温然总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朦胧转醒时通讯器在震,而他在顾昀迟怀里,即使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顾昀迟是醒着的。 “你是不是有心事。”温然半合着眼拍拍他的手臂,“没关系的,检讨慢慢写就好了。” 睡衣下摆在睡觉时堆到了腰上,露出一截皮肤,顾昀迟的右手就搭在温然腰侧,没说话,很随意地摩挲了两下,温然后背麻麻地打了个颤,更清醒了一点。 “去开会了。”顾昀迟轻拍了拍他的腰,起身下床,“厨师在做饭,中午多吃点。” 温然在被子下把睡衣拉好,呆了片刻,慢几拍地回答:“哦,知道了。” 吃完饭温然去后花园溜达,路过小客厅,他停住脚步,让339带自己过去看看。高中时来顾昀迟家,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在这间小客厅里拼凑着一架飞机模型。 走过短短的一条通道,转个弯,视线里乍然出现一抹蓝白。 看不清具体,只能分辨颜色,高度模糊的视野中,温然盯着那片蓝白色,胸口开始小幅度地快速起伏,他问339:“地毯上放着的是什么?” “是一架直升机模型哦。”339说,“放在这里已经有七年了,有保洁定期来擦拭。” 温然喃喃道:“这么久了。” 他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这个模型,是在将它组装完毕的一个傍晚,接着,珍贵的全家福掉落在地,他被顾昀迟扯住颈环流了很多泪,慌乱离开时都未能再好好看模型一眼。 之后他没再踏足过小客厅,也就无从得知原来模型一直就放在原地。 温然慢慢走过去,在模型前蹲下来,伸手摸了摸机翼,对339说:“等我的眼睛好了,我要再拆一次。” “你说的‘再’是什么意思,你拆过吗?怎会如此呢!”339震惊,“少爷很重视这个模型,他警告过我,如果我敢乱动,就把我卖到废品站。” “拆过,温然拆过。”温然从机翼摸到尾翼,脸上带着一点笑,最后站起来,说,“李述还没有。” 金色落叶铺满花园,温然的头发被风吹成鸟窝,仿佛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圈。339忧心忡忡:“14摄氏度,有点冷呢,最多再待两分钟哦,不然你会感冒,我会被送去废品站。” “你忘记了。”温然自言自语,“以前你就是这样带我在家里逛的。” 不想339担心,温然往回走。花架旁有一棵巨大的树,落叶在树下堆了厚厚一圈,枝上还有枯叶在不停往下掉,温然忽然发现自己从前都没有注意这棵树是什么品种,他正要问339,低头时隐约看到树干旁有一块黑黑的石头。 “是这棵树的信息牌吗?”温然指着石头,猜测应该和公园里那种石牌一样,刻着关于树的一些信息。 “不是哦。”339说,“是墓碑。” 温然顿时怔在原地,半晌,才很轻地问:“谁的墓碑?” “我不知道,上面没有字,但是少爷每年都会回来看它,在墓碑前坐很久,还抽烟。”见温然出神地迈动脚步朝树下走去,339连忙跟上前,继续说,“少爷每年只回来一次,很快就走,有时候连董事长都不知道他回首都了。” 耳边充斥风声与残叶翻飞的窸窣响,温然踩着层层落叶走到墓碑前,坐下来,伸手摸上去,摸到冰凉而轻微粗糙的纹理,上面确实没有字。 没有字,是因为墓碑的主人在七年前并没有他自己真正的名字。 那年被快艇带着驶向大海深处,在察觉已无路可退时,温然的脑海中曾一闪而过某种迷信的想法:死在海里一定找不到尸首,自己要变成孤魂野鬼了。 也许顾昀迟也是这样想的,于是在后花园中立了一块小小的墓碑,运气好的话,游魂会循着感应找到这里,找到它的长眠之处。 温然趴在膝盖上,侧过头,几米外就是小客厅的半月形落地窗,依稀能看到一抹蓝白。 他在这一刻强烈感觉自己被懂得、被理解着——在顾昀迟家的花园里,一转头就能望见落地窗内心爱的模型。对他来说,这的确是风水宝地一般的墓地位置。 温然很淡地笑起来,同时低下头在袖子上蹭了蹭眼睛。风吹过,又有叶子飘落,落在他肩膀与后背。 339正在密切关注监控,兴奋地告诉温然:“小树,你的朋友到了!” “好的。”温然抬头吸吸鼻子,爬起来,牵着339的手走回客厅,并说,“我现在非常非常想给顾昀迟打电话。” “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温然说谎了。 339也来不及撺掇温然给顾昀迟打电话了,因为陶苏苏已经冲进客厅,红着眼睛抱住温然,几秒后仰天大哭:“怎么会这样——!” 温然一边抱着她拍拍她的背,一边朝糊成马赛克看不清面容的宋书昂伸出手:“很久不见了,还麻烦你们来看我。” “别这么说。”宋书昂和他握了握手,“本来大家就约好要见面的。” 陶苏苏抽噎着松开温然,339给她递纸巾,陶苏苏擦着眼泪问它:“顾昀迟还没把你卖掉啊。” “不好意思,这个家非我不可。”339潇洒转身,倒水去了。 三个人去沙发上坐下,没聊一会儿,339端着水过来,一边大声通报:“小树,少爷打电话来了。” 来电被自动接通,顾昀迟的声音在339的脑袋上响起,平淡的语气:“他们到了没有。” “到了。”温然回答,“我们在聊天。” “干嘛,顾中校来查岗呀?”陶苏苏说,“我们都是合法公民。” “记得吃药。”顾昀迟提醒完温然,干脆地结束通话,“挂了。” 几人面面相觑,当然也没觑成功,毕竟温然看不清。安静片刻,宋书昂问:“确定了吗,什么时候手术?” “快了,再过两三天。”温然想了想,“前两天你说的慈善中学,我也可以捐款吗?虽然钱不是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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