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然打开手机里的某个APP,调低音量,里面开始传出4号茶室中的对话。 “查到了吗,谁干的,唐非绎还是魏凌洲?” “有区别吗?” “顾培闻把你叫去鸾山说了什么?” “一张为了诬陷的照片而已,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十多年过去,谁还能查得清,能追究什么。” 陈舒茴顿了顿:“真的是诬陷吗。” “怎么,你也不相信我。” “我根本看不透你,要怎么相信你?明明好不容易要成功了,结果出了这种事,我早就说过唐家和魏家不会轻易罢休的,不知道哪天就会再搞出事情来。” “但有些事,借别人的手来做更方便。之前他们做的那些,看起来是在报复顾家和温家,但最后得利的却是我们,不是吗?” 温然想起自己被绑架那次,果然如顾昀迟所说,他们想挑起唐魏两家和顾昀迟的矛盾,坐收渔翁之利。至于海岛的火灾,他怀疑顾崇泽根本就早有预料,却装作不知情,顺水推舟借火灾之名拿下那块地。 “那这次呢,你觉得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 “顾培闻和顾昀迟的态度,还有集团里,哪些人想借着这张照片把我推下位置,都是以后要解决的对象,太重要的信息了。况且我们还有好几张底牌,没必要为一张照片烦恼。” 连绵的倒茶声响起,顾崇泽继续道:“凡事有利有弊,在还不能确定利弊哪个更大的时候,都不要太早下定论。你总是容易被情绪影响,所以才这么恨温然,而明明他对我们来说是那么有用的工具,你别忘了,我们目前最重要的是弄清楚遗嘱的内容,温然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我不能恨他吗?就算对他再坏又怎样,他不是照样听话,只不过现在尝到了甜头,妄想着攀上顾昀迟。他也不想想,如果没有那么高的匹配度,如果他只是个beta,顾昀迟会看他一眼吗?” 感受到陶苏苏难以置信的目光,温然只是盯着手机,面色如常。 顾崇泽似乎笑了下:“说到底,你还是恨beta。” “是啊,如果不是beta插足了我的婚姻,留下私生子,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孤儿,我也不会那样对他。”陈舒茴嗤笑,“当然,这对你来说又是件有利的事对吧?就像那时候你利用我的仇恨逼我做选择,是要温宁渊知道温然就是他的儿子,要一个面临困境的晟典,还是和你合作,利用顾昀迟的病把我和温睿送进顾家。” “你为你的选择后悔了吗?” 陈舒茴深吸一口气:“温宁渊背叛了我,他该死。” 顾崇泽道:“那就好,我总担心你觉得我是杀害温宁渊的凶手,但其实他只是为自己的出轨付出了代价而已。你能想清楚这点,我很高兴。” “我一直很清楚。”短暂沉默过后,陈舒茴说,“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 窸窸窣窣一阵轻响,陈舒茴离开了茶室,手机里没有再传出任何声音。 “温然……”陶苏苏小心地凑近他,“你还好吗?” 温然的身体动了动,然后他将完整的录音保存下来,退出APP,关掉手机。 过了半晌,他才很慢地转过头,双眼中透露出一种失焦感,轻声问:“你听到了吗,是顾崇泽害死我爸爸的。” 晚上将近十二点,温然晚陈舒茴一步回到家,因为要等顾崇泽离开后取回窃听器。 推开大门时,刚从焦灼中脱离不久的陈舒茴正坐在沙发上喝燕窝,见温然进来,看他一眼道:“顾昀迟不在国内,你又是在谁家待到这么晚。” “朋友,omega。”温然走到茶几旁,看着她问,“还有什么要我做的事吗?” 陈舒茴动作一顿,视线慢慢落到他脸上:“什么意思。”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温然直视着她,“我的价值应该也差不多到头了,还有要我做的吗?” “你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主动了,难不成是顾昀迟对你腻了,所以你现在想回归温家?” “我只是想做个交换。” 陈舒茴笑了一声,感到荒谬又新鲜:“你也会提条件?我倒是想听听,你的条件是什么。” “让我走。”温然平静道。
第48章 这三个字过分出乎意料,以至于陈舒茴的语气难得有些迟疑“什么?” “让我走。”温然以同样的音量语调重复。 陈舒茴看他几秒,忽而讥讽地嗤了声,放下手中的瓷碗,轻蔑道:“你能去哪儿?” “我不会再出现,会对一切都守口如瓶。”温然说,“至于去哪里,是我自己需要考虑的事情。” “怎么,顾昀迟把你踹了?”陈舒茴显然对温然的动机十分存疑,“好端端的说要走,你觉得可能吗?” “你和顾伯伯合作了对吗。” 陈舒茴蓦地抬眼盯住他:“谁和你这么说的。” “我猜的。”温然回答,“现在所有事情都是顾伯伯在打理,如果顾爷爷的身体没有好起来,时间久了,顾昀迟很难把集团再完整地拿回去。就算顾爷爷会康复,但掌权一天,就能多得一份好处,目前怎么看都是和顾伯伯合作最有利。” “看不出来,你每天闷声不响的,原来是在偷偷观察局势。”陈舒茴抱起手往后靠,“搭上顾家本来就是为了钱,当然是谁的权力大就往谁那边靠,不会审时度势的人迟早要被淘汰。只是我没听懂,这和你要走有什么关系?” “如果最后顾昀迟是继承人,如果联姻还作数,那么他总有一天会发现我在骗他,因为我很可能无法被标记,也不能怀孕,而这场联姻本身就是建立在匹配度和延续下一代的基础上的。”温然顿了顿,继续说,“就像他现在愿意对我好,也只是因为契合度,一旦他们发现我不能被标记和怀孕,我不会有好下场。” “你倒是想得很清楚,医生之前也确实和我说过,你的生殖腔还是beta的发育程度,除了有可能标记不上和受孕困难之外,就算怀孕了,人工腺体也会因此引发信息素紊乱,孩子在你肚子里活不过两个月。”陈舒茴轻飘飘道。 温然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曲起手指,指尖抠着掌心,尽量平稳地说:“如果柏清最终是交到顾伯伯手里,顾昀迟出局,联姻也就失效了,我作为一颗废子,总要为自己找个去处。” 两种假设,理由充分,似乎挑不出什么毛病,陈舒茴打量着温然,片刻后道:“要是顾昀迟不介意你的假身份和性别手术呢?” “怎么可能。”温然淡淡道,“如果不是因为高匹配度,如果我只是个beta,顾昀迟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的。” 这句话与陈舒茴的想法完全不谋而合,她笑了下:“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不过继承的事谁说得准呢,万一顾董哪天撒手人寰,他那份由几十个律师做过公证的遗嘱一公布,柏清肯定要变天。”陈舒茴重新端起碗,“想想也知道,遗嘱的内容一定是偏向顾昀迟的。” 她瞥向温然:“这样说来,还是顾昀迟的胜算更大,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就算是顾昀迟赢,按照顾爷爷的想法,大部分条款应该会规定在他结婚生子后才生效,那时候他只会更恨我骗了他,所以无论怎样我都只能走。”温然松开手掌,低声说,“不知道顾昀迟对遗嘱的内容知不知情,我尽量……打探一下。” 陈舒茴舀了一勺燕窝,垂眼思索着抿下去,随后慢悠悠嗯了声,说:“除了要走,你没有别的要求了?” 沉默片刻,温然说:“没有了。” “我考虑考虑,你先上去吧。” “好。” 方才转身,陈舒茴又道:“对了,预备校是不是要期中体检了?你记得申请校外体检,我会安排好医生。” “嗯。”温然点点头。 上楼回到房间,温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显示正在录音中,他按下停止键,保存录音。 这段录音里充满着他违心的谎言,但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来听,都只会觉得十分合理,这就足够了。 才关掉手机,屏幕又亮起来,静音状态没有铃声,温然看着‘顾昀迟’三个字,又转头看房门,确认关好了,才走进洗手间,接通。 “喂?”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跳,温然问,“这么晚了,你还没睡,是有急事吗?” “保镖和我说你去了茶庄,干什么。” 温然听着顾昀迟的声音就发起呆来,好几秒都忘记回话,反应过来才答:“陶苏苏邀请我去玩,说那是她外公的茶庄。” “你还懂茶?” “不懂,但是茶很香,我喜欢喝。” “大晚上喝茶,今天不用睡了。” 温然靠着墙蹲下去,兀自很淡地笑了一下:“那我们可以聊到天亮了。” “我和你好像没那么多话要说。” “没话说你为什么还给我打电话。” 电话两端安静得能听见顾昀迟的呼吸,他冷漠道:“这么久不发消息,还以为你穷到没话费了,打个电话看看。” “怕打扰你,怕你嫌我烦。”温然用食指按着膝盖,突然叫他,“顾昀迟。” “嗯。” “我有点想爸爸了。”温然挠挠眼尾,又擦了一下眼睛,“要是爸爸还在就好了。” 静默一会儿,顾昀迟说:“知道,你去墓园了。” “小时候都是爸爸给我买模型,教我绘图。每次画东西的时候,就会觉得他还在身边,但是上次去看到墓碑和照片,好像终于想起来,他已经过世好几年了。我是不是长大得太晚了,怎么才反应过来。” 是在知道身世后第一次去墓园看温宁渊,与从前截然不同的心情——墓碑下躺着的,有可能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我觉得死很可怕,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温然静了静,问出一个想从陈舒茴那里得到答案的问题,“也许只有死亡才可以赎罪吗?” 顾昀迟的呼吸蓦然顿了下,再开口时语气中带着一点说不出的强硬和警告意味:“需要用死来赎罪的都写在刑法里,你问的是哪个。” 愣了一愣,怕被察觉到什么,温然慌忙解释道:“我只是突然想到,没有别的意思。”不敢再继续讨论,他换掉话题,“你在国外吗?顾爷爷生病了,可以的话还是多陪陪他吧,你觉得呢?” 还以为会被骂多管闲事,但顾昀迟只是嗯了一声:“再过段时间就回来。”两秒的停顿之后,他说,“到时候有些事也想告诉你。” 完全不打算求他预告一下是什么事,顾昀迟说回国之后会告诉自己,那么只需要等待就好了,温然在电话这边独自点点头:“好,等你回来见面。” “别做危险的事。”顾昀迟说,“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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