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 薛凉月放下帘子,“武林盟那些人到了,现在似乎还只是些小喽啰,真正厉害的那批还没看到,大约要到后头再出场。” 莫远了然,“席裘好日子到头了。” 薛凉月点点头。 莫远挑眉问:“你不怕他狗急跳墙吗?” “我最近对他的态度是不是还不错?”薛凉月笑了笑,桃花眼里闪动着戏谑和嘲弄,“他大概以为我会保他。或者说……他可能觉得我根本没看出来赵汩背后是他。” 莫远又问:“那武林盟呢?他们费时费力来一趟,就得到这么个结果,是不是也太……寒碜了?” 薛凉月耸耸肩,轻笑道:“大不了打呗……就是不知道陈竹暗有没有跟林卷海说过我的事。” -- 另一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的百里虹忽然坐直了身体,神色一凛,一旁昏昏欲睡的秋长枫吓了一跳,“呀,师兄,你干嘛?” 百里虹看着一辆驶向城门口的马车,眉头微微皱起,“我好像看到颜公子了。” 秋长枫睁大双眼,“颜公子,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师兄,是不是你看错了?” 百里虹不确定地摇了摇头,“一闪而过,似乎就是他。” 这时,后头传来高喊声:“林盟主到了!” 林卷海走到人群中心,清了清嗓子,“诸位英雄好汉,今日我等聚集在此处,为的不是别的,单是为了讨一个公道!” 他顿了顿,用手按住自己的赤血剑,换上了沉痛的语调,“大家都应该听说了血衣门那‘药人’的事情,自二十年前就诟病已久,没想到二十年后,居然还有人在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我等虽为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我清楚你们其中很多人身上都背着人命案子,其中恩怨纠纷各人自扫门前雪,林某不关心,但无论什么时候——” 林卷海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对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下手,都令人齿冷!” “对!” “林盟主说的没错!” 这番话立刻激起了不少正义之士的连声叫好,场面逐渐沸腾起来,不少人已经拿起了武器,好像立刻就能冲进血门塔,将那群丧尽天良的“血衣鬼”斩于剑下。 人声鼎沸中,秋长枫低声问百里虹,“师父呢?” 百里虹低声答道:“好像是去祭拜一个故人去了,放心,他老人家心里有数,会赶上的。” 与此同时,血门塔主殿内,席裘被五花大绑着摁在地上,满脸难以置信,他仰着头,看向远处背对他站着的人影,高喊道:“门主!你这是何意?” 薛凉月手指间把玩着匕首,轻笑一声,没有回头,声音慢条斯理,“别紧张,席护法,听说你自称为门派鞠躬尽瘁,是不是?” 席裘额头冷汗直冒:“属下并没有如此自称过。” 薛凉月微微偏过头:“那就是尸位素餐喽。” 席裘更惶恐了:“属下不敢。” “席护法,你不必有如此自谦。”薛凉月呵呵笑起来,语气特别慈祥,“大家都是知道的,你是门派内的元老,从来都是将门派放在第一位,兢兢业业十余年,真是可歌可泣。” 席裘更惶恐了,只见薛凉月缓缓转过身来,语调轻柔,笑意吟吟,“现在有一项事关门派生死存亡的大事,要你这个元老去办。” 席裘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属下……” 薛凉月依然是笑着,声音却如同淬了毒,冷得吓人,“席裘,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笑着把匕首收入袖中,对一旁侍奉的黑衣弟子道:“去拿一个大缸来,能装得下一个人的那种。” …… 一柱香后,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弟子诚惶诚恐的声音,“门主。” 门内惨叫声不断,半晌,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说。” 那弟子不敢多听,低头道:“报告门主,血门塔外,有个鹤发童颜的中年人求见,佩着宝剑,背着一把古琴,说找您有事。” “知道了。” 片刻后,主殿大门打开,戴着恶鬼面具的红衣人负手而出,小弟子瞥了一眼,透过半掩的门缝,看清了主殿内的情形,瞳孔骤然一缩。 主殿大门合上,薛凉月轻飘飘地从他身边经过,等到那红衣鬼影走远,小弟子才终于忍不住,扶着墙干呕了起来。
第40章 开场 薛凉月走出主殿,从地宫长廊蜿蜒而上,忽然听到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像是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喧闹声,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加快了脚步。 走到血门塔第一层时,薛凉月脚步倏然顿住。 沉重的铁门是大开的,天光从外面透进来,门内的景象一览无余,只见空旷的大堂中央,赫然摆着一张八仙桌,四面都坐着人。 背对着薛凉月的灰衣人,光背影就能看出来是莫远,他右手边坐着一个黑衣人,定睛一看,居然是失踪已久的卞柔,而左手边的人披着白斗篷,看不清相貌。 而他的正对面,则是一个中年人,五官隽秀,鬓发花白,眼角微微露出些鱼尾纹,脚边上放着弟子口中那张古琴——果不其然,正是松风下掌门清玄道长林放。 此刻,四个人坐在桌前,正十分激烈地……打麻将。 莫远手里拿着一袋糖炒栗子,一手剥着栗子,另一手在麻将桌上飞快拿牌扔牌,动作灵活,没有半分凝滞,听见脚步声,他动作一顿,头也不回, “碰——事情办完了?” “……” 薛凉月没有回答,他有些许凌乱,正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为什么戒备森严的血门塔会变成棋牌室? 白斗篷默不作声扔出一张牌。 林放抬眸瞥一眼薛凉月,气定神闲,把牌一推:“吃,胡了。” 莫远手上就差一张幺鸡,却半路被人截和,他先是一愣,然后把纸袋放下,冷笑一声:“林前辈,你敢不敢把袖子抬起来?” 林放“呵呵”笑了两声,很淡定:“莫六侠,卞姑娘手心里藏了张红中,你和这位不知名姓的兄台,袖子里至少多了两张不知道什么花色的牌,大家各凭本事出千,没在牌桌上抓到就不算作弊。” 白斗篷点点头,缓缓把牌推了出去,微微笑道:“道长技高一筹,我等十分佩服。” 莫远只得咬牙咽下这口气,他扭过头,冲薛凉月招招手,“来。” 薛凉月沉默着走到他身畔。 莫远示意他俯身,猝不及防把他面具扯了下来,然后往他嘴里塞了一枚剥好的栗子,眯眼啧道:“真不知道你一天天戴着这个鬼面具干什么,吃东西都不方便。” 薛凉月嘴里塞了东西,不好说话,错过了反驳的最佳时机,只得瞪他一眼,反手一巴掌把面具扣到他脸上,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是在等他解释。 莫远“哎”了一声,把面具薅下来,搁到手边,解释道:“娘子,你不要误会,我们只是在切磋武艺。” “是啊。”白斗篷笑呵呵道,“薛门主,幸会。” 薛凉月瞥他一眼:“阁下是?” 白斗篷:“卞风禅。” 薛凉月眸光一动:“雕王?” 雕王卞风禅,这个名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薛凉月此前只知道这人很会调教蛊鸟,据说跟薛阆关系不错,过去血衣门传信用的夜枭就是他提供的,当然,师无夜上位后立刻就换了。 “他是我爹。”卞柔把手上的牌放在桌上,语气淡淡。 “哦?”薛凉月闻言有些惊异,他一直知道卞柔跟他只是同母异父,没想到卞柔生父居然是雕王。 林放却呵呵笑起来,“都说生女肖父,生儿肖母,卞姑娘却不太像卞先生呢。” “凡事都有例外。”卞风禅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莫远从对话里闻出了三分绿帽味,拿起一旁的糖炒栗子准备吃瓜,林放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从脚下拾起那张无弦琴,缓缓站起身。 林放:“薛门主,上次在武林大会上没认出你,见谅。” 薛凉月回忆了一下武林大会上发生的事情,心道,那很好,我也并不想被认出来。 林放见他没吭声,继续往下说,“一个时辰我刚刚从枫桥岭上下来,师无夜的坟被人刨了。” “嗯。”薛凉月神色不动,“是我干的。” 林放微微摇摇头,“无妨,帮你填上了,不用谢。” 薛凉月并没有想谢谢他的意思,目光落在林放手中无弦琴上,“林前辈来找我,所为何事?” 林放很干脆利落:“切磋。” 薛凉月忍不住问:“搓麻将?” 林放微笑:“当然不是,我把琴带过来了。” 这时,外边走进来一个锦袍男子,低头拱手道:“门主,城外乌泱泱一群江湖人,正吵着要您过去给个解释,说一炷香内要是没人过去,就要直接进城了,到时候可能会惊吓百姓。” 薛凉月瞥他一眼,在此人腰间同时看到了官印和十七瓣铁莲花,心道敢情好,原来这五年内,连城主都被发展成了门中弟子。 卞风禅识趣站起身,“我带着阿柔去一趟吧。” 两人跟着城主走远,薛凉月再次看向林放,莫远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带着自己屁股底下的条凳挪到了角落。 林放把琴搁在麻将桌上,在琴面上一敲,莫远耳畔听见一声极低的弦响,似乎是“宫”音。 薛凉月眸光一凝,微微一偏头,下一秒一声巨响,他身后的石壁裂开一道剑痕似的长缝。 薛凉月轻轻一笑:“林前辈这手偷袭玩的倒好。” “都已经跟你说了要切磋了,还算偷袭吗?”林放笑了,“在江湖里飘,哪个杀人会提前告诉你?” 薛凉月笑而不语,学着林放的动作在八仙桌上轻轻一扣,刹那间所有麻将牌飞了起来。 那把古琴琴身也微微一震,似乎想要腾空而起,林放神色一凛,把手按在琴身上方一寸处,止住了琴身的震颤。 下一秒便看见薛凉月出现在半空中还未落下的麻将牌上,袖口绣着的血蛇随着红衣翻飞而游动,像活过来一样,张口恶狠狠向林放咬来! 林放手腕一翻,把古琴重新揽入怀中,足尖一点,飞身飘出大门的同时勾起八仙桌朝薛凉月踢去。 “铮!” 这次是商,看不见的“飞剑”比之刚才多了一倍,薛凉月身在半空,仍是以那一圈麻将牌作为借力点,张开手臂,衣袖如羽翅一般飘起,瞬息之间躲过了所有音剑。 下一秒他出现在血门塔前,动作快的连残影都看不见,而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匕首。 林放一脚把琴踹上半空,两手齐出,“铮铮”两声弦响,薛凉月嘴角微微勾起,身形不停,掌心中四枚麻将牌射出,四声轻响后,麻将牌被齐齐切成了两半,但剑风因此受阻,恰好跟薛凉月错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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