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此人徒手断铁筋,不是妖魔鬼怪是什么? 一时间,所有小孩都朝角落里推搡着缩去,生怕离得近了,被妖怪挑去当今天的晚餐。 薛凉月站在牢门口,影子黑沉沉地压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莫远居然从他背影里看到了一丝诡异的手足无措。 这时,一声清脆的嗓音在牢房角落响起,“雪人哥哥!” 薛凉月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眼熟的小团子正逆着人群,朝这个方向费力地挤过来。 薛凉月看着那个方向,“小狸?” 莫远一边的眉毛高高扬起,凑在薛凉月耳边调笑道,“娘子,几天不见,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啧啧,也不像你啊。” 薛凉月白他一眼,走进牢房,这时小狸终于从小孩堆里挤了出来,薛凉月半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是我啊。” 小狸捏着他的衣袖,眼眶忽然红了,下一秒哇哇大哭起来,“呜呜呜啊……雪人哥哥,你是奶奶叫来救我的吗?呜呜呜哇啊啊啊……” 薛凉月轻声哄他:“对。你奶奶急死了,想回家吗?” 小狸拉过他的衣摆,擦擦眼泪,大声道:“想!” 他瞥一眼其他人,莫远适时地上前一步,乐得跟他唱双簧,“还有人想回家吗?” 其他小孩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渐渐变得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怯生生的站了出来,“我……我想回家……” “那走吧。” 薛凉月直起身,伸手牵过小狸的手,干脆利落地朝牢门外走去。 莫远从后面吆喝道,“想回家的跟上。” -- 继续往这地牢深处走,很快两人眼前出现了一点亮光,原来它连通着城郊的一个山洞,洞口外面候着几个人,为首几人穿着红袍,后面几人皆是黑衣。 站在最前面的一人正是左护法席裘。 席裘看着两人身后乌泱泱的人群,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他掩唇轻咳一声,“咳,门主,这……这是要干嘛啊?” 薛凉月没理他,冲着后面几个人冷冷吩咐道:“把这群小孩姓甚名谁家居何处搞清楚,天黑之前送回去。” 席裘瞪大了双眼,“门主,这没必要。” 薛凉月终于看了他一眼。 “这些孩子抓……请过来的时间长短不一,有的已经间隔了两个月,更何况他们话都说不清楚,很难搞清楚到底是住哪里的。” 席裘解释道,“再加上有很大一部分是买过来的,原本家里就是不要的,送回去还得被卖出去,不如就留在门内,这几天……咳咳……门内弟子损失惨重,一些年纪大点培养培养,一年内就可以顶替上一些弟子原本的位置。” 薛凉月冷笑一声:“本门主倒是不明白,到底什么样的武学奇才,从未学过功夫,培养个一年就能进血衣门的什么位置,我看……仆人和娈童倒是有可能。” 席裘噎住了,薛凉月缓缓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席裘,你的话真的太多了。” 席裘愣住了,脊背微微冒汗,他忍不住后退一步。 薛凉月歪了歪头,勾起唇角,“我是门主,你是门主?” “明白了!门主,属下这就去办!” 席裘低下头,不敢再与此人对视,抱拳沉声应下。 薛凉月淡淡补充道:“有些愿意留在门中的,或者送回去不要的,就让他们留下自行拜师。” 席裘:“是!” -- 天黑之前,席裘果然弄好了所有事情,三九寒天忙出了一身热汗,可见有的事情并非不能办成,给牛马几鞭子就好了。 薛凉月看着承载着那些孩子的马车一辆辆远去,才慢悠悠地带着小狸乘上了最后一辆马车,后面几辆马车里跟着山村其他失踪的孩子。 上了马车,莫远轻笑着开口:“那个席护法看上去好像很有想法呢。” 薛凉月靠在软垫上,轻嗤一声道:“……老狐狸,拿赵汩那二傻子当挡箭牌呢,还没来得及清算他,等事情忙完了,武林盟也该到洪城门口了,到时候把他扔出去。” 莫远拊掌笑道:“可以!” 日落西山,暮霭苍茫,夕阳仿佛在被雪的山岭间洒下了一片鹅黄色的轻纱,几人将马车停在山下,还要翻越一座高山。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老天,爹,他真的带回来咧!” 薛凉月循声望去,只见两个熟悉的人影站在山坡上,两双眼睛眼神充满惊喜,少年跳了起来,用力地挥着手,“哎——” 薛凉月笑起来:“来晚了。” 猎户父子俩身手矫健地顺着山坡滑了下来,于是几个大人扛起孩童,顺着山间崎岖的道路往上走,速度快了很多,人数不够,牛猎户一人抱起来两个。 终于赶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抵达了山村。 -- “呜呜呜……” 村中弥漫着一股欢喜又悲伤的气氛,许多家都在又哭又笑,几个丢了孩子的家庭聚在一起,与失而复得的珍宝抱头痛哭,其中以孙寡妇家哭得最厉害,半个多时辰了都停不下来。 在猎户父子这几天坚持不懈,锲而不舍的传谣下,此刻在村民心中,薛凉月俨然已经成了鬼神一列,有人甚至提议给他建一座山神庙。 薛凉月费劲了口舌,脸都笑僵了,终于解释清楚了自己不是雪怪也不是雪神,而是一个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大活人,就是好看了一点点。 焦头烂额中薛凉月一回头,发现莫远正站在阴影里,抱胸笑着看他,眉眼弯弯,笑却很浅。 看他,好像又不在看他。 …… 夜深了,人群终于散去,孙寡妇抹抹眼泪,哽咽着站起身,“恩公诶,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去炒两个菜,等着啊——小牛,你们也别走!这两天多亏你们了……” 她与儿媳妇收拾收拾准备进厨房。 “等一下。” 阴影里忽然走出来一个人,孙寡妇一愣,朝那边瞧去,只见是一个年轻人,模样也很俊,就是比另一个差的远了。 莫远瞥一眼她花白的头发和满眼泪痕,笑了笑走过去,“我来吧,在下也略通庖厨之道。” 薛凉月惊奇地看了看他,头一次发现这家伙居然还能笑的如此纯良无害,待他走近,低声问:“你真的会做饭?” 莫远扭头看他,那纯良的笑容立时又变成了促狭,“你相公什么都会。”
第38章 号角 山里最不缺的就是野味,薛凉月靠在门框上,看着莫远动作娴熟地处理食材,脸上露出三分惊诧,“你真会啊?” 莫远垂眸把处理好的肉类放到案板上,轻笑一声,慢慢道,“十七岁以前,我的梦想是当一个大厨,去东都的酒楼做饭。” 薛凉月微微站直了些,“后来呢?” “十七岁那年,我突然发现我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莫远动作一顿,微微抬起头,似在回忆,“决定为中原武林发光发热,只好放弃了这个伟大的梦想。” 薛凉月:“……” 无语地沉默片刻,薛凉月缓缓走到他身后,戳戳他的腰,喊了一声,“哎。” “干嘛?”莫远瞥他一眼,“过去点,你不是爱干净吗?待会给你身上弄脏了。” 薛凉月没动,问,“你娘是不是小莫愁?” 莫远动作一顿,“是啊,怎么了?” “伯母……”薛凉月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她人呢?” 这个问题出口之前,他心中其实隐隐约约已经有答案了。 莫远在江湖飘了十多年,身边没有一个人,还能是什么原因? “你在想什么啊?”莫远瞥一眼薛凉月神情,忽然笑了出来,手起刀落把一只野兔的腿砍断,“我娘好好的,她老人家跟我爹隐居在山里,还有我弟弟,快活似神仙呢。” 薛凉月奇道:“那你怎么不回去?” “哦。”莫远笑道,“我十七岁那年跟他们坦白我喜欢男人后,就被赶出来了。” 薛凉月:“……” 晚间,十余号人欢聚一堂。 烛光摇曳间,桌上堆满各式各样的可口菜肴,莫远厨艺的确不差,虽然比不上真正的东都大厨,但可以看出来是真的学过几年,至少摆盘比家常菜精致多了,猎户还从家中搬来了窖藏多年的果酒,一开封,屋内清甜酒香四溢。 莫远喝了两杯,正要去倒第三杯时,手被薛凉月按下来了。 薛凉月点了点他胸口,凑在他耳畔低声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你伤还没……” 谁知莫远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忽然眉开眼笑地凑过来,掐住他下巴就亲了上去。 薛凉月瞪大双眼,饭桌上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朝这边望了过来,下一秒猎户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莫兄弟这酒量也太差了吧!才喝两杯就开始发酒疯……” 薛凉月一把推开莫远的脑袋,腾地站了起来,白皙的侧脸浮出一抹薄红,震惊地看着莫远。 莫远抬起头,醉眼惺忪,含含糊糊道:“娘子,别跑啊……” 桌上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有人道:“薛公子这相貌,的确比人家新媳妇都好看!” “那是!薛公子要是个女子……”又有人笑着补充道,“恐怕只有皇帝才配得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中,薛凉月深吸一口气,地上去把莫远拉起来,哭笑不得道,“他醉了,我把他带房里醒个酒。” 莫远手搭在他肩膀上,一边哼唧一边绕过脖子去摸他的脸,差点戳到眼睛里,被薛凉月一把薅了下来,握在手心捏了捏,给他一个眼刀示意不要太过分。 一进屋,放下帘子,莫远立刻不装模作样地哼唧了,睁开眼,双眼一片清明。 他趴在薛凉月肩膀上笑个不停,带得薛凉月整个肩膀都在抽搐。 薛凉月翻身把他扔在床上,“你有病吧?” 莫远盘腿坐起来,揉着手腕笑道:“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不觉得。”薛凉月俯身,单膝跪在床上,凑近了低声骂道,“我看你是真喜欢在大庭广众下丢脸!” 莫远诚恳道:“丢的是你的脸——谁不好意思谁丢脸。” 薛凉月噎住,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对面的王八蛋,对视片刻后,他按住莫远后脑勺,终于忍不住恶狠狠地咬了上去。 …… 外边吵闹声依然在持续,微弱的光从门帘缝隙间透进来,薛凉月侧躺在并不是很舒服的木板床上,手指搭在莫远耳垂上,莫远半眯着眼,羽扇般的长睫遮住眼睛,看不清神色。 薛凉月捻了捻他的耳垂,忽然轻声问:“莫远,你好像懂不少蛊术,跟谁学的?” 莫远睫毛颤了颤,懒洋洋哼了一声:“嗯?” 薛凉月凑近了些许:“我小时候……好像见过你,在师无夜的炼药堂里,是不是?”
71 首页 上一页 33 34 35 36 37 3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