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琉玉的手指,将这簇极重要的火苗融入她的奇经八脉,引导着她将其吞入炁海中。 “钟离灵沼身边有八境高手,安全起见,我会尽量不行炁,在大小姐来救我之前,调兵遣将就交给你了。” 轻盈又炽热的青火在琉玉掌中跃动,远远瞧着如萤火之芒。 但这一簇青光,却有调动千军万马的力量。 少女莹白如玉的面容被鬼火映亮,那双杏子眸里也似有火光跳动。 她当然知道青火令。 前世在集灵台探听九幽情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只是她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那个曾经把九幽核心权柄守得滴水不漏的妖鬼之主,会亲手将见令如见他的青火令交到她的手上。 她若是心怀鬼胎,现在就能掉头回九幽,拿着青火令颠覆他的江山。 他怎么敢。 敢将这种东西,交给一个大晁人,一个仙家世族的女子? 真是……傻得离谱。 琉玉收好青火,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时,忽而踮起脚尖,吻了一下他干涩的唇。 虽然方才已经缠绵吻过好一阵。 但此刻落在唇上的一吻却仍然令墨麟一时怔愣,心如擂鼓。 琉玉跃至房梁上,回头对他扬唇一笑: “万事小心,若是被欺负,等我替你撑腰。” 那道身影转瞬隐没于皎洁月光下。 墨麟立在窗边,苍白手背上浮着浅青色的筋,无意识地轻敲了两下后,他抬起另一只手,很轻地碰了碰被她吻过的地方。 从前听人说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听过便罢,不屑一顾。 今日亲历,方知—— 并非戏言。 - 天色渐暗。 今日庄子上的管事们忙着筹备宴席,款待贵人,所以管得并不严,庄子里的妖鬼与人都早早歇了下来。 琉玉沿路走来,能感觉到不少带着同情的目光。 鬼女的话也印证了琉玉的猜测。 “……就连我们那边都听说了有人傍上了钟离家的小姐,即将飞黄腾达的事了,他们还说,男人飞黄腾达的第一件事,就是换老婆。” 趁夜色潜入庄子内送炁灵蝶的月娘立刻道: “这算什么飞黄腾达,那些笨蛋根本不知道,傍上我们琉玉小姐那才是真正的飞黄腾达!” 虽说南宫镜从小教导琉玉,不可听信底下人的谗言,忠言逆耳,要听忠臣真话。 但琉玉哪怕重活一世,还是爱听谗言,不爱被人面刺。 “说得不错,赏你金锭。” 月娘眨眨眼,伸手接过琉玉的“金锭”——用干稻草编的金锭,琉玉昨日跟人学的。 “对了,方才我去找墨麟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你哥燕无恕也跟着钟离灵沼到了这里,你今日回去的时候小心些,别被他撞上。” 如今这庄子内外,基本都已在琉玉的掌控之中。 但据山魈的情报所言,除了钟离灵沼和九方少庚两人,主宅中还有三名八境高手——相里慎反而不足为惧,他毕竟是修农道的。 鉴于这一点,哪怕已经在庄子内调集了五百妖鬼,同时削弱了相里氏的人手,但若非避无可避,琉玉还是不打算强攻。 经过前世磨砺之后,琉玉就算再傲再易冲动,也该涨涨教训。 月娘面露诧色,回过神来点头如捣蒜。 但她哥怎么会跟着钟离家的人? 琉玉没有解释,又对鬼女道: “那个相里华莲和她哥哥的事,你再仔细说说。” 鬼女这才将山魈潜入主宅后打听到的事,转述给琉玉听。 原来这个相里华莲是相里氏一族偏远旁系,父母俱亡,她兄长略有本事,可她却才华横溢,是真正的天才,所以被相里慎从旁支接了过来,悉心培养。 就在去岁,相里华莲的兄长突然去世,原因不明。 但据府内的一些闲言碎语,相里华莲的这个兄长很可能是被她当做药人,用作试药残害致死。 琉玉闻言蹙眉:“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鬼女点头。 “亲兄妹竟会下手如此狠毒?” 这对于琉玉而言无法理解。 她是南宫镜与阴山泽的独女,他们阴山氏家大业大,族內子女再有矛盾,也都是些孩子间的小矛盾,不会到伤及性命这种程度。 但月娘闻言却道: “怎么不会?帝室王族里争王位,村头百姓争土地,为了自己的利益,哪怕是亲人也会打得头破血流。” 小女孩说这话时,一双漆瞳直勾勾地瞧着琉玉,像某种小兽。 琉玉忽而一笑: “那你会吗?” 月娘定定瞧着琉玉,似是担心琉玉觉得她的话是孩子气,不太郑重,所以竭力放慢了语速,咬字笃定。 “我会。” 当年家中为测试哥哥的天赋,请了修者上门,修者称以哥哥的天赋,若不入灵雍修行,实是暴殄天物,父亲欣喜若狂,举全家资财,为哥哥谋划求学之路。 但修者也对父亲说,你家稚女天赋不输兄长,若好生培养,一门可出双杰。 然而他们这样的平民想要迈入仙道,耗资巨大,同时供两个人虽不是完全不行,但毕竟负累极大。 那日的哥哥说服了父亲,月娘却在他出门时死死拽住了他的衣角,无声抗议。 哥哥回过头,弹了弹她的脑门笑道: ——光耀门楣,给娘报仇雪恨的事,你哥就能做到,你就留在家里安安稳稳等着过好日子吧。 待月娘长大些,才回过味来。 既然她的天赋比哥哥更高一筹,光耀门楣的人,为什么不可以是她?给娘报仇雪恨,为什么不能由她来报? 从小到大,哥哥没让过她一次。 那这一次,她也绝对不会让。 琉玉不知这些内情,但她望着月娘冷硬如铁的目光,唇角弯弯,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乖女孩。” 相里华莲若真是心狠手辣、为权势可以牺牲亲兄弟的人,琉玉反而更有用她的办法。 今日议事结束后,琉玉亲自送月娘出庄子。 难得两人有单独相处的时机,月娘除了吹捧琉玉,大进谗言之外,还试探着追问了一下琉玉与她哥的关系。 毕竟那些画像都是她亲眼所见,月娘年纪虽小,但也懂很多事了。 “不认识,谁知道你哥什么毛病,怪恶心的。” 琉玉此刻的态度,与不久前对墨麟的态度截然相反。 这种事发生在两情相悦的人身上可以说是情。趣,但发生在不认识的陌生人身上,只能说是惊悚。 懂眼色的月娘连忙点头: “嗯嗯嗯!我也觉得!我哥真是太恶心了!他也配!” 嘴上这么说,月娘心底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原来琉玉小姐连她哥是谁都不知道,她哥真没用,如果她哥是那位妖鬼之主就好了,那她岂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月娘还在畅想时,琉玉忽而放低了声音。 “往前走,别回头看,你师父就在右边一里的树林里等你。” 听了这带着几分严肃的话,月娘不敢质疑,立刻按照琉玉所说的去做。 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怎么了?” “还好意思问。” 琉玉磨了磨后槽牙,眼尾往后方瞥了一眼。 “你那个恶心的哥哥,应该是真的认出你了。” 身后五十步外。 跟着她们而出的燕无恕无声行走在黑夜里。 并不是他认出的月娘,而是他刚刚将月娘的画像交给听命于他的随从,这随从有些三教九流的人脉,只要给够钱,找个小孩儿的行踪应该不成问题。 谁料画像交出还没一炷香的时间,那人就说好像在庄子里瞧见了和画像相似的小姑娘。 燕无恕虽然觉得巧得有些儿戏,可转念一想,他妹一贯有些鬼机灵,万一想借着灯下黑,就藏身在刚刚占据太平城的相里氏门下,也不是不可能。 趁钟离灵沼的宴席还没结束,他便追了出来。 果然见到了随从说的那个小女孩。 只是还没来得及细看,那身影便转了个弯。 燕无恕还要再跟上去,却察觉到与那小女孩同行的女子在拐角处与她分别,正在往回走。 “呀——” 撞上燕无恕的琉玉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诧异神色。 因是天黑,诧异之余,琉玉的脸上还适时浮出几分警惕戒备。 她心里暗骂神经病故意在这儿站桩就等着她撞上来,但表面上还是试探着,缓声道: “抱歉,天太黑,实在没注意到你……你没事吧?” 他在这儿站桩,多半就是想问她刚才的小女孩是谁。 琉玉等着他打听月娘的身份。 可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儿,这人就跟哑巴似的,只盯着她不说话。 琉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如果没事,那就告辞……” 乌衣青年蓦然伸手,拦住了琉玉的去路。 毫无征兆地,他突然盯着琉玉的耳朵道: “你耳廓的形状……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阴山琉玉,是你吗?”
第52章 一撇月影隐在堆云后, 四野弥漫着大雨前夕的闷热潮湿。 忽而一阵风吹过,重重叠叠的影子落在燕无恕面前的少女身上,分明是极寻常的一张清秀面孔, 却在这忽明忽灭的光影中模糊不定起来。 “你说什么?耳廓?” 少女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洁白小巧的耳被她指尖捏了捏。 她眼珠瞪圆了几分,神态惊奇, 像是头一次听说。 “耳朵也能认人吗?真稀奇。” 燕无恕锐如鹰隼的眼紧盯着她。 悄无声息释出的炁将少女包围,一缕生炁正无知无觉地探上她的脖颈,薄薄的一层皮肉下,是汩汩涌动的血液。 ……平缓得没有丝毫起伏。 燕无恕修行法家之术八年, 虽然时日尚短, 但在灵雍辟月宫内名列前茅,已有小成。 至少探得眼前少女体内炁海未开, 应是不会出错的。 燕无恕眸色沉沉: “天下有千万人,就有千万种不同的掌纹与耳廓形状, 恰好我记性还不错, 只要见过几次,就很难忘记。” 少女做出一个夸张的惊叹表情:“那你背书一定很厉害吧。” 燕无恕观察着她的每一个神态变化。 “你不问我阴山琉玉是谁?” 少女露出清甜纯澈的笑容, 带着几分乡下女子的淳朴。 “你不是说了吗?是你认识的人,听着像是哪家世族的女子,我的耳朵与她生得很像吗?那可真有福气嘞。” 她反过来打量燕无恕。 “对了,看你这身装扮,是今天来庄子上的那位贵人身边的人吧?你们工钱多少?一旬休假几天?还招人吗?实不相瞒, 我家那口子被贵人选中, 人都说升官发财死老婆, 万一他被小姐看上可怎么办?我想来想去,还是得把他盯紧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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