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玉点了点这几朵蔫巴花的脑袋,又取出蓄水珠给它换了水,希望它能再多撑几日。 不过刚换过水,琉玉就收到了鬼女传来的玉简讯息。 鬼女:【不好了尊后!山魈从昨夜传回主宅的修者分布图后,就失去音讯了!】 琉玉盯着玉简上的那行字。 一息后,她毫不犹豫地朝外而去。 “……具体怎么回事?” 赶往相里氏主宅的路上,琉玉神色凝重地问鬼女。 鬼女一边与琉玉赶路,一边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原来这些时日,山魈从主宅内传递情报靠的都是鬼女的鬼蛊。 他们约定每日子时交接情报,三个时辰后,山魈会在主宅的角楼上点一根蜡烛,确保山魈送完消息后仍然安全。 但今日一早,鬼女醒来之后却没有看到山魈的蜡烛。 这么重要的事,山魈绝不可能睡过头耽搁,唯一的可能就是山魈出事了。 鬼女便将这件事告知了前日已经调入主宅的丹髓。 因为丹髓格外聪颖,雷岩裁撤掉庄子里负责育种的管事之后,便将丹髓秘密送到了主宅中那位相里华莲小姐的院中。 据说是希望她能在对方出嫁之前,尽可能学到更多东西,多少能弥补相里氏失去一个天才的亏损。 而丹髓得知山魈出事之后,也传出一个消息。 ——昨夜华莲小姐的院中有过骚动,据说是擒住了一个行事鬼祟的仆役。 两个消息结合起来,丹髓怀疑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山魈。 鬼女一双大眼睛直勾勾望着琉玉。 琉玉听完后颔首,直视前方: “明白了,我会想办法去主宅探明山魈的情况,实在不行,会提前计划,待会儿进去前,你用玉简通知揽诸。” 鬼女担忧问:“计划提前,没关系吗?” “没关系。” 琉玉答得很干脆: “偷龙转凤这件事本身就不可能瞒太久,计划提前也在考量之中,虽然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有些仓促,但只要我们先发制人,就有优势。” 鬼女原本悬着的心,在这番话之下回落不少。 她望着尊后的侧脸,心跳扑通扑通。 尊后真可靠!一点不输给尊主呢! 但事实上,站在相里氏主宅门外的琉玉,掌心也微微有些出汗。 现在不清楚里面具体是什么情况,但如果山魈真的身份暴露,成为钟离灵沼一方挟制他们的人质,事情会变得被动许多。 琉玉回头看了鬼女一眼。 “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鬼女愣了一下,飞速点头: “记得记得!生是即墨氏的人,死是即墨氏的鬼!绝对不会说错的!” 听到鬼女轻快的语调,琉玉略有些沉重的心情也松了松。 “真聪明。” 琉玉与鬼女潜入相里华莲的院子时,正值辰时,院子的主人在女使的服侍下刚刚起身,正在铜镜前梳理发髻。 相里华莲趁这个时间,垂眸翻看着手中典籍。 “小姐,昨天后半夜睡得如何?” 翻了一页,相里华莲的视线随着典籍上的字迹滑动,头也不抬地从旁边的碟子里取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就那样。”她漫不经心答,“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了。” 女使却面露愠色,嘀嘀咕咕: “查刺客就查刺客,搜小姐闺房做什么……小姐,这次应该,不是咱们的人吧?” 相里华莲缓缓抬眸瞥了她一眼。 “你说呢?” 女使讪讪低头。 应该不是。 自从去年小姐的计划失败之后,相里氏对这个院子的看守愈发严密,不仅两队人轮班倒,而且每一队都有五名六境修者。 以她们的能力要和这些人硬碰硬,基本是痴人说梦。 女使替相里华莲梳洗结束,便悄然退出。 接下来是小姐每日研究的时辰,如无传召,任何人都不能在这期间打扰小姐。 她阖上门,转过身时,却忽然感觉到一滴水落在额角。 下雨了吗? 女使抬起头,明明是艳阳天,却仍然有水滴落在她脸上,她摸了摸那滴水,低头一看—— 是红色的。 内室中的相里华莲看了一眼门阖上的方向,起身将门锁上之后,才撩动珠帘,走向她平日研究农物的暗室内。 裙裾拂过泥地,相里华莲在被五花大绑的山魈面前停下。 “考虑清楚了吗?” 相里华莲扶起这个被她喂了药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脸让他清醒些。 女子浓丽的五官上没什么表情,紧盯着山魈涣散的视线: “是帮我逃出相里氏,还是死在这里?给你选择的时间可不多了。” 山魈从昨夜被她喂了加了东西的茶水之后,脑子就晕沉沉的,此刻稍稍好转,但也是浑身无力,炁海空荡。 山魈迎上这女子的目光。 他正想着要不要一记头槌把她砸晕的时候,视线尽头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 “是放了我,还是死在这里……给你的时间也不多了呢。” 山魈笑着抬起带着青紫的面庞,相里华莲皱了皱眉。 “——看来,制作出无量海的人,真的就是你了吧?” 突兀响在身后的声音,几乎惊得相里华莲的心脏都要跳出来。 她猛然回头,只见两个陌生女子不知何时竟越过了外面的重重守备,出现在了她的暗室之内。 心脏咚咚乱跳。 相里华莲能感觉到对方的境界远远高于自己。 她瞥了一眼身后的少年,很快猜到这两人是来救他的,于是竭力镇定道: “自然是我,你们……是来救这个人的吧?其实,我原本也不欲伤他性命,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如何?” 相里华莲自认为这番话没有任何能触怒对方的言辞。 但她却在说出前四个字后,明显地感觉到对面少女的乌瞳浓黑几分。 半晌,少女才吐出两个字。 “可以。” 相里华莲松了一口气,她轻抬下颌,正欲引这二人坐下细谈时,下一刻,就被琉玉一把揪住了前襟。 砰砰——!! 在鬼女和山魈如出一辙的震惊目光下,痛揍了相里华莲两拳的琉玉,缓缓地松开了攥住她衣襟的手。 顶着两个乌黑眼圈的相里华莲不敢置信,又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琉玉却仿佛无事发生一般,一边用手指温柔地替她抚平衣裳上的褶皱,一边绽开笑容道: “现在可以谈谈了。” - 钟离灵沼于辰时启程返回相里氏主宅,一夜未眠的燕无恕在庄子的楼门外相送。 “事情办好了就回来。” 钟离灵沼的手指在步撵扶手上敲了敲。 “要办好,我的人,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燕无恕瞥了一眼站在步撵队伍中的墨麟,眸色浓黑如墨。 垂首送走了这一行人,燕无恕才缓缓直起身来。 不能留了。 不管是今日钟离灵沼让他试探的那个女子,还是那个看见了金缕玉手帕的男人。 虽说除掉后者有些冒险,但观那人气势,绝非池中之物。 只要他待在钟离灵沼身边,迟早会知道阴山琉玉的事,与其等那时他已经开了炁海,不好下手,还不如趁现在他还只是个寻常凡人的时候除掉他。 燕无恕面色沉沉地谋划着。 “——您要找一个叫明瑰的女子?” 田埂上,被燕无恕叫住的雷岩蓦然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意外。 燕无恕朝周遭望去。 是他的错觉吗? 方才雷岩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感觉周遭似乎有许多双眼睛,在某一瞬间同时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个人,不存在吗?” “那倒不是,”雷岩答,“有这个人,在庄子上还颇有名气呢。” 燕无恕觉得自己仿佛抓住了什么线头,只需用力一扯,就能从中扯出某些潜藏在这庄子底下、不为人知的东西。 不远处,盯着这一幕的妖鬼对身边的揽诸道: “揽诸大人,他方才提的,是尊后的假名吧?咱们要不要……” 揽诸也在思索。 尊后刚出庄子去救山魈,尊主也不在,他不敢在这种情况下随便用玉简联络他们,只能自己拿主意。 是杀,还是放…… 就在此时,玉简闪烁,揽诸立刻划开查阅讯息。 墨麟:【放他走】 揽诸拧紧眉头,似乎有话想回,但很快又收到了墨麟第二条讯息。 墨麟:【出了这个庄园再杀】 - 相里氏主宅内,上首的钟离灵沼见墨麟正垂眸看着手中玉简,随口问: “已学会如何使用玉简了吗?” 墨麟缓缓抬起眼尾。 那分明是个平淡的目光,但不知为何,被他盯着的钟离灵沼总觉得他那双平静如湖的眼眸之下,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情绪。 “多谢灵沼小姐所赐,已学会了。” 就连这样状似谦卑的言辞,听在钟离灵沼耳中也觉得颇为刺耳,因为根本感觉不到半分谦卑。 虽说有才之士应当以礼待之,以收服人心,但凡事也有个度。 得让人早日教会他规矩才行。 与她共进晚膳的九方少庚下午刚从龙兑城归来,得知钟离灵沼收了个泥腿子属下的事。 他瞥了墨麟一眼,勾起一个带着邪气的笑意,对钟离灵沼道: “真稀奇,我还以为你只对阴山琉玉喜欢的东西感兴趣呢。” 墨麟无言地夹菜。 钟离灵沼的筷子顿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似乎不屑搭理他的挑衅。 “离出发还有两日,灵沼,你真不想趁机去妖鬼长城的另一端瞧瞧?” “不想。”她的情绪听上去没有半分起伏。 “我听人说,那个妖鬼之主当初火烧无色城时,一共祭出了十六条触肢,额头生出一对七寸长的龙角,浑身遍布蛇鳞妖纹,任何被他触碰到的东西都会被焚烧成灰烬。” 九方少庚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盘中菜肴,左手的手腕上,系着一根五色丝编成的手链。 那张剑眉星目的面庞泛起丝丝缕缕的笑意。 “你真不想看看阴山琉玉的妖鬼夫君生得有多可怕吗?我知道你肯定想看,别装了,反正我是很想看看那个眼睛长到天上的大小姐,现在跟一个怪物同吃同住是什么样子呢……” 墨麟眉头动了一下。 然而比他动作更大的,是正在对面倒酒的女使。 ——她将壶中酒液全数倒在了墨麟的衣袍上。 动静不小,就连上首的几人都瞥来一眼。 然而墨麟不仅没有发怒,反而攥住了这名女使的手腕,双眸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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