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点了香,挨个递给他们。 马小蕾接过三根,在墓碑前跪了下来。 刚跪下来,她就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昏沉,不知道是不是这一路太阳晒的。 她晃了晃脑袋,然后低头祭拜。 但她的脑袋刚垂下,就突然感觉一股比地心引力要重无数倍的力道压了上来! 那力道太急太重,马小蕾压根就来不及反应,脑袋就重重地磕到了石板上! 红色的血瞬间流了出来,顺着石板纹路蜿蜒出可怖的痕迹!
第34章 裂开 剧烈的撞击让马小蕾的眼前黑了好几秒。 马小蕾想挣扎,想要站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体到四肢都好像失去了知觉,就连刚刚受到撞击的头都感受不到痛。 软绵、无力、昏沉…… 那感觉就像是被人下了药…… 药? 马小蕾意识模糊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薛婶递给她的那瓶水。 所以,薛婶究竟是为了照顾她而帮忙把瓶盖拧开,还是说…… 还是说,那瓶矿泉水原本就被拧开过,并在里面下了药?! 是那瓶水吗? 马小蕾失去控制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跌到了地上。 身体砸到地上的那一刻,马小蕾勉强转过了自己的脖子。 又过了一会儿,她的视网膜上才终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出现在了她的眼睛里。 满脸的沟壑、耷拉的眼睛,以及……以及占据了半张脸的奇怪胎记。 村长! 任何人只要见过一次那块胎记就一定能认出来那是村长,绝不存在认错的可能! 村长的左手还拽在她的头发上,面目狰狞,就像是一只吃人的恶鬼。 村长抖了抖手,看见手上的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挣扎能力,他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他毫不在意地松开手,马小蕾失重的头颅瞬间摔在了石板上! 很凉。 恍惚间,她看到村长打了个手势。 “磕完这最后一个头,礼就成了。” 接着,更多的人脸冒了出来。 先是那对薛姓夫妻。 薛婶撇了眼马小蕾,但也只有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眼神,似乎是想看又不敢看。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薛婶打手势的样子依旧是那么温柔和真诚。但尽管她口上这么说着,手上却半点都没有要去扶马小蕾的意思。 接着,又有两个人头冒了出来,是马小蕾的父母。 马父、马母也探头过来看了一眼,但同样没有伸手,就这么任由自己的女儿躺在墓地的石板上。 马父抬手:“别看了。” 马母:“哎,我可怜的女儿啊!那毕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 薛婶走过来拍了拍马母的后背。 两人互相安慰了一下,然后双双哭了出来。 意识迷离间,马小蕾感觉有两滴眼泪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没有温度。 很冰。 她迷迷糊糊间记起自己在书上看过的一个词:鳄鱼的眼泪。 大概是她的大脑也开始不受控制了吧,她仿佛真的看到了鳄鱼。 她感觉自己正飘在一个泥潭的中央,她的周围围着一圈鳄鱼,一个个鳄鱼全都露出了丑陋的尖牙,随时准备将她分食殆尽。 迷糊间,村长再次打起了手势:“行了,白事已经办完,该办喜事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薛叔、薛婶连忙点头。 薛婶再次出现在马小蕾的眼前时,已经换上了一张笑脸,手上拿着一套红色的裙子。 那条红色的裙子做工繁复,造型华丽,是任何女孩穿上都会很漂亮的版型。 但躺在地上的马小蕾只觉得那不停晃荡的猩红色让她觉得恶心。 不过,她早就已经失去身体控制,压根就没有做选择的权利。她先是被人抬起,然后有人脱掉了她身上的白色孝服,接着又有人将那条红色裙子套在了她的身上。 马小蕾的脑速越转越慢…… 但迷迷糊糊间,她终于弄明白了这是什么喜事。 这是一场…… 婚礼! 而她就是那位身穿着红色嫁衣的新娘!! …… 马小蕾在脑海中复盘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直到此刻,她才终于弄明白这场红白喜事的所有过程。 她想到在祠堂里,她被父母按着磕下的那两个头,一个对着古树,一个对着薛姓夫妻。 那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这后面自然还有第三拜,于是村长按着她的脑袋在坟前磕了最后一个头。 这磕破了她脑袋,流着血的最后一磕是……夫妻对拜! 她想到薛姓夫妻给她戴上的那些金首饰,挂在她脖子上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戒指造型的吊坠,压根就是戒指,结婚戒指! 金项链、金手环、金耳坠…… 所以这是薛姓父母擅自作为公婆送给她的三金吗? 呵。 她又想到薛姓夫妻端给她的那碗糖水。 弄明白一切之后,她能细致地回想起那碗糖水里的所有东西: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她曾经参加过村里一位叔叔的婚礼。婚礼上,媒婆端上来几个小碟子,里面装着给新娘的吃食。马小蕾记得,那些吃食里就有这四样。 新娘吃完之后,媒婆喜滋滋地打了个手势——“早(枣)生贵(桂)子!” 她吃下的那碗糖水和那位新娘吃下的那碟吃食,是一样的吧…… 她还想到了,薛婶对她说过的话。 席间,薛婶打着手势告诉她,“你有什么喜欢吃的菜都可以告诉我,我以后烧给你吃。” 当时,在家里没有得到过多少关怀的马小蕾觉得很温暖。但现在回想起来,马小蕾只觉得可笑。 她人都躺在这里了,薛婶打算怎么烧菜给她吃呢? 是烧纸给她吃吧?! 呵。 马小蕾脑海中闪过她在书中曾经看过的一个词:佛口蛇心。 不过,那对薛姓夫妻对马小蕾来说不过是刚吃过一顿饭的陌生人,最让她感觉失望的,是她的父母。 在任人摆弄的时候,马小蕾不由想到:自己的父母收钱了吗?收了那对薛姓夫妻的钱吗? 她曾经以为,自己的父母最差不过是卖女儿,将她卖给那对薛姓夫妻,不是做什么干女儿,而是从此就将她卖去那家做女儿。 她以为自己已经想到了所有最坏的可能,但没想到,她的父母比她想像得还要恶劣百倍! 她的父母确实是在卖女儿,但并不是把她卖去别人家做女儿,而是卖去别人家做媳妇儿。 而且,是给别人家死掉的儿子做媳妇! 将她卖去地府! 将她卖去跟一个死人接冥婚! …… 墓地里,那几位被请来帮忙的青壮年先是将那口巨大的棺材打开。 棺材里的尸体已经变成了一具白骨,只占据了巨大棺材的一半,另一半是空着的,像是在等什么人。 下一秒,就有四个人抬着马小蕾,将她扔了进去。 “新郎、新娘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村长表情平静地打着手势,就像是在主持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仪式。 午后三点,太阳还很大。躺在棺材里的马小蕾意识正处在断线的边缘,她只能看到炫目的白光。 白光里突然落下了一点彩色的闪光,很好看,像是细碎的彩虹。马小蕾想,这是接她去天堂的通道吗? 但那些彩色闪光垂直落下,砸在了她的身上,它们是有实体、有重量的。其中一个落在了她的眼睛旁,她瞥见了一个大大的……“囍”字。 马小蕾这才意识到,那是糖果的塑料纸片在反光。 什么狗屁天堂的通道根本就不存在,是那些恶魔在撒喜糖! 这会儿,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还没有完全过去,但躺在棺材里的马小蕾却因为药物和失血的双重作用下,浑身发冷。 “合棺!” 村长打下这个手势,炫目的白光便变得越来越狭窄。 越来越狭窄,越来越狭窄,最后只剩下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马小蕾死死盯着缝隙,试图获取这最后一点点光线。 但很快,连这一点光线也消失殆尽,只留下了无尽的黑暗和阴冷! 尽管黑暗已经吞噬了一切,但马小蕾还是努力地撑着眼皮,始终不愿闭上! 她不想瞑目! 她不要瞑目! 她绝对不能瞑目! 没人知道一个16岁的小姑娘在面对死亡的时候究竟能爆发出多大的能量。 马小蕾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回光返照,还是已经意识模糊到出现幻觉。 她仿佛看到了村里的古树,看到了古树上那怪异的瘤子。 她感觉似乎有一个圆球形的树瘤正在浮在她的眼前,就像是一只窥视的眼睛。 突然…… 那颗圆形的不规则凸起猛地裂开! 里面露出了白色的眼球!! …… 下午五点,村民们又再次聚集到祠堂前。 村里红白喜事的传统是办两次席,中午一次、晚上一次。 照例是村长给案板上的四颗黑色树瘤浇过水之后,宣布开席。 晚上的席比中午还要更丰盛一些,同样鸡鸭鱼肉齐全不说,还加了一道四喜丸子,剁碎的猪肉和藕碎混在一起,既软糯又脆口。 马家一家依旧坐在主桌上,不过从一家四口变成了一家三口,没了女儿,只剩下了他们家那个大胖儿子。 马家儿子中午吃完席后就被送去了大伯家,并没有参与下午的仪式。所以他并不知道妹妹去了哪里,他也不关心妹妹去了哪里。 他只感觉终于没人跟他抢吃的了,高兴地连塞了两颗大丸子。 主桌上还坐着薛姓夫妻、村长和下午去帮忙的那几位青壮年。 薛姓夫妻主动起身,端起酒杯朝大家敬了一杯。 席间推杯换盏过一轮后,薛姓夫妻又起身拿出了一叠红包,挨个发给桌上的人。 先是那几位青壮年,然后是马家父母。 分给马家父母的那份红包比刚刚分给那几位青壮年的要更大、更厚。 只是,马家父母还没来得及将那个大红包拿到手上,就被村长给截了过去。 村长冷着一张脸打开红包,从里面抽走了一半。 马家父母盯着那被抽走的红色票子,感觉心都在滴血,但却一个手势也不敢打。 这是村里的老规矩了,红白喜事的钱村长要收一半。 马家不是第一次办红白喜事上主桌了,更是清楚这个规矩。所以他们虽然感觉肉痛,但也只能干看着。 村长抽完,这份红包才终于落到了马家父母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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