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叔也紧接着搬着凳子坐了过来。 薛叔同样会手语,他比划着:“你放心,我们只是想认你做干女儿,不会让你离开家的。只有今天一天,需要麻烦你帮忙把我们儿子的牌位接过来。” 接着,薛叔抽出了一个红色的钱包放在马小蕾的手上,继续比划着:“这是给你的帮忙红包。” 薛婶跟着比划道:“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马小蕾感受了一下手中的重量,挺沉。她低头瞥了眼,钱包很厚,鼓鼓囊囊的,几乎要将红色纸袋撑裂。 而且,从红色纸袋撑开的缝隙里,能看到里面是整整齐齐的红色票子,全都是100块! 这得是多少钱呐?! 马小蕾过年的时候也会收到红包,但通常里面只有一张,多的才是100块,少的只有10块。薄薄一张纸,放在红色纸袋里,几乎都摸不出来。 而且,那红包转头就会被父母收走。 想到这里,她转头看向了父母。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席的缘故,她父母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母亲笑眯眯地比划着:“给你你就拿着吧。” 父亲也打手势:“这是干爹、干妈包给你的钱,我们不会拿的,你自己收着。” 听到这话,马小蕾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有一丝的心动。 马小蕾将红包放到桌下,想要拆开偷偷看一眼红包里有多少钱。 但她还没来得及动手,父亲就拍开了她的手。进祠堂后对她格外宽松的父母第一次严肃地管教了他。 马父打手势教训:“哪有在别人面前拆红包的,没礼貌!” 马母跟着补充:“在红白喜事结束之前不能拆红包,不吉利,事办完了,晚上回去才能拆,记住了吗?” 马小蕾有些不情愿地点头。 桌上这么多人盯着,她只好隔着红色纸皮摸了摸里面的钱。 很厚一叠,她都快要握不住。 有一万块钱吗? 如果真有,对于马小蕾来说这就是一笔巨款了,她或许可以偷偷拿着这笔钱,离开村子。 就在马小蕾犹豫的当口,村长已经张罗开了。 “那我们就在这办个认亲仪式,简单一点,就在祠堂办吧,古树做见证。” 等马小蕾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被大家拽着来到了祠堂前。 马家父母迫不及待地按着马小蕾在祠堂前磕了一个头。 马小蕾抬起头,正对上案板上的四颗树瘤。 球形的树瘤上长满了形状怪异的凸起。马小蕾在村里出生,从小就看着这四棵古树,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但就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头莫名一颤。 抬眼的那一瞬间,她恍惚间感觉自己像是对上了……四只眼睛! 她稍稍定睛。 褐红色的案台上摆着的依旧是那四颗树瘤。 很快,父母又拽着她调转方向。 转过身体,她看到了那对薛姓夫妻。 那对薛姓夫妻不知道什么时候端坐到了祠堂侧面的椅子上。 父母按着马小蕾的头又要去拜薛姓夫妻。 马小蕾梗着脖子有些不情愿。 但就在这时,她瞥见薛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大红包,似乎比刚刚那叠更厚。 显然,只要她磕一个头,这个钱包就属于她了! 马小蕾的心动又增加了一分。 如果再加上这个红包,足够她逃离村子了吧? 绝对够了! “可以逃离四树村”这个诱惑太大,马小蕾一直梗着的脖子软了一分,马父马母加大力度,按着她的头,磕了下去。 “砰!”磕头声落地。 薛姓夫妻一直盯着马小蕾,表情十分紧张,连呼吸都停住了,随着这一生磕头声响起,两夫妻终于松了一口气。 薛婶立马将大红包递到了马小蕾的手上。 马小蕾摸着这两个厚厚的钱包,暗暗咬牙,决定博一把。 如果真的只是接牌位,她胆子向来很大,村里老人死亡半白事她是见过的,她一点不怕。 况且,跟她手中这两叠厚厚的红包比起来,接牌位的活根本就算不上重。 如果……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父母。 如果是她父母在卖女儿…… 她低头想了一下,如果真是这样,她也没有什么好留念的了,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逃出村子。 她从小就跑得快,她一定可以跑得掉的,没什么可怕的! 她在思考的时候,马家父母已经拽着她的手完成了这项认亲仪式的最后一项。 父亲压着她的手,母亲拿着小刀在她的左手食指上割了一道口子。 痛! 十指连心,钻心的疼打断了马小蕾的思考。 村长拿着碗,接住了从她食指上留下来的血。 与此同时,薛叔和薛婶也割开手指,各自滴了一滴血进碗里。 这是滴血认亲吗? 不对啊,他们只是认干女儿,哪里需要滴血认亲呢? 马小蕾被这个古怪的仪式弄得心绪不宁。 接血的碗里放着水,是黑色的泥水,从祠堂的缸子里舀的。红色的血液滴进去,很快就没进了黑色的泥水中。 显然,仪式的最后一步只是为了取一滴血而已,跟滴血认亲毫无关系。 仪式完成,村长抬手将这一碗混了血的水倒在了案台上的树瘤里。 正中午的时间,马小蕾身上的寒毛却莫名竖了起来。 她突然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就好像整个仪式中,一直有不知道从哪里产生的眼睛盯着她,而且不止一只。
第33章 接牌位 仪式结束。 马家父母喜滋滋地拽着女儿往祠堂外走。 踏出门槛的那一刻,马小蕾莫名回了一下头,被血水浸润的树瘤亮了一分,就好像…… 就好像它们下一刻就会张开,露出里面的白色瞳仁! 马小蕾心头突地一跳!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怖感骤然袭来! 她不敢再看,立马转头离开了祠堂。 重新回到主桌。 马小蕾心中的恐怖情绪很快就被亮晃晃的金色冲散了。 那是薛婶从包里拿出来的,一个金项链、一个金手环、一个金耳坠。 薛婶打着手势告诉她,这些是送给她的礼物,然后就不由分说地将这些金晃晃的首饰戴在了她的身上。 马小蕾看了看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项链。金色的链子上坠着一个圆环形状的装饰物,有点像是……戒指。 她捏起金色的圆环,咬了一口。 圆环上立马出现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是真金子! 两个大红包,外加这些金子……马小蕾眨了眨眼睛,她好像认了一对很有钱的干爹、干妈。 虽然牌位还没接,但就凭着这些东西,马小蕾瞬间认定,这场交易,她不亏。 送完礼物,薛婶又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创口贴,她牵过马小蕾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创口贴贴在马小蕾食指的伤口处。 马小蕾低头看了眼,那张创口贴很好看,奶白的底色上画着粉红色的爱心。 她只在村口的小卖部里见过那种最普通的黄布创口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创口贴。 薛婶打着手势:“我去学校旁边的小卖部里买的,我看小姑娘买这一款的最多,你喜欢吗?” 马小蕾盯着手上的粉色爱心,点了点头。 薛婶打完手势又捧着她的手,像哄小孩一样,吹了吹。 “还痛吗?”薛婶继续打手势,表情温柔。 马小蕾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的目光从粉色的爱心向上,移动到了自己的小臂上,她的小臂上有一条凸起的伤疤,足足有十厘米长。 那是十二岁那年,她帮家里割稻子的时候,被镰刀划伤的。血流了一地,将稻谷都染红了,她当即痛地哭了出来。 哭声将她父母引了过来,然后……将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骂她干活不用心,骂她故意躲懒,骂她晦气…… 那道伤口最终因为疏于处理,逐渐增生,最后长成了一道难看的疤。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问过她痛不痛。 跟那次的伤口比起来,指尖的那一点点伤口实在算不上什么,早就不痛了。 马小蕾抬起头,正对上薛婶关心的眼神。 薛婶又打了一遍手势:“痛吗?” 马小蕾莫名感觉心中有一股暖流涌过。 她抿住嘴唇,摇了摇头。 薛婶太温柔了,那是一种她从没感受过的温柔,温柔到……她甚至一时无法适应。 薛婶慈爱地看向她,笑着继续打手势:“刚才吃到一半就把你喊去办仪式了,还没吃饱吧?我特地给你留了一碗糖水,再吃点。” 薛婶打手势的时候,薛叔已经去端糖水了。 马小蕾摸了摸肚子,她已经吃饱了,但她不介意再添一碗糖水。 这是她的老习惯了,平时在家,她吃东西全靠从哥哥那抢,今天抢多一点就饱一顿,明天抢少一点就饥一顿。所以遇到这种难得能敞开吃的时候,她都会让自己的肚子多屯点儿。 糖水端上来,里面满满的都是料,闻起来就很香甜。 薛婶把碗推到马小蕾的面前,打了个手势:“趁热吃。” 马小蕾也没客气,直接端起碗,舀了一大勺。 甜丝丝的热糖水下肚,里面有粉糯的莲子,脆口的花生,还有甜甜的桂圆肉和红枣泥。 很好吃。 即使已经吃了一桌的硬菜了,她也完全还能够为这碗美味的糖水挤出一小块胃部空间。 就在她埋头大吃的时候,有一道充满怨愤的目光正看着她——她的哥哥。 她哥哥从出生开始到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冷淡的待遇。 以前在家里,他但凡想要什么,什么东西就一定是他的;家里如果有个什么好东西,那也一定是他的。 但这次来参加红白喜事呢,妹妹抢走了桌上一大半的肉不说,还收到了两个大红包和一堆金子,现在居然还单独吃一大碗糖水! 她哥哥气得要发疯,不停地去拽自己的父母! 但一向溺爱他的父母,这一次却对他无动于衷。 除了哥哥怨愤的眼神,还有两道眼神也正落在马小蕾的身上。 不过,那是两道慈爱的眼神。来自薛叔和薛婶。 在马家,她父母从不会如此全身心地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这种独属于她的目光让她莫名安心。 薛婶甚至贴心地挪动位置,挡住了来自她哥哥的眼神。 就好像,磕了那个头之后,这两人真成了自己的爹、妈,遇事会站出来为自己撑腰。 马小蕾将碗端高,看向她哥哥,表演似地吃了一大口,充满挑衅的意味。 他哥哥气得脖子都粗了一圈。 马小蕾这才放下碗,表情得意地擦了擦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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