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正在办公的谢必安笑嘻嘻扭头:“人间转瞬风云变幻,怕下岗,借大人的光,问问人间的神君,修真界在搞什么幺蛾…” 范无咎捂住了他的嘴。 最后,白泽总结道:“江荼,我们都是路过的。” 江荼平静地不想揭穿:“我与叶淮只谈公事,你们要是想听,便一起去阎王府议事。” 他说出这句话,身后众鬼一时表情各异,想笑不敢笑者有之,以为要加班大喊求饶者有之,还有两耳一闭只当没听见的。 最终,他们的目光只是暧昧地落在江荼身后,叶淮的脸上。 谢必安道:“人间的神君好像不这么想。” 话音刚落他就彻底被范无咎拖走。 孟窈福身道:“江大人考虑天下事,妾身等可得替您考虑您自己的大事。” 江荼想问什么大事,转念一想,还能有什么大事,无外乎是他和叶淮的事。 他冷嗤一声:“我倒是第一天知道,原来你们还乐意做红娘。” 群鬼笑嘻嘻地摆手,双腿在阎王爷的威严下迈步,眼睛还朝着他们直看,一八百十度地旋转。 看得江荼无法,自认惹不起躲得起,迈步就走。 叶淮自始至终没有发言,像条过分庞大的尾巴,缀在江荼身后。 他似乎想牵江荼的手,但江荼先一步察觉到他的意图,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 江荼自认为拒绝得足够明显,叶淮却好像没有半点自觉,每过片刻就试图凑近些,逼得江荼不得不将大半注意力全放在保持距离上。 要知道江荼一心二用从来不在话下,但在叶淮面前他好像做什么都要全心全意。 终于到了阎王府。 麒麟幼崽欢叫一声,和黑犬打闹在一起,叶淮目瞪口呆地看着它们:“小叛徒。” 江荼掀起眼皮:“你说什么?” 叶淮立刻闭嘴,摸着鼻尖四处环顾,假装自己一言未发。 江荼哪里会放过他,抬起手。 叶淮眨了眨眼,主动将脸颊蹭到江荼手边:“师尊?” 江荼手腕猛地发力,拽住他的领子往自己身边一带,又紧跟着向后一转,将叶淮狠狠推在院中树干上。 哐!的一声,叶淮后背重重撞在树上,闷哼一声:“…师尊。” 江荼仰起头看他,却一点也不妨碍气势:“说说吧,叶风坠,你都瞒了我多少事。” 话音落下,江荼仔细观察着叶淮的面部表情。 只见他的眼睛,睁开一个惊讶又迷茫的弧度:“…什么意思?师尊,我从未瞒你。” 若非江荼从农人夫妇口中得知句曲山已毁的消息,恐怕真的要被他骗了过去。 江荼冷冷道:“听说你在句曲山救了一个女娃娃,你且告诉我,她现况如何?” 叶淮显然没想到江荼问得如此细节,嗫嚅片刻才反应过来:“…她,…煞气太深,已经回天乏术。等等,师尊,是谁这么多嘴…” 江荼决定用事实说话。 他反手钳住叶淮的手腕,搭上寸关尺,眉头瞬间蹙起。 煞气如浪在叶淮体内流窜,分不清是他自身孕育,还是自外界侵入,但其浓重程度,几乎遍布叶淮血液的每一处。 江荼凝出一柄匕首,贴近叶淮皮肤。 江荼开始搭着叶淮手腕时,叶淮双眸微眯没有抗拒,甚至有些享受肌肤相贴的触感。 这下,他终于从任江荼摆布的小布偶变成活人般,猛地喝止:“师尊,不可!” 但到底晚了一步,被匕首划破了皮肤。 然后,黑暗倾泻而出。 没有血从叶淮血管里流出,只有流沙积墨般的煞气四溢。 这些煞气原本封印在叶淮体内,此刻好不容易寻到出口,便开始肆意膨胀,很快就如乌云一般,在院内四处流窜。 麒麟幼崽的耳朵机警地竖起,在察觉到煞气的刹那,便大张开布满尖齿的口腔,不断将煞气吞到自己肚中。 但它的腹容量也有极限,很快就晃晃悠悠,吃不下去了。 眼看着煞气就要从阎王府散到地府,说时迟那时快,叶淮低喝一声,骨剑出鞘! 长剑将煞气包抄起来,如猎犬正在游牧,煞气被驱赶着再度往出处来—— 它们争先恐后地涌入叶淮破开的伤口,好像叶淮的身躯就是煞气的避风港湾。 却在即将逃入的刹那! 赤红锁链将煞气尽数锁起! 煞气发出不甘的咆哮,黑色凝聚成庞大的眼球,瞳孔几乎要瞪出眼眶,死死瞪视着江荼。 只要再近一步,煞气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江荼吞噬! 江荼冷冷道:“破。” 轰!! 锁链将煞气彻底绞杀! 紧接着,江荼避开叶淮的视线,拎着麒麟幼崽的尾巴,把它倒着提起来,另一只手用力拍着小东西的后背:“吐出来。” 麒麟幼崽起初还不肯,后来头重脚轻头晕目眩,呜呜咽咽几声,“哇”地一下将吞吃进去的煞气尽数呕出。 江荼早有准备,灵力再度扑杀上去。 麒麟幼崽的肚皮瞬间瘪了,可怜巴巴地舔舔唇瓣。 江荼塞给它一颗蜜饯,终于看向叶淮。 他像揪住麒麟幼崽一样,伸手掐住叶淮的脸颊,咬牙切齿:“你还有什么话说?小骗子。” 体内血液大半变成煞气,全天下只有一种东西是这样可怖的组成。 鬼兽。 此刻的叶淮,就是一头鬼兽。
第118章 相思桥(终) 江荼在把徒弟赶出去和把徒弟揍一顿之间犹豫, 罕见的沉默吓得叶淮眼眶发红。 他站在原地,像被罚站一般:“师尊,情况没有你想得那么糟, 您给了我药, 我已经好多了,煞气也…” 江荼露出“我看你还是胡诌到什么时候”的眼神。 叶淮的手又悄悄伸了过去, 江荼一巴掌拍开。 叶淮委屈地抿了抿唇,又偷偷看江荼的眼睛,却恍然发现那双淡漠的柳叶眼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盛怒。 师尊…没有生气吗? 江荼眼里没有怒气,只看得见藏得极深的、疼惜的神色。 师尊…是在担心我么? 巨大的惊喜将叶淮砸晕, 他舌头有些打结:“师尊, 您别担心…” 江荼冷笑一声,意识到叶淮对他的了解远超他的想象:“我为什么要担心?你不是好多了么,会说人话的鬼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如留下来让本君剖了研究。” 叶淮确定了, 江荼是在说气话。 他腆着脸蹭过去,轻轻抓住江荼的衣袖, 江荼果然没有拒绝,他的心放松了些:“师尊,您放心,弟子有分寸,只是那些煞气,若不由弟子吸收,便会为祸人间…” 果然如此。 江荼早有如此猜测, 但听到叶淮亲口承认,还是忍不住心弦巨震。 这个小疯子! 他竟然能想到把煞气都吸收到自己身体里的方法, 伤敌一千,自损八千。 但吸收煞气并不是唯一的方法,江荼道:“你大可以向其余首座求援,让他们用灵力替你引渡煞气。” 叶淮摇了摇头:“师尊,没用的。” “没用?”江荼立刻察觉出他话里有话,“你还有什么事在瞒我?” 叶淮张张嘴,没有再试图隐瞒:“师尊,我不相信他们。他们欺负你,我即便要死了,也绝不会向他们乞怜。” “就为了争这一口气?”江荼想揪他耳朵,但麒麟幼崽还在看着,只得作罢,“叶淮,你有没有想过,看你受伤硬抗,我亦会心疼。” ——叶淮猛地一怔。 他不可置信地,激动地双手捧住江荼的手掌:“师尊,您再说一遍刚刚那句话好不好?” 江荼的话在他耳中宛若天籁,他生怕是自己听错了、糊涂了,什么也顾不上地恳求着。 江荼道:“叶淮,我会心疼。” 叶淮的脸上浮起一层薄红,说不上是羞涩还是微醺,语气都带着醉意的朦胧:“…师尊,今天太阳…是不是没从东边升起来?” 江荼心想,我看你的脸马上就能红得去当太阳,道:“所以你就任凭煞气在你体内累积?叶淮,即便你是神君,拥有无上神力,人类躯壳仍有极限。” 江荼深知这个道理,也必须承认这不公平的事实。 人类渺小而羸弱,不比鬼兽生命顽强,也不似神界生来强大。 即便修行能够让他们触摸到天空的极限,但天空之上,仍有新的世界。 他们可以寻求捷径,突破自身,却断不能硬抗生抗。 叶淮脸上浮现挣扎神色:“师尊,你别问了,您不要知道这些…” “…”江荼忽而叹了口气,“在阳间,为师骗你许多,所以养成了你这种什么也不愿说的性格,是我的错。” 说这话时,他的眼眸低垂,唇瓣轻抿,因睫毛的阴影扫在鼻梁上,看不清面部表情; 但已经足够叶淮惊慌失措。 叶淮双手都贴上江荼的腰,只搂着,没有发力:“师尊!怎么会是您的错?弟子只是…只是在昆仑虚看到了许多…被修真界隐瞒的真相。” “弟子自知大逆不道,如此行事恐怕为修真界所不容,但师尊,苍生道逼着您送死!弟子岂能对他俯首帖耳,听凭摆布?” 叶淮察觉到掌下的身躯轻颤一下,误以为江荼被自己的发言吓到,赶忙撇清关系:“师尊只当什么也不知道…师尊,弟子只是想告诉您,不是您的错,您没有骗我、就算骗了我,也是为我好。” 江荼久久不语。 叶淮肝颤胆寒,生怕下一秒就被江荼重新扫地出门。 但情况于他实在两难,一边,倘若继续欺瞒,江荼一定会生气,甚至露出这样难过的表情; 另一边,修真界对苍生道向来恭谨不敢违抗,江荼会出现在叶淮的生命里也是因为苍生道一道旨意。 叶淮先入为主地认为江荼一定信仰苍生道,因此说也不是,不说更不是。 正惊恐万分,他忽然听到一声叹息。 起初叶淮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他小心翼翼低下头,对上江荼的柳叶眼。 没有想象中的失望与惊讶,在徒弟大逆不道的发言前,他的师尊竟然露出一个清浅微笑。 叶淮的狗鼻子耸了耸:“师尊…” 江荼伸手掰直他的脸:“叶淮,我确实骗了你。” 在叶淮慌张地反驳之前,江荼打断了他:“所以,我现在要…向你坦白。” 叶淮紧张地吞咽着,而江荼忽然补充一句:“在那之前,看来装可怜对你也很有效果。” 叶淮瞬间瞪大眼睛,意识到江荼方才极像自怨自艾的发言,竟然是学他! 绯红瞬间爬满叶淮的脸:“师、师尊…” 江荼揪了他的耳朵一下。 揪得不重也不疼,反而像在他心口挠痒痒,叶淮咧开嘴傻笑起来,打个马虎眼蒙混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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