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两人今日结下的梁子被张尘启横插一杠,蓝如葵和田月也就借坡下驴,各自收了神通,互相放句狠话就算是揭过了这篇。 可萧乐风却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势必要在那半截红发上做文章。 “‘朱雀引道、苍龙入魂’这都是传说中的故事,谁也没见过。”萧乐风直直盯着阴怀江,像是要将他烧成灰,“敢问阴剑长,你又凭什么认定他涂山月就有天大的能耐连创世神兽都得给他的道途铺路?” 阴怀江神情不变:“我确实没见过‘朱雀引道、苍龙入魂’的神迹……” 萧乐风心下一喜:“那你……” “可萧道长别忘了,纵使我阴怀江眼拙,难道在场的诸位前辈大能还能心盲眼瞎到看不穿山月他乃是天命福泽?毕竟他可是修出了这世间独一份儿的无字法印呐。” 阴怀江话头一转,对上莲座上的赤金冷目:“想必李掌门当初亲自收山月为徒也是想成全了他今后的道途吧?” 阴怀江这话一出,倒是给众人提了个醒,符修一途本就讲究修心一说,若是涂山月心有杂念,又哪里修得出无字法印? 况且涂山月当初可是李莫萧亲自入世带回的关门弟子,李莫萧总不至于老眼昏花到领个妖来毁他仙道吧。 众人耳观鼻鼻观心,心照不宣地巴巴望着莲台,等着那柄青玉如意做最后的决断。 李莫萧阴戾的眼对上那双同样深沉的眸子,一时之间竟也看不透那潭死水般寂静的眼下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他之前到还看轻了阴怀江,如今阴怀江三两句把他架上高台,亲自将裁决涂山月的刀递到他手上,可偏偏拴着涂山月的那根绳上还系着他自己。 “山月自幼聪慧,更是深受天命,于符法修行上也比寻常人来的容易,今日他能引‘朱雀入道’本尊着实替他高兴,也算是不枉本尊昔日教导了。”李莫萧威严的神情似乎松动了些许,看向涂山月的眼里流露出温厚和蔼。 “只是道途慢慢,你虽有今日之机缘,却也要心存敬畏,不可懈怠,不可骄躁。”说罢,李莫萧手中如意轻指,一束绿芒洋洋洒洒从涂山月头上淋下。 “竟然是‘功德咒’!李掌门好大的手笔!”一蓝衫少年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 少年旁边的蓝裙姑娘也一脸艳羡:“功德咒啊,我也想要……” 李莫萧不愧是千年的王八活成精,装出的这般至圣先师的模样就是阴怀江都得夸上一个好。 涂山月强忍着厌恶接受了李莫萧赐给他的“功德”,抬起头,遥遥望向莲台宝座上那尊虚伪的神:“弟子谢过师尊。” 李莫萧看清那双清冷的眼瞳,饶是心中早有猜测可还是免不了一阵窝火。 明明该是一双完美罪证的血瞳,可偏偏在他眼皮子底下给硬生生换了色,他倒是不知自己这个徒弟什么时候有了这等本事。 李莫萧掩下心中的不愉,目光微沉,换了一副凝重的模样:“诸位,本尊有一桩要事要与诸位商讨。” 浑厚肃穆的声音将所有人的视线都拉向了莲台,众人皆举目,望着李莫萧凝神细听。 “一个时辰前,本尊接到监理门急报,清衡山水镜派被妖孽屠杀,全派上下三千修士无一幸免。” “!!!” 李莫萧的话无疑是一记重锤,直挺挺地砸在毫无防备的众人天灵盖上,在短暂的震愕过后,一股无言的恐慌在人群中悄然弥漫。
第三十五章 偶遇一个“血人” “水镜派被灭门了?”一个紫衫银冠的少年人小声喃喃,不断摇着头,“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啊?” 可这个万万不可能的事情却偏偏真的不能再真,这是从李莫萧嘴里出来的消息,没有人能够去置喙它的真实性。 水镜派,一个医道可列前十的大派,居然在一夕之间被妖族灭门,实在是一件足以令道门百家为之震痛的噩耗。 “李掌门,真凶是否已经伏首?”法清首先反应过来,一向慈悲的眼里透出几分怒目金刚的凶意,“监理门可有抓住作恶的妖邪?” 李莫萧目露悲痛,沉重地叹口了气:“监理门接到消息赶到时整个门派已无一息尚存。” “既然现场没有一个目击者,那李掌门又是如何断定杀人的是妖?”阴怀江冷眼看着莲座上那张伪善的脸,仔细分辨着那虚伪面皮下潜藏的真实意图。 “水镜派里的三千修士都被挖空了心,”李莫萧口气冷漠,嘴角极隐蔽地向上挑了个弧度,“这世间除了妖还有谁能犯下此等罄竹难书的罪孽?” “而且……”李莫萧顿了顿,视线落在涂山月身上,“监理门还在水镜派的议事厅里发现了半枚符印。” 涂山月冷目微滞,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毫无来由的心慌,像是风雨欲来、大厦将倾。 “符印?” “什么符印?” 有人出声质询,大胆猜测:“难道是有道家人与妖为奸,一起策划了这场惨案?” “可不仅是水镜派这一个门派,” 王池均晃了晃手中的金葫芦,仰头灌下一口温酒,又说:“最近发生的各种惨案祸事都有那半枚符印的痕迹,这应该是凶手故意留下的标记。” “或许还与妖族的新王有莫大的关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先是碎星阁叛徒伙同妖孽劫走了温念玉,现在水镜派又惨遭灭门。 他们前脚还在商讨如何剿灭妖族,后脚人家就已然杀到他们眼皮子下,这不就是明目张胆的示威宣战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妖族不想太平那就搅他个天翻地覆! “李掌门,妖族残害生灵,该诛!” “对!除妖卫道!守护苍生!” “除妖卫道!” “守护苍生!” ..... 众人群情激奋,声浪一声盖过一声。 李莫萧俯视着脚下愤怒的人群,眼中看见的却是一池莲塘里的游鱼,只要随意挑拨,丢出一个饵,便会愚蠢的蜂拥上前。 “诸位道友。”李莫萧开口,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上空,压下了狂躁不安的声浪。 “妖族残害生灵致使万物涂炭,妖王更是妄图颠覆天下,吾等修道者,自当顺应天命,诛妖卫道!” “十五日后,凡我修道者,入天堑界,斩妖除魔!” 最后的一寸日光随着这句话的落地湮灭无踪,黑暗降临…… 阴怀江下意识去寻涂山月,四目相对,两人眼中皆是看不清的深重…… 自李莫萧在青英会上宣布十五日后进攻妖界,整个修真界仿佛都变了个样,各门各派的精英子弟昼夜星云赶往碎星阁会和。 碎星阁统筹监理门联合其他三大门派一起下放无数岗哨,日夜监视天堑界的一举一动,所有人紧绷着弦开始难耐地等待着十五日的落日。 不过阴怀江倒是有幸避开了那种煎熬,原因无他,只因为阴怀江跟着涂山月领到了其他的任务,包括他们两人在内的一行二十人被派往水镜派探查其灭门一事。 “阴兄,”温念玉脑袋歪向阴怀江,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涂山月,“你说涂兄这头发以后会变成全红吗?” 阴怀江看了眼那半截披在月白衣衫上的红绸子,转头朝温念玉笑了笑,“你觉得呢?” “我觉得嘛……”温念玉调笑的眼眸里藏着探究,“或许会吧”。 “‘神灵朱雀,引道飞天’,涂道长今后的路注定不凡。”张尘启忍不住插话,语气中带着艳羡。 可若细看却能发现他的眼中除了敬慕还有三分忌惮。青英会上的那方宛若灭世的妖红天穹每每想起依旧令他心有余悸。 涂山月明明跟在阴怀江身侧,却安静地仿佛在另一个世界,任由那些关于他的探究、好奇在他躯壳上肆意来往,只冷硬地树立壁垒,隔绝所有窥探。 “别担心,会有办法的。” 涂山月耳边传来低喃。 一抬眼,两汪清浅幽宁的墨色瞳仁撞进了冰封的壁垒。 阴怀江再次隐晦地看了眼涂山月肩上的“红绸子”,视线又落到他胸口上,意有所指道:“如何?” 自从昨日在青英会上化妖,涂山月体内的妖丹便再不受控制,气势汹汹一刻不停地在他的胸腔中狂搅肆虐,迫切地想要占领整个灵台。 即使是阴怀江,现在能做的也仅仅就是再渡些灵力来维持住覆着在灵丹上的那层青色光膜。 阴怀江担心那层光膜会突然溃散,更担心涂山月会受不住那股蚀心的痛。 “无碍。”涂山月应道,眼中露出清眷的笑意。 他其实并不觉得有多难熬,恰恰相反,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和愉悦。 手腕上戴着的那串珠子源源不断的往他经脉中浸入灵力,涂山月的整个灵台更像是泡在一泉舒凉的灵池中,被独属于某个人的气息所包围,在与无边疼痛的拉扯中,偷享隐秘的欢愉。 阴怀江稍稍放下心来,眼见与前面几人逐渐拉开距离,就又往涂山月身边凑了凑。 “昨日|你突然妖化必不是意外,李莫萧此番遣你去水镜派只怕是大有文章。” 涂山月抬头,对上阴怀江的视线。 “符印。”阴怀江嘴唇微动,无声说道。 还没等涂山月作出反应,前方突然一阵骚动,两人心照不宣地移开视线,朝响动处看去。 原来是打头几人在路旁的杂草丛里发现了一个人,那人衣衫破烂,浑身是血,将身后一丛枯草败枝拖出一条乌黑的痕迹。 走近细看,绿头蝇嗡嗡鸣绕,密密麻麻的蚂蚁不断从指缝、颈皮搬运腐肉。 趴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张尘启跨步上前,抽下背上铜剑,在血呼啦差的肩膀上用力戳了戳。 那人被迫翻了个面,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还活着!”惊喜的女声响起,一席紫衫急匆匆过去。 王葶苧从袖中摸出一只玉瓶,将几粒红色药丸喂进那人口中,然后右掌聚起细闪紫光,从眉心轻柔拂过,最后停在胸口上方。 那人原本枯竭的心脏被灌入灵力,重新燃起生机。 “看样子不是野兽攻击,应该是人为的。”张尘启半蹲着,用剑柄挑开了那叠血糊的衣裳。 他的肩胛处有一个血洞,背上全是纵横交错的贯通伤,其中尤属后颈到腰的三条见骨血痕最是可怖。 “鬼爪……” 张尘启头上盖下一片阴影,淡淡的清冷檀香将厚重血腥味儿冲散了几分,他站起身,给说话的人挪了个位置。 不玄走近几步,仔细描摹着那人背上血淋淋的伤口,然后伸出右手,自上而下轻抚而过。 那是一只白到几乎透明的手掌,自腕骨处星月菩提缠至指节,然后在大鱼际垂下一颗七彩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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