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三吭哧吭哧追到半路,忽然不见了庄木雨的身影,着急地喵喵乱叫,惊起一林的夜雀。 作者有话要说: 庄老爹:有人要你我就阿弥陀佛了。 庄小雨:谷岁长今晚最好睁着眼睛睡。 谷岁长:(清澈愚蠢的眼神) 槐子哥:(开花,开花,狂开花)
第71章 “叮嘱,家训,善果成。” 槐静静站在巨树的阴影里,默然看着不远处身形变得越来越透明的庄文涵,心神却全不在此,而放在池边的小屋里,所以庄木雨突然惊醒,三魂不见七魄地朝这边奔来,他全都知道。 他生来就是一棵孤高的树,亲情血缘也好,生离死别也罢,都不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内,他不懂为什么明知道只有五天时间,庄文涵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告诉庄木雨,他偏偏藏着所有重要的秘密不说,和庄木雨过了五天毫无疑义的日子,连魂飞魄散都要挑在庄木雨睡着的时候。 完全是浪费时间,有什么意义呢?早知道晚知道,庄木雨都是一样的伤心,他实在不能理解,甚至闷闷地想,如果知道是竹篮打水,当初他就拦下庄木雨,把他捆在山洞里都好,免得他费劲受伤,最终只白跑一趟。 他是引华峰的主人,山中草木生灵听从他,风霜雨雪也依随他,庄木雨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他都能从风中感知到,他从来没见庄木雨这么慌乱过,鞋子不穿,路也走不好,眼看庄木雨要摔倒,他到底没忍住帮了一把。 庄文涵听到身后的动静,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苦笑:“本来不想这样跟你告别的,你还是来了。” 缠在庄木雨腰上的藤蔓小心地将他放下,才一松开庄木雨就什么都顾不得,直往他老爹那边扑,槐见状立刻拉住了他:“不能过去,鬼气太重,会伤到你。” 庄木雨却不领情:“放开!” 他的脸在月光下惨白惨白的,和庄文涵一比都不知道谁才是鬼,那眼神里的恨意与怒意全然不遮掩,不知怎么的,槐就是觉得他这模样特别刺眼,看得他像被刁钻的木蠹蛾钻进树干,枝干寸寸开裂,疼得厉害。 “别去。”他别开了视线,不愿意再看这样的庄木雨,手上的力道却半点没松。 庄木雨怎么也挣不开,又气又急又怕,声音都发颤了:“爸爸,你别站在那里,你过来,我们回去啊……” 庄文涵摇了摇头,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满是不舍:“对不起啊小雨,爸爸没办法再陪你了,其实要不是有神树帮忙,爸爸根本没办法跟你一起离开寒地冥都,更不可能和你一起待这么久,你别怪他。” 庄木雨眼泪砸在地上,混进泥土里很快就不见了:“你先回来,回来再说……” “小雨啊,爸爸真的很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要是当初没有留你一个人在家就好了,哪怕只是多陪你一天,多给你做顿饭吃,多教你写几个字都好,”庄文涵的身形又透明了些,只剩下一道虚虚的影子,随时都可能散去,“知道你平平安安长大,现在还这么厉害,交了很多朋友,爸爸很欣慰,也很为你高兴。” “爸爸最后悔的事有两件,一件是没能陪你长大,现在知道你身边有人陪着,以后也不会孤单,也算了结我的一个心愿,”他身上的鬼气几乎全都散开了,声音变得越来越飘忽,“但是还有一件事,我要亲口跟你说。” 庄木雨视线被泪水模糊,整个人几乎站不住,槐从拉着他变成半扶半抱着,庄木雨的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好像是温热的,又好像是冰凉的,他很想亲手给庄木雨抹去眼泪,好弄清楚那泪水到底是冷的还是热的。 “爸……一定有办法的,你过来,我一定能找到办法的,一定有办法……”庄木雨哽咽着,不断重复着几句话,忽然抓住槐的手腕,“你、你肯定有办法对不对,既然能延长五天,那就能再延长,一天,一天也行,我现在就去找鬼莲君,她肯定知道——” “冷静一点,”槐幽绿的眼眸微微垂着,向来无情的面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不忍,“没有办法了,去救你的时候我已经问过,鬼莲没有办法,我也没有办法。” 如果不是用尽了手段,他绝对不会让庄木雨再次经历同样的痛苦,不,失而复得,得而再失,也许比他七岁时更痛。 “小雨,你认真听爸爸说。” 庄文涵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声掩去,庄木雨心头大痛,几乎无法呼吸。 “以前我总是教你,行善不必人见,积德自有天知,你还记得吗?”见庄木雨点了一下头,庄文涵继续说道,“这是我们家的家训,祖祖辈辈传到了现在,你爷爷传给我,我也传给了你。” 庄木雨记得,当然记得,他在追忆池里看到了庄家这枚善种每一代的经历,因为身负天道赋予的善种,庄家人总是舍生忘死,舍己救人,舍生取义……他们的人生像是一个早就被设定好的既定程序,前三十年不断做好事,时间一到就自我销毁,成全所谓的大义,看起来是大爱无私,实际上是无形的诅咒,可怕又可悲。他小时候听爸爸说起祖辈往事,就想说为什么一要死人就非要死他们家的,每每牺牲一个庄家人,就留下年幼的孩子,孤寡的妻子,换来别人口中所谓的大善、大仁,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看到他爸讲起往事时骄傲的模样,年幼的他就把疑问吞回了肚子里,还偷偷唾弃自己的想法,认为这些坏心思不该有。 “但是现在爸爸要告诉你,忘掉这条家训吧。” 庄木雨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茫然地抬起头,就见他老爹温柔地笑着,身形一点点消散:“……小雨,不要再受家训的束缚,爸爸不要你再做牺牲,只要你……好好活下去……” “爸爸!” 夜风卷走了庄文涵的声音,也卷走了他,月亮藏进云里,北峰暗了下来,只有庄文涵刚刚在的位置,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光团,在夜里发着或绿或金的光。 “……他走了吗,”庄木雨喃喃道,“他怎么就走了呢,他要去哪里啊?他去哪里了?” 槐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摸到一手凉意,他想擦干净庄木雨脸上的泪,可是越擦越多,怀里的人呜咽着颓然倒地,终于放声大哭。 槐默然陪在庄木雨身边,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没有出声安慰,只是沉默地轻拍他的肩膀,见庄木雨的眼泪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他僵硬良久,忽然小声哼起一串不成调的歌来,庄木雨起初没心听,过了好久才觉得有点耳熟,抬起红肿的双眼看他。 槐面上发热,低咳一声停了下来,板着脸不自然道:“你爸爸教的,他说要是你哭得太厉害,就唱这个哄你。” 庄木雨吸了吸鼻子:“二十多年前唱的儿歌,现在跑调还能跑得和以前一样……” 他说着眼眶一热,又有掉泪的冲动,他后知后觉自己几乎被槐圈在怀里,好歹是个大男人,太难看了,借着抬手抹眼睛的动作退开来,勉强从地上站起身,槐也跟着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自己被哭湿的肩膀。 “……他还跟你说什么了?”庄木雨使劲儿擦了把脸,用力拍拍脸颊,努力表现得正常一点,“这个老爹,连离开都不肯好好跟我告别,真是……”太讨厌了。 他不断揉着眼睛,企图阻止眼泪再冒出来。 “先看看那个吧。”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指向了那小光团。 庄木雨放下手,用发酸的眼睛去看,就见那小光团自己飘乎乎地就过来了,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团绿光裹着一颗不知名的果实,果实正散发着夺目的金光。 不等庄木雨再看真切,那绿光蓦地一收,自动回到了槐的身上,金光果实则像是惊醒一般,无措地左右乱飞几下,忽然定在庄木雨眼前,然后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庄木雨被吓了一跳,低头看自己的胸口,只觉得一股暖意从心口的位置散到全身,暖洋洋的,把他身上的隐痛全部消除,在寒地冥都受的暗伤几乎在瞬间恢复,一直藏在他身上的功德云也终于重见天日,看起来比之前还洁白蓬松。 庄木雨抬头看四处撒欢儿的功德云,这才发现东方已经大亮了。 “天亮了。”槐轻声道。
第72章 “立碑,裂隙,大乱至。” 庄木雨在小木屋后面的林子里找了一小片空地,打算给他老爹立块碑,他老爹的墓地在人界,不能随便去祭拜,所以在山上留个碑,以后想老爹了,他就来这里看看,陪老爹说说话。 他忽然能理解古人立衣冠冢的意义了,此去山重路远不复相见,活着的人还需要一个寄托。 坑是三个迩帮忙刨的,石料是老夫诸给找的,据说是制灵器再好不过的材料,足够坚硬,夜里还会发光,别说眼前这一人高的,就是巴掌大的一块在小重天都难求,不过引华峰多的是天材地宝,这块拿来做碑刚刚好。瑞三指挥完挖坑,还要掺和一爪子刻碑,文盲小猫当然不认识字,但是毫不妨碍它在庄木雨刻好的字旁边敲一个圆润的猫爪印。 谷岁长眼睛肿得夸张,跟兰寿金鱼似的,想哭又不敢哭,就前前后后帮着跑腿,给自己找点事儿做,权当分散注意力,免得闲下来就被情绪吞没,他隔一会儿就偷瞄一眼他哥的脸色,庄木雨同样顶着两只核桃眼,沉默地踩实石碑边的泥土,然后继续沉默地看着石碑上的名字。瑞三在他身边溜过来溜过去,故意想吸引他的注意力,却以失败告终,它垮着小猫脸想要不要像平常一样跳上庄木雨的肩膀,大不了、大不了猫哄哄他,给他舔舔毛还不行吗…… 只是它刚做出蓄力的动作就被拎着尾巴提起来,瑞三“嘎嗷”一声,跃跃欲试瞬间变成勃然大怒,弓着身子就要挠花那只罪魁祸“手”,挠了半天却连树皮都没挠破,槐毫无感情地瞥了它一眼,随手一甩,瑞三尖叫着腾空,挂到了旁边一棵大树的树杈子上,执珪叹了口气,蛇尾一卷把它捞下来,塞进谷岁长的怀里。 瑞三打又打不过,气又气不死,两只玻璃珠子似的眼睛瞪得溜儿圆,嘴里骂骂咧咧的,谷岁长听了一耳朵,都是些什么“挠死你”“嗷死你”之类的话,也就过过嘴瘾,他无奈地摸摸猫头,浅表安慰。 泽婴一大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会儿蹬着小短腿跑回来,脖子上还挂了一串勉强能看出样子的花环,估计是他自己编的,还没等摘下来就要散架,他慌忙去捡掉落的花,恨不得多长一双胳膊,手忙脚乱之际,一条带着小白花的细藤像小蛇般穿动而过,把濒临散架的花环重新扎紧,泽婴低头看看花环,抬头看看旁边沉默的槐,碰到神树扫过来的一记眼神,浑身一激灵,站起身就跑向庄木雨。 花环正好能挂在石碑上。 “你、你吃不吃糖?”见庄木雨迟迟不语,泽婴想了想,咬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三颗糖,不能再多了,“庄叔叔说你喜欢吃这个。”
74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