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天上天下,九州四海,还有谁能压在自己头上?! 他虞渊才是要笑到最后的人! 却听到对面之人痴痴笑了起来:“呵呵呵…无仇无怨……” 四周骤然升起无数咒文,将两人层层围住,虞渊的动作陡然僵住。 杜衡缓缓抬起双手,死死扣住插在自己胸口的“晦昼”刀,眼神穿过晦暗雨帘,盯住对面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神者。 “…多么可笑,你竟忘了他,忘了自己对他做的事么…” 两人周围咒文组成的阵法逐渐成形,杜衡一字一顿地道:“…那就让你再经历一次罢!” 虞渊的脸色在这一刻彻底变了。 这是——“辟邪诛圣”之阵! 凤止在大雨中狂奔。 他在心中冷笑,自己与杜衡竟有联手的一天,而他此刻竟还在寻找对方的路上。 你可不能有事,他暗道,不管是为了君上,还是为了…… “魔头凤止!哪里走?” 周围突然涌出无数的修者,将凤止团团围住,手中兵器纷纷指向他。 “幽都山灭我师门,杀我弟子,我誓要取你首级告慰师门众人!” “幽都山作恶多端,魔头更是人人得而诛之!” “何必与他多言,众人齐上!” 凤止冷冷打量这些人,推测他们应是附近的一些中小仙门之人,大多被凝玄派人灭了门,残余之人又联合起来杀了回来。 他们实力顶多算中流,放在以前凤止不会多留意一眼,但如今自己伤势未愈,实力大减,真被这么多人围攻,只脱身也要费些工夫。 “呵,尔等搞清楚,”凤止开口道,“灭你师门者乃是凝玄,与吾无关。” “荒谬!”人群里不知谁喊道,“你凤止往日没少残杀我师门之人,再者天枢台是你所灭,姜掌门是你所杀,神器是你所夺,魔门之人滥杀无辜是你纵容,你如今竟有脸面说一句‘与你无关’?!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其余人纷纷应和道:“不错!魔头杀人无数,九州如今魔乱之局,你如何也逃不开责任!” “我师妹便是死于你掌下!” “以你罪孽,万死难辞!” “杀了他!” 人群蜂拥而上,凤止在抵挡间终于感到了一丝可笑。 他曾以为自己为了心中的执念可以入魔、可以堕落、可以将一切置之不顾。 只要目的达成,其他人与他何干。 他亲手造就了炼狱,如今终于被这炼狱反噬了。 “不…不可能!”虞渊无力地倒在地上,颤声道,“你怎知…啊我懂了…是你复活了他!” 他心中的一点疑惑随着透入骨髓的撕裂般的疼痛解开:“你…你这个疯子,啊——” 又一阵刀剐般的疼痛袭来,虞渊忍不住地惨叫着,难以置信地看着同处阵中的另一人。 “你…快解开阵法……这样下去…你也活不成!” “疼吗?”杜衡眼中似是染了血色,“疼就对了……” “我也好疼啊…”他抬起手捂住心口,菩提珠于动作间滑动,喃喃道,“原来…这么疼…原来他曾这么疼……” 虞渊心惊胆战,他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慢慢流逝,而他却抓不住:“你…疯了…你复活了他…又要和我一起死……” “阵法无解,你不是最清楚么?”杜衡抬脚踢起他掉落在一旁的刀,一步一步靠近。 虞渊瞳孔骤然放大了:“你…我不会放过你……” “这是你欠他的,”杜衡眼中是嗜血般的疯狂,语气却冰冷无比,“还有,谁说我要和你一起死?” “咯咯……”虞渊已经开始翻起了白眼,他心中是满满的不甘,他要活、他要活到最后、他要…… “扑哧”一声,长刀刺入心脏,一切疯狂与罪孽都戛然而止。 早已堕落而不自知的神,被自己的佩刀了结了性命,在亲手创造的、曾造就无数罪孽的阵法中闭上了双眼。 杜衡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而后跌坐在雨中。 “哈、哈,”他喘着粗气,身上已无一处完好,却笑得疯狂,“我终于…为他报了仇……” 他慢慢撑起身来,一瘸一拐地朝前方而去。 方才的阵法确实快要将他一同吞噬了,但他在赌,赌自己能杀了虞渊,赌自己能回去。 其实他自千年起就在赌,师父既说因果难逃,那他便赌这因果,赌这轮回。 他用一切,赌一场重逢。 他赌赢了。 毕竟曾答应过那个人,要回到他身边呀。 除此之外,我哪里都不去。 大雨丝毫没有停的迹象,掩盖住了所有的焦灼、不安、愤怒、以及…暗流。 杜衡“扑通”跪倒在地,溅起无数血色的水花。 “你真是出乎我意料,”凝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伤重至此竟还能反杀‘杳冥君’,该说是他太蠢,还是十神实力排名本就是个笑话呢?” 他走上前去,将那力竭之人自地上提起,靠近杜衡耳畔道:“可惜,到此为止了。” 凝玄笑道:“你替我杀了那个蠢货,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呢,迦叶。不如…替你将不完整的‘转轮’之力凑齐吧?” 杜衡浑身一震。 “呵,果真如此,早先便觉你的力量不完整,我如今可是确定了,”凝玄将手伸向杜衡心脏,“我便先取出你的力量,再找到另一半‘转轮’,你看如何?” 他的手被杜衡握住了。 “呵…呵呵呵呵……”杜衡虚弱地笑着,语气却异常坚定,“你休想。” 凝玄瞳孔皱缩:“你?!” 但见杜衡抬手,毫不犹豫地朝自己心口拍去: “转轮·碎魂!” 他竟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 巨大力量轰然炸开,凝玄撤身后退,眼中是十分的震撼:“当真是个疯子……” 杜衡靠在树旁,感受到自己的骨血随神魂一同被撕碎,眼神逐渐变得悠远。 泪水混在雨水中滑过脸颊,他笑得癫狂又满带悲伤。 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不是他赌赢了。 他以为因果已结成,轮回不可逆,他终是从老天手里讨回了人。 却原来…这才是他的因果么? 天道终究是公平的,他向天道要了一个人,就要拿一条命去还。 一命换一命,这才是因果。 何至于此? 我不甘心! 他两世与对方相伴不过百年,于上千年的岁月里,只如白驹过隙的转瞬。 天意怎至于此?! 肯许我来生相逢,肯许他长命百岁,却不肯许我一场成全、一世相守。 如何能…教我甘心呐! 倏然间神光大涨,血色梵文携浩瀚‘转轮’之力涌向四周,凝玄面上大惊,不再多做停留,转身离去。 雨势更盛,金色、血色的雨不断飘落,显得庄重又悲壮。 杜衡恍然间伸手,似是要抓住什么,却只得一场空。 他的身形消散在滂沱大雨中,腕间珠串“啪”地一声断开。 血色菩提落了满地。 神者陨落,天地同悲。 风雨如晦。 “唰唰——” 若见微在林中飞掠,心脏不受抑制地狂跳。 一定要赶上…… 若瑾几人奋力追上他的脚步,沉默着不敢发一言。 前方骤然金光大作,若见微猛地停步,面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不会吧…?”他喃喃道。 压抑的气氛在几人中漫开,他们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沐浴在金色的雨中向前走去。 若瑾看到若见微身形晃了一瞬,而后难以支撑般地跪在了地上。 惨烈的景象随之出现在她面前,她忍不住小声惊呼着捂住了自己的嘴。 叶舒与陈平紧随其后,也被眼前所见惊呆了。 血,满眼都是血,大片的血混在地上的雨水中。 断了线的菩提珠落得到处都是,上面染红的血色仿佛洗不干净似的。 四处皆是被巨大力量摧毁过的痕迹,然而举目之内,却独独不见最熟悉的人影。 “骗…骗人的吧……”若见微的声音沙哑地可怕,他踉跄着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又再次跌倒在地。 “杜五,你给我出来。”他狠声道,“我知道你在这里,你给我出来!” 叶舒张了张口,小声道:“若小长老……!” 下一刻,他被若见微双手掐着脖颈提了起来! “还给我……”若见微如困兽般冲叶舒吼道,“你把他…还给我!” “咳咳…我……”叶舒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心中又惊又怕,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若见微的手逐渐收紧,像是真要将这少年置于死地。 “师兄!” 若瑾见他这副失了理智的模样,满是心疼,她忙跑到叶舒身边,使劲扒开若见微的手,“师兄先放手!这…这不是叶舒的错!” 陈平也跑过来架住若见微:“若小长老冷静啊!” 若见微倏然转头,若瑾在与他对视的瞬间忘记了要说出口的话。 师兄…哭了?她想道。 若见微面色凶狠,嘴唇抿得死死的,唯有一双眼通红,透露出一丝脆弱。 雨水划过他的眼,顺着面颊落下,他倔强地瞪着若瑾,又仿佛狼狈得无所遁形。 “师兄…”若瑾哽咽着道,“你先放手,先放手好不好……” 若见微红着眼看向叶舒,半晌慢慢松开了手。 “咳咳咳……”叶舒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心里却委屈的很,低着头不愿起来。 “你还不明白么?”若见微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冰冷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为何幽都山进攻涿光山?” 陈平在一旁道:“小长老先前不是说为了神器‘古月’……” “为何沈掌门一定要陈平找到你,然后带你走?” 陈平后知后觉地止住了话头。 “你还不明白么?” 叶舒抬起头,愣愣地看向对方,脑中乱成了一片浆糊。 若见微一字一顿地接着道:“叶字为古,望舒御月,叶舒之名,正是‘古月’之意。” 这一番话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响,令其余三人当场呆在了原地。 半晌,若瑾才难以置信道:“小叶子…就是‘古月’剑?” 陈平则喃喃道:“所以师父才…可是他是人,怎么又是神器?” 他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因为方才说出这惊天秘密之人,此刻又转回去蹲下了身。 若见微俯首,将地上掉落的菩提珠一颗一颗地捡了起来。 他捡得十分认真,将每一颗珠子都用衣袖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而后收在怀中。 若瑾三人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一时不知是否该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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