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木萧接着道,“我等清点山中人时,发现门人之中少了两名弟子,皆是掌门之徒,吾已派人去找寻了。” “呵,这倒是有趣,”凝玄玩味地看向二人,“二位竟能让两个毛头小子从眼皮底下溜走。” “回掌门,我等进攻涿光山时,并未看到有人逃出,想来那二人是先前便已离开了。” “不管如此,务必将他们找到,”凝玄悠悠道,“这应该难不倒‘杳冥君’的部下罢。” 两人垂着头,恭敬道:“谨遵掌门之命。” “说起来,”凝玄转了话头,“你们主子去哪儿了?” “回掌门,”一旁辛夷开口道,“主人协助恒山掌门去攻打苍梧山了。” “哦——”凝玄拉长了语调,眼中暗芒闪过,“是么…” 虞渊当然没有去苍梧山。 他自幽都山与凝玄分开之后,便让两位部下跟着凝玄,自己却悄悄动身来了琅環阁。 其实起初十方神器的封印确是完整的,只是他战后受伤颇重,未曾防备凝玄将一丝魔气留在了自己刀上。 后来他调养之时,凝玄便试图通过这缕魔气影响他,对方对付“空桑君”时也是如法炮制,只不过空桑君不甘堕落,他却主动与凝玄谈起了合作,甚至出手伤了实力大减的空桑君,让其堕魔。 之后他解开了“晦昼”的封印,让凝玄得以重回九州,不过彼时双方功体皆损伤颇重,凝玄只得以谢涔的身份留在琅環阁,后来通过手段做了阁主。 说起来,他已与这个令九州闻风丧胆的魔头相交了近千年,怎么说也对凝玄有些了解。 正是如此,他才发现对方身上的些许古怪之处。 凝玄的来历一直是个谜,仿佛凭空就多出这么一个强大的魔头,但这显然不合常理,以当年十神的实力,若有魔头现世,不该没有察觉。 且凝玄出手次数虽少,却表现得好似对刀、剑、术、阵、机关等等皆有涉猎,然虞渊仔细留意过,对方在所有仙门道法中,对剑道的了解最为深刻。 莫非此人以前是个剑修? 虞渊曾不止一次想到了一个人,却又立马被自己否决了。不、不会是他,且不说二人容貌性格无丝毫相似之处,当年那人可是被他亲手处决…灰飞烟灭了。 而且后来见到了苍梧山上那位——这确实出乎他意料——他也可断定凝玄并非是那个人。 那凝玄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千年来虞渊一直在收集线索,留意凝玄的举动——他当然不可能永远居于凝玄之下,心甘情愿替他人做嫁衣,他要找到对方的秘密,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几百年来虞渊一直在暗处偷偷观察对方,凝玄的警惕性很高,故而他能获得的讯息并不多。 但是就在不久前,他有了重要的线索,说起来还要感谢那一位—— 数日前。 虞渊在幽都山上碰到了孔宴正在处理几个反叛的魔门首领,忍不住上前嘲讽了几句:“昔日以‘仁德’著称的明王大人竟变得如此心狠手辣,真是让人唏嘘呐。” 孔宴面无表情地扭断了手中人的脖子,并未回答他。 虞渊夸张地啧啧了几声,又道:“不过这些人还不够看,毕竟…明王大人可是亲自了结了恋慕自己的凤止,还将尸身投入了黑水河,如此行为连我也不忍心回想呢。不过,亲手杀死心爱之人的感觉一定不好受罢,你说是不是……” 他说着看向身后之人:“…贺掌门。” 贺越一身玄衣立在原地,眉间血色剑印分外醒目,背后“昭明”剑魔气缭绕。他面上黯然,笑容苦涩:“神者何必挖苦我,还请带我去见掌门罢。” “呵,”虞渊撇嘴,一边绕过了孔宴继续向山上走去,“随我来吧。” 二人来到掌门住处,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怎会?”虞渊喃喃道,“他竟不在这里?” 贺越跟在他身后,谨慎地打量着四处:“掌门可是有事离开了?” 虞渊沉思一瞬,转身对他道:“你随我来。” 虞渊领着贺越来到了琅環阁,听着身后人苦笑着道:“未曾想连琅環阁也在那位的掌控之下……” 虞渊在心底冷笑,脚下步伐不变,向顶楼走去。 两人在谢涔居室外停下脚步,虞渊能感知到凝玄正在里面,奇怪的是对方似乎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到来。 瞬息之间,虞渊心中计较一番,眼中冷光闪过,直接上前伸手推开了房间的门。 短短一瞥间,他看到凝玄背对着房门,手中拿着一把剑,动作似是正在细细擦拭着那把剑。 下一瞬,他眼前乍然白光大盛,不及反应,便听得“当啷”一声,随即感到两股浩然剑意相撞,而后巨大波动迅速扩散至四周。 虞渊背后沁出了冷汗,再定睛之时,只见贺越持“昭明”剑挡在他身前,而凝玄已收剑回鞘,将剑隐去了身形。 “你来了。”凝玄振袖将屋内被剑气波及的物件回归原处。 “是。”贺越随凝玄示意坐于下首,两人默契地没有提方才交手之事。 虞渊坐于另一侧,耳边是另外两人交谈的声音,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 那股剑意绝不简单!方才一击在场三人皆看得明白,凝玄手中剑意比之“昭明”更盛,这样恐怖的实力,除却在十神之前证道成神的先人,他只见过一个人。 剑修之剑是与性命相当之物,更是能证明实力、辨明身份之线索,他之前从未见过凝玄拿这把剑傍身,可见对方是将剑放在了某个地方。 刚才电光火石之间虞渊下了一步险棋,他将自己“晦昼”刀上一抹刀气附上“昭明”剑,借着两剑相击之刻,隐秘地留在了凝玄那把剑上。 而现在他感应到……那把剑就在这间屋子里,离他不过几步之隔。 真是…意外之喜,虞渊眼底暗光流过。 以前凝玄以谢涔身份行动,常年呆在琅環阁中,故而他始终没有机会进入那房间。 如今凝玄占了幽都山要进攻仙门百家,这对他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于是虞渊暗中嘱咐木萧与辛夷两人拖住凝玄,趁着几人去寻最后一件神器,自己来查探那把剑。 琅環阁如今仍如世外之地一般一派宁静祥和,阁中弟子井然有序地打扫书阁、整理书架。 虞渊无声无息地掠过一层层的书架,来到凝玄居处。 他试着感应了以下,惊喜地发现那把剑仍在房间内。 虞渊借着对刀气的感应来到一个角落。 这里有个密室,他前几次来时,已试探出了开启之法。 随着密室之门在面前缓缓开启,虞渊几乎摒住了呼吸。 他就要揭开九州千百年来最大的谜团了。 “咔哒”一声轻响,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不算太大的房间,屋内四壁墙上皆划着深浅不一的剑痕,地上散乱着一些被撕成几半的泛黄书籍,还夹杂着一些竹简,看起来年代颇为久远。 虞渊捡起一张纸,依稀从上面辨认出“乐游”、“弟子”等等字眼。 他拿着纸的手不住颤抖起来,表情中夹杂着激动、慌张与难以置信。 他看向房间最里面的桌案,那上面放着一把剑。 虞渊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仿佛要亲手推开一道禁忌之门。 他已隐隐预料到门后是什么,理智告诉他应该停下来,离开这里,然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事实上他在一步步靠近那把剑,他把步履连同呼吸都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到盘踞在这屋子里不散的阴魂。 在看清那把剑时,虞渊心中竟升起一股荒谬的理所当然之感。 剑的形制他早已在书册间见过无数回。 应该说,在他那个时代,没人不认识这把剑。 这把剑叫“问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叶舒被吓得后退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陈平也被叶舒吓到了,想要推门而入发现门被锁上了,只好在外面问道:“小叶子?你没事罢?” “师…师兄?”叶舒声音发着抖,“你…你怎知我在此?” “我不知道,”陈平的语调中难掩疲惫,“我只是恰巧感受到魔物的气息…此事说来话长…小叶子,你没事吧?让我进去慢慢说给你听。” “好…好,”叶舒确定门外真是陈师兄了,这才坐起身来,去给陈平开了门。 “师兄,你不知道,那魔物扮成二师兄的样子要带我走,被我识破了,就对我穷追不舍。幸好师兄及时赶到,否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叶舒一边给坐在桌边的陈平倒了杯水,一边像倒豆子般不停地说着,以此来掩饰之前的胆怯:“师兄你怎么从涿光山下来的?师门如今怎么样了?我私自下山…师父…有没有生气?” 他连着说完一大串话,这才察觉陈平自进门后便少言寡语,情绪十分低落。 叶舒莫名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他小心试探着道:“……师兄?” “师弟,”陈平抬起头来看他,眼睛红得吓人,“没有师门了。” 叶舒仿佛没有听懂他的话,下意识反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师门了?” “小叶子…”陈平不忍再看他,低下头将脸深深埋在手掌中,他憋了一路的情绪在此刻爆发出来,哽咽着道,“涿光山被幽都山之人占领了…门中人皆被杀…二师兄死了…师父也……你懂了吗…你懂了吗…涿光山没了…什么…都没了……” “没了?”叶舒喃喃道“…没了?” 怎么可能?一同翘课、下山、罚抄书的师兄,做饭很好吃但脾气很火爆的饭堂大娘,温和朴实却常被他们气得暴跳如雷的师父……都…没了? “…怎么回事?”话一出口,叶舒才发现自己嗓音哑得可怕。 “几日前,幽都山新任掌门亲自率部下攻上涿光山,”陈平哭了一阵,此时情绪稍缓,“他所派出的皆是魔门高手,师门之人如何是对手,更何况那些人冷血狠毒,嗜杀成性……与其说进攻,倒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屠杀,师父心知难逃毒手,拼了命地叫我逃出去,找到你……” “陈平,”漫天血雨中,陈平被沈言推着向前跑,“逃出去!一定要找到他,然后带他走!走得越远越好!” 耳畔锐器划开□□的声音不绝,脚下是同门死不瞑目的尸体,陈平感觉到背后的力道消失,是沈言留在了原地为他抵挡追击,他却不敢停下脚步。WWw.lΙnGㄚùTχτ.nét 他一直跑一直跑,直到那杀伐之声隐隐约约听不到了,才敢回过头去最后望一眼涿光山—— 他看到一个人站在树下,冲他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那人没有立刻追上我,”陈平道,“我便一直向北走,直到天黑才敢停下歇息一会儿。后来我顺着小路走,一边躲避追兵一边找你,偶尔遇到魔物也会顺手除去,没想到竟会因此意外碰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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