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姒荼睁圆了眼,听得津津有味,有些好笑,也乐意继续拣些好玩的说给他听。 “但眼见李三公子年龄到了,李府许是怕落人口舌,便匆匆找了位家世清白、孤苦无依的农家女子娶回了府,当个摆设放着。” 姒荼皱眉骂道:“这不是害了人姑娘一辈子嘛?” 但他紧接着又追问:“那位姑娘现下怎么样了?” 楼岸摇了摇头:“半年前,因病不治而死了。” 他眸光里闪过一丝凌厉:“这明面上的说法,是那位夫人自小便身体不好,不小心着凉引发了其它病症,夜里被野猫冲撞,受惊过度病逝了。” “自此,李三公子日日以泪洗面,夜不安枕,发誓要为亡妻守节。自那以后,这半年里他还真的再也没去过秦楼楚馆,在祁仙镇上还博了个好名声。” 他的语调凉凉,难得地带了些讥讽。毕竟,旁人无知被骗也就罢了,当知情者了解原委,在这些事件前都放上个“不举”的前提后,就显得分外可笑了。 姒荼敏锐抓住了关键词:“野猫?什么样的野猫,会不会同那几只死猫有关?” 楼岸摇头:“这些并未详细提及。” 姒荼揪了揪披风上的流苏,在原地转了几圈,最终一仰脸叉腰怒骂:“那些姑娘绝对跟这个不举的有关,这种人最容易变态了,一个搞不好还不知道背地里祸害了多少姑娘。” 姒荼磨了磨牙,竟是提步要走:“我现在就去宰了他!” 楼岸好笑地将他拉了回来:“这些都只是我们的推测,若要将人带走伏法,还是得找确凿证据。” “更别提这背后还有一个人,他似乎知道所有的事,并掌控着节奏,一一将证据陈列在明面上,慢慢收拢布下的网。” 姒荼虽然气愤,但脑子还算清楚,听楼岸这么一说,也顺势往下理了理:“他若是想要为那些受害的姑娘们报仇,大可以一刀杀了那个不举的,以他表现出来的功夫也的确做得到。但他这样慢慢搜罗尸体证据,徐徐图之,更像是不愿脏了自己的手,要将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样子。” 他抓住了一闪而过的灵光:“那道鬼影,莫非是想要借青晏堂的手来料理这桩案子?” “从一开始扔下死猫尸体开始,到后面的女尸和惊扰李府的鬼泣声,似乎都是为了一点点将事情闹大。” “他特意将时间选在祁仙节前,就是想要逼县衙和李府联系能处理这件事的人。李府位居小镇最繁华的地带,祁仙仪式中的游街又势必会经过李府,若是不提早料理了这人,指不定会惹出什么卵子来。” “李员外怕,县衙也怕,所以只能上报给青晏堂了,”姒荼摊了摊手,冲楼岸笑笑:“可见,你们青晏堂还挺有威名的,连鬼想要申冤都盼着你们能来。” “怎么样,考不考虑以后当个堂主,往外一走多拉风多威武,我在你身边站着也能沾沾光。”他冲楼岸眨了眨眼。 楼岸无奈:“说正事呢。” “行,”姒荼点头,又将话题扯了回来:“将案子交到青晏堂手里,那鬼影应是放心了,但他估计摸不准我们查到了多少,也害怕我们不明所以直接将人捉了去,今晚应当是不会现身的。” “但我猜测,他之后定然还会用各种方式将线索送到我们手里。” 楼岸没否认这种说法,想了想又道:“你还记得我之前提到的荧春草吗?” 姒荼跟上了他的思路:“记得,但这样看来,那鬼影还真是图谋许久,不光收集了这些姑娘的尸身,还特意用古法将其保存了那么久,就为了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替她们报仇。” “真是不简单,就是不知道他是与哪位遇害的姑娘有渊源了。” 姒荼想了想:“我倒还真有些敬佩这人。” 楼岸赞同:“的确,肯耗费如此大的心力收集这些,定与遇害之人有不小的牵扯,在这个前提下还能冷静谋划,徐徐图之,心性便超于常人,能用古法秘药保尸身不腐,身份必然不简单。如此说来的确很厉害。” 说话间,姒荼瞧见了客栈门前的红灯笼,于是揽过楼岸的背,带着这人朝前跑了几步。 他跑着,语气十分轻快:“好啦,这下调查的大致方向有了,你今晚终于可以好好休息啦。” 楼岸有些错愕。 “这几日我们一直在赶路,你又担心着案子的情况,都多久没睡好了,”他冲楼岸弯眼笑笑:“没想到这个案子调查起来居然出乎意料的顺利,虽然还是倚仗了人家鬼影的功劳,但能查清楚就行。” “你先好好休息吧,把神养足了,明日才能好好的调查。” 他把人往屋里赶:“去吧去吧,关好窗户盖好被子锁好门,哥哥好梦。” 末了还不忘调笑着叮嘱:“明早我要吃许记酒楼的汤包,你若是要早起晨练,记得帮贤弟我带上一份。” 随即他便在楼岸茫然疑惑的目光下关上了自己的门。 一直到进了房间,确认锁好了门,姒荼才略微松了口气。 他垂眸,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双修长的手,此时正在难以抑制的颤抖着。 姒荼无言,扯了扯唇角,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几粒小药丸看也不看便直接仰头吞了。 又到日子了,但愿这次能好过些,别让他太受罪。 ...... 第二日,楼岸拎着离此地两条街外许记酒楼的汤包,敲开了姒荼的房门。 姒荼应该是刚醒,还没来得及梳洗,顶着头凌乱的发就给楼岸开了门。 他打了个呵欠,眯着眼睡意惺忪地冲楼岸打招呼:“早啊哥哥,昨晚睡得好吗?” 楼岸的目光触及他只有薄薄一层的中衣,颇有些慌乱的移开了视线。 见对方一直没接话,姒荼清醒了几分,睁眼就看见了楼岸回避的视线,他有些无奈,知道这人又用上了非礼勿视的那套。 姒荼也没为难他,回屋披了件外袍又回来,瞧见这人手里提的早膳,他欣喜道:“许记的汤包,你真给我带了?我本来昨晚只是随口一提来着。” 他弯唇笑着,伸手接过了楼岸手里的早膳:“这多不好意思,还劳烦哥哥给我送到门口来。” 话虽这么说,这人脸上却没露出半分不好意思的神色来。 楼岸对他这副样子早已习惯,状似无奈,眸光中却隐隐流露出笑意。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顿住了。 楼岸的目光随着姒荼的动作落在了他的手上,那里,在一夜之间又缠上了熟悉的布条。 楼岸记得,他刚捡到这人时,对方的手上就是缠满的白色布条,他当时还特别留意过,但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那日闻到的药草味究竟是什么。加之姒荼第二天便将布条取了下来,过了这许久的日子,他也便忘了。 谁知,现下这布条又突然出现在了对方的手上。 楼岸暗自思索起来,昨晚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吗? 姒荼也察觉了楼岸的视线,他摆了摆手,主动解释道:“我这手有个老毛病,好像是什么寒症,总之就是十天半个月会发作一次。”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骨头冷,说是小时候在雪地里冻出来的毛病,看了大夫,说是让用布条沾点特质的草药汁,细细将手裹起来,等药效吸收干净了,就能稍微缓解一些。” “喏,”他知道躲躲藏藏反而让人生疑,索性大大方方地将手往楼岸面前一伸:“你看,真没什么大事。” 楼岸握了握,见的确入手寒凉,便信了三分,没再追问,被姒荼领着进了房一起用膳。
第27章 本座有点害羞 早膳过后, 李府派人来传话,他们便得知,正如先前推测那般, 鬼影今日的确没来。 李员外和县衙那边顿时都松了口气, 原本还对两人的推测心存怀疑, 这下可谓是心服口服了。直夸两位小公子聪明绝顶楼家人才辈出。 李府也由此开始筛查府中的家仆, 寻找可疑人选。 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忙了一通, 手脚不干净的小厮仆从倒是找出了不少, 可疑之人却连影子都看不见。 前厅里。 李员外苦哈哈地道:“依两位公子所言,府中也是彻查了一番,但却并未发现任何身份存疑的仆从。近日府里也没买新的仆从,余下家仆里最少的也在李府已经待了五个年头, 都是府里的老人了。当初买人时也是确定了家世清白的, 实在不像是那作怪的鬼影啊。” 他又想到了些什么:“更何况, 众目睽睽之下, 那鬼影飞檐走壁轻松自如,武功之高强, 在江湖上也是顶尖的, 府中......也的确不曾有这样的人才。” 李员外说完, 姒荼与楼岸对视了一眼。 姒荼笑眯眯站起来,给李员外倒了杯茶, 趁着距离较近,他压低声音道:“查不到人,有两种情况。” “一是那人提前得了李府要查人的消息,自封武功, 隐藏得天衣无缝。”他弯唇笑着:“不过依员外方才所言,既然买进家仆的渠道是干净的, 且又是为府中效力了多年的老仆,那这种情况的可能性要稍稍小些。” 姒荼竖起两根手指:“那便是第二种情况了,员外有没有想过,彻查的范围不对。” 李员外拧紧了眉:“巡逻的家将,洒扫的丫头,厨房里的伙计,做粗活儿的婢女,就连马房里喂马的小厮都查了一遍,还有哪里没查到?” 楼岸看着他淡淡开口:“后院。” 李员外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 姒荼冲楼岸一抬眉,露出一个还是你懂我的表情,道:“不错,正是后院。” “毕竟也没人说,那飘渺无踪的鬼影不会是个美娇娘。” 李员外想起自己后院里貌美温柔的姨娘小妾们,面上带着些狐疑,随后,他又想起自己近日里新迎回来的几房小妾,眉心跳了跳。 姒荼继续添砖加瓦:“也许不是您的美妾,有可能是府中几位公子带回来的也说不准。” “员外您知晓其中厉害关系,自然小心再小心,弄错的几率尚小。但几位公子可就说不准了,年纪轻轻被姑娘们的美色迷了眼也是极有可能的,保不齐......” 李员外眉心又是跳了跳。 李府人口众多,偏偏还如出一辙的爱美色。单单只是李老爷的后院,便有不下十位千娇百媚的姨娘,除开李琬,若再算上其它两个儿子的...... 李员外面色明显沉了沉。的确,他无法保证那些女人都没有问题,尽管李员外还无法将徒手搬运死尸飞檐走壁的鬼影和自己房内温柔小意的美人联系到一起,但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说不准,就是她们中的某一个向鬼影传递了些什么消息。 姒荼见李老爷捏着茶杯沉了脸色,知道点到为止就好,便转身坐回了楼岸身边,只是同楼岸对上视线时,没忍住得意地冲他稍稍抬了抬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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