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情仿佛有种小爷天下第一舌战群儒大胜而归的傲气,直接让楼岸看笑了。 面对姒荼谴责的视线,楼岸艰难地压了压嘴角,只觉得对面这人满脸写着求夸奖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 鬼使神差间,他偏头对姒荼夸了句:“茶茶真厉害。” 姒荼:“......?” 姒荼罕见地僵硬了。 他热意瞬间蔓延到耳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结结巴巴问:“你,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楼岸抿了抿唇,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方才说的话不甚妥当,显得有些轻浮,正暗自懊恼着,没回答姒荼的话。 就这样,前厅里两个少年规规矩矩坐着,相顾无言,却一起红了耳根。 那边考虑妥当的李员外回过神来,看向两人正准备开口,却被这副景象弄得一怔。 李员外:“???” 他直觉气氛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以为是这两兄弟绊了嘴不开心,多年从商练就的圆滑让他下意识开口和稀泥:“可是这厅里温度过高,两位小公子怎么都热红了脸?” 他哈哈一笑,善解人意道:“年轻人身体好,火气旺,我让管家再添几盆冰如何?”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又默默移开了视线。 楼岸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不必了,多谢员外好意。” “但此次事关重大,员外也不宜再大肆彻查,以免打草惊蛇,故,还请员外准许我们在内院自由出入,调查鬼影一事。” 两个外男进入人家李府后院的确多有不便,但楼岸手执青宴堂令牌,为捉拿扰乱江湖安定的真凶时本就可以先斩后奏随意出入,现下开口,一是由于事情还远远不到要强制捉拿的时候,其次,也是为了给彼此一个面子,和缓一些,后续事宜也方便继续开展。 李员外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沉吟片刻后答应了这一请求,还将新入府的数位姨娘的院落布置同两人说了,拜托两人务必要找出鬼影,还李府一个安宁。 不知是谁将李府撞鬼一事散播了出去,这几日的镇上已经起了些流言,府内不安生先不提,李员外还因此黄了两个单子,损失了不少钱财。是以他此时言辞恳切,眼中的真诚不似作假。 若他没有隐瞒抛尸地点和李三公子的病情就更好了。姒荼暗自叹了口气。 二人虽得了在后院自由出入调查的令,但为了避免吓到女眷们,却并没有大摇大摆的横冲直撞,而是如同上次般压着脚步,尽量避开出入的丫鬟小姐,只到暗处探听调查。 姒荼尽量忽略掉被叫了小名的羞耻感,只当楼公子今日为他的英姿所倾倒,突然抽了个风。 他稍稍落后楼岸半步,瞄着前面步调平稳脊背挺直的人,清了清嗓子道:“你方才察觉到了吗?” 楼岸也默契地没再提方才的事:“你说方才前厅房梁上藏着的人?” 姒荼点点头,两人一同往偏僻的地方走去。 到了个角落里,确定四下并无家将巡逻后,姒荼仰头道:“眼下无人,不知可否出来一叙?” 空气里一时静默着,突然,从不远处的树上飞出了一只袖箭,直直地朝楼岸身上射去。 楼岸目光一凝,正欲拔剑拦截,却有人比他更快。 姒荼左移半步,抢先挡在了楼岸面前,随即竟是伸手轻巧接下了那只袖箭。 那裹挟着破空声而来,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的袖箭,就这么稳稳当当,不带丝毫杀伤力地躺在了那只裹着白色布条的手中。 气氛似乎比刚才更沉默了。 姒荼终于意识到自己手比脑子快,又干了些什么后,尴尬地笑了笑。 他冲楼岸笑着眨了眨眼,瞎编一通:“这......是我家传的功夫,就那什么......空手接白刃你知道吧,就是那个,拿来在街头卖艺的,我早年跟着学过两三年,哈哈哈。” 楼岸没答话,而是上前一步,拉过了他的手细细查看了起来。确认布条完好,人也没受伤后才松了口气。 “很厉害,但以后能用兵器挡就别用手接,我怕你会伤到自己。” 姒荼本不以为然,拂玉手若成,空手接白刃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技能,普通的凡兵根本无法对他的手造成任何伤害。 但当他的视线触及楼岸关切的眼眸时,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敷衍的话来。 只垂下眼睛,默默应了声:“知道了。” 楼岸见他神情恹恹,以为是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对,伤到了少年的自尊心,顿了顿后还是将手放上了姒荼的头顶轻轻拍了拍,再次开口强调道:“空手接白刃,很厉害。” 姒荼耳根莫名又热了热:“哦。” 此时,不远处的树上却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两人抬眸看去,才发觉是那人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突然往树枝上拍了一掌,硬生生将树枝打折落了下来,惊落了满树的叶子。 随即,在漫天落叶中飞身离去,快得果然只看见一道残影。 姒荼:“???” 楼岸:“?” 姒荼茫然地看看那人离开的方向,又看看地上那截断掉的树枝,迷惑至极:“他这是......做什么?我们哪里惹到他了?” “这树,又是哪里惹到他了?” 楼岸沉思了一会:“或许,是由于这树他蹲着觉得不舒服?” 两人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言归正传,姒荼摊开掌心,拿起那个袖箭看了半晌,发觉里面居然是中空的。 他与楼岸对视一眼,将其拧开,里面果然塞着一张纸条。 打开一看,上面是行肆意张扬的字:今日酉时,凤山庙相见。 那字力透纸背,铁画银钩,单看着就觉得傲骨铮铮,霸气凌然。 姒荼摸着下巴分析:“方才在前厅,这人并未刻意隐藏气息,但凡是个习武稍成气候的,都能注意到当时还有第四个人在场。” 楼岸接过话:“他是故意让我们发现的,为的应当就是送这个纸条了。” 姒荼点头:“不错。至于方才那一击,也是想要试试我们的虚实,若我们当真只是个草包饭袋,刚刚那射出的袖箭,虽不致命,也是真能重伤人的,他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这样,要么就是被吓得屁滚尿流跑回楼家,哪怕留下来接着查了,不知不觉间在气势上也矮了人家一截,若来日真对上了,也怕是会被拿捏的死死的。” 姒荼叹了口气,拍了拍楼岸的肩:“还好他遇上的是咱俩,江湖未来的天下第一!” 楼岸无奈道:“天下第一可只有一个。” “那......”姒荼冲他眨眨眼:“咱俩可以并列啊,并列的天下第一嘛。” 楼岸依着他:“好,并列的天下第一。” 姒荼被哄得高兴了,扬眉捏着那张字条又看起来:“我觉得,或许今晚又有些送上门的线索了。” 楼岸的目光也落在上面,点头道:“真相如何,或许我们今晚就能知晓。” ...... 那道残影在空中飞驰许久,绕了几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丫鬟上来给她倒了杯水,压低声音问道:“少主今日去试探那两人,结果如何了?” 那女子一把扯下面罩,露出张明媚张扬的脸来,偏偏此时脸色不太好,仿佛结了层霜:“试了,两人武功都很不错,人也聪明,可以合作。” 她拿起杯子颇为豪放地仰头喝了,将其放回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随即,房间里响起了道咬牙切齿地声音:“但偏偏,是两个死断袖。” “在树下你侬我侬的,操!”
第28章 本座玩得花 申时三刻, 凤山庙。 沿着石阶而上,布满青苔的道路旁栽满了重重叠叠的枫树,每值秋季, 漫山遍野的红, 宛如凤凰浴火, 而这坐落于山顶的庙也因此得名。 两人提前抵达了凤山庙, 此时正坐在亭中纳凉。 姒荼打量了一下周围略显破败的景色, 叹了口气:“这凤山庙据说历史还挺悠久的, 但怎么现下落败成了这样。” 楼岸随着他的视线扫了眼庙中的蛛丝尘土:“近十年来,祁仙镇的民众似乎都更为信奉传说中的那位仙人,是以镇上祁仙庙的数目只增不减,香客众多, 倒显得其它寺庙门可罗雀了。” “花开花落, 皆有气数, 自有定时, ”楼岸目光看向远方,声音很轻:“没什么好难过的。” 姒荼看着他的侧脸, 敏锐地觉察出了些什么。 上一次楼岸露出这种表情, 好像, 是在提到楼自青夫妇的时候。 气数,定时......姒荼联想到了当年独步江湖的剑道魁首——楼自青, 年仅十八便一人单挑万象修罗宗的十七阎罗,放火烧宗后扬长而去,只在山门口的石碑上刻下“善恶有道,正邪自清”八个大字。创办青宴堂, 广纳江湖奇才,保障了江湖至少五年的太平安定。二十岁那年自创了一套剑招, 命名为斜月十八式,精妙无比,一举开创了剑道的新高峰...... 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 但可惜,这位惊才绝艳的天下第一,只辉煌了不到十年,便对外宣称病故了。 随后,便是人走茶凉,当年因为一腔热血聚在一起誓要惩奸除恶的首代青宴堂少年们,或是琐事缠身,或是突遭变故,又或是迫于生计,一个个的,就都不在了。 青宴堂,也渐渐地,彻底成了楼家名下的东西。 姒荼根据长老们当初说过的故事,一点点推测出了这些。但他看着触景生情的楼岸,却不知怎么去安慰,这位不着调惯了的魔教继承人,竟头一次嫌弃起自己嘴笨来。只能默默将手搭上了楼岸的手背,一点点握紧了,希望能将掌心的热量传递给他。 楼岸垂眸,看了会儿两人握紧的手,偏头冲姒荼笑了笑。 那笑容极淡也极美,格外让人移不开眼,带着股天高地广云卷云舒自看淡的气息,姒荼瞧着他,仿佛看见大雨过后被洗净了的碧海蓝天,心里某个地方似乎塌陷了一块,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却很安心。 他咳了咳 ,对于心中出现的特殊感有些无所适从,头一次率先移开了目光。 这一移不要紧,要紧的是就着偏移的目光,他看见了不远处枫树旁站着的一位黑衣女子。 她的高马尾干脆利落地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眼神清澈透亮。此时抱着手臂,正看向两人,不知是不是姒荼的错觉,他似乎看见那位黑衣姑娘朝他们翻了个白眼。 姒荼:“???” 楼岸也注意到了那边,知晓这位姑娘定然就是那位相约之人,便拉着姒荼起身,冲黑衣姑娘点了点头。 那姑娘瞧两人看见了她,也没再耽搁,瞬息间便移到了他们的面前。 她先是一言难尽地看了眼两人依旧拉着的手,撇了撇嘴,开口道:“碎星宫,沈今念,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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