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一把甩开容嘉,又矮着语气回去求朱宣。 可朱宣故意甩脸子,只冷冷哼了一声,旁的一句话都没说。 见状,容嘉简直恨铁不成钢,凉嗖嗖地说:“那你觉得你资质好是吧?” 这话有点扎心,那修士不耐烦道:“怎么?你莫不是等急了想插队,故意编出这些话来骗我们吧?” “你狗咬吕洞宾!”容嘉被冤枉得有点急眼,“我好心劝你们,不然就凭你们这些蠢货,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修士被激怒了,梗着脖子道:“这儿有你什么事?别在这添乱了行吗?” 容嘉瞪大眼,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道:“我添乱?” 周围两个修士大概也是等急了,开始附和起来,“就是啊,跟你什么关系啊?” “你谁啊你?” …… 容嘉彻底怒了,叉着腰大吼:“我是你仙人爷爷!!” 稚嫩清朗又中气十足的“仙人爷爷”四字瞬间回荡在整个山头。 四野皆寂。 修士们:“……” 修士们像看傻子:“……你疯了吧你?就你,仙人?” 容嘉气得话都不会说了,口中翻来覆去“我”了半天,只恨自己骂功太差,书到用时方恨少。 听到“仙人爷爷”四字,一直斜眼看人的朱宣这才正眼看了过来。 他盯着容嘉看了好久,终于看破了容嘉周身的易容,登时面色一变,咬牙切齿道:“容嘉——?!” 自知说漏了嘴的容嘉早已没了刚才仙人爷爷的气势,慌乱地看向楼烬:“我我我……” 楼烬抬颌:“无妨。” 早晚要暴露的,一个朱宣而已。 而朱宣脸上却是红白交加,十分精彩。 既然已经得知面前人是容嘉,那站在容嘉身后的、谎称姓金的那个,十有八九就是楼烬了。 他很早之前就被楼烬教训过,再加上身为上神的龚宁都差点被楼烬杀死,朱宣此时面对楼烬已经惧上心头了,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腿软发抖,全靠他一口气强撑着。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却不愿输了气势,仍昂着头道:“你、你二人乔装混进独月宗,究竟意欲何为?” 楼烬笑道:“光论恶人先告状这点,你倒是和龚宁那厮很有夫妻相。” 听到夫妻二字,不远处的朱念看了过来。 朱宣没有跟儿子解释的意思,依旧戒备地看着楼烬:“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想做的事你我都心知肚明,就别演了,”楼烬道,“还不如把元丹还给人家,你也少作点孽,下辈子还能当人。” 楼烬言此,朱宣却领会到彼去了,当下心中一骇:“如何?莫非你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我?” “哪有人?”楼烬四下一看,疑惑道,“三日之后这些人都咽气了,谁还管你死活?” 虽说楼烬此时还没展露真正的修为,但朱宣对楼烬那难以掩饰的恐惧却是真真切切落在了众人眼中。 他们这才明白这人的修为很可能远在朱宣之上,又听他这么说,当下就方寸大乱了。 “我们三日之后就咽气了……是什么意思?” “他还说要朱宣仙长把元丹还给我们……” “元丹!”有人终于醒悟,寒意从头到尾贯彻而下,连声音都在颤抖,“快把他们叫回来!看看元丹还在不在!”
第45章 不孝子 不久, 一些修士去而复返,脸色都白得像纸扎人。 在场的修士们连忙将他们拉了过来,一番检查过后都一言不发, 神情一个比一个难看。 “怎么了?”去而复返的修士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个个莫名其妙。 根本没人敢跟他们说他们即将命不久矣的事实, 谁都开不了这个口。 大家都是同门,昨天还彼此聚在一起好端端地谈天说地呢, 今天就被人稀里糊涂地剖去金丹,多少年的修为都竹篮打水,命数也即将终结。 容嘉道:“你们的金丹……被剖了。” “什么?”这些人压根不信,但还是不敢怠慢, 自行查看一番后发现金丹确实还在体内, 登时更不信了,“你瞎说什么呢?净吓人!” “他……他没瞎说。”一个修士脸色铁青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 “我们都被骗了,你们的金丹早已被剖了出来, 现在体内的那枚是假的,不日就会消散,届时……” 他话都不用说完,人人都清楚届时会发生什么。 他们对于登仙的期望终于化成了毒蛇, 在他们的心头重重咬了一口, 直至血肉模糊。 不敢置信,自欺欺人,慌乱,恐惧, 这一切最终演变为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还没接受这个事实。 “也就是说……我们要死了……?” 大家的目光纷纷射向了坐在一旁的朱礼, 朱礼的脸色也不好,面对这一道道目光,更是惭愧到无所遁形。 “明明是宗主说……说仙长可以带我们登仙的,要我们放一万个心……” 朱礼压根不知道该说什么。 先是亲生儿子的背刺,随后又是全宗上下的诘问,朱礼整个人好像瞬间苍老了十岁一般,干裂的嘴唇不住地发抖,面上一点血色也无。 他最终看向了朱宣。 “你……你骗我们?” 寥寥几字,好像是生锈的铁刃划过同样生锈的剑鞘一般。 “我也有苦衷。”良久,朱宣才沉沉开口。 他并非全无良知,做这一切的时候也有愧疚,只不过和龚宁的命相比,这份愧疚就显得太过微不足道了。 龚宁如果死了,他在神界就会举目无亲,这段日子他也知道自己为了龚宁树了多少敌,到时候所有都会反噬在他的身上。 他只是仙,死都没有人管是怎么死的。 朱宣不敢看朱礼,不敢看朱念,更不敢看在场的所有修士,眼神就在半空中没有落点地扫视着,最后落在了一颗郁郁葱葱的树边。 他稍微沉默了一下,接着道:“当时爹渡劫在即,是我向龚宁上神苦苦哀求,上神才同意跟神君说说下借玉冥杯,虽然爹到最后没有用上,然而设若用上了的话就是过命的人情,我理应还给上神。” “你这么有孝心,怎么不用你的命去还?”容嘉讥讽道。 朱宣猛然看了过来:“跟着叛徒为虎作伥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至少我没有让我爹去给我相好的偿命,”容嘉理直气壮,“而且那龚宁本来也是死有余辜,若非他一而再再而三欺辱我师父,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朱宣额角已经现出了青筋,但碍着楼烬在场,他不敢真的得罪容嘉。 他不再跟容嘉吵嘴,慢慢后撤了一步,容嘉则料到他有想跑的意思,将他一把抓住:“骗了人就想跑?” 朱宣反手挣脱,现出法器来,趁着容嘉不备就袭了过去,又看准了容嘉躲的那一瞬间翻身入云。 容嘉转头大喊:“师父!他要跑了!” 楼烬扬起下颌,没有出手的意思:“你不会打不过他吧?” “……” 楼烬抬抬下颌:“去,让为师看看你的本事。” “噢。” 容嘉得到首肯,与朱宣缠斗起来。 朱宣虽然比容嘉修为高,但容嘉这段时间在妖界也精进了不少,一时并不落下风。 天上打得不可开交,地上依旧是人心惶惶。 朱念茫然地看着自己父亲上天入云左右翻飞的身影,茫然地转过头来,问楼烬道:“前辈,我爷爷会死吗?” 楼烬没直接回答他:“他金丹被剖,如果现在把金丹按回去,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但修为就不敢保证了。” 听到一丝转机的朱念眼神一亮:“您能救他和全宗上下这么多前辈吗?” 楼烬侧眼看向朱念。 没看出来,这对祖孙的情义倒还挺深的。 但朱念这一问,饶是楼烬都很难给出一个答案。 如果真要说的话,那就是救不了。 方才楼烬早已注意到朱宣腰侧挂着一个储物囊,是神品,并非他这种阶段的仙能得手的法器。 所以那储物囊大概率是公上胥给他的,用来装他从独月宗剖下来的金丹。 而且,这储物囊应该直接连接着公上胥,这边刚装进去,公上胥那边立马就能拿到,所以这些金丹估计在刚剖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公上胥手中了。 也就是说,在场的这些修士基本上是必死无疑。 一切都晚了。 “其实你们还有转世的,”楼烬委婉地安慰道,“身死并非是绝路。” 朱念听懂了楼烬没说出口的答案,愣愣地张开口:“转世……” 他像上岸的鱼一样艰难地喘息着,回头去看了一眼朱礼,眼神便再挪不开了。 “转世……转世之后,爷爷还能是我爷爷吗?” 朱念身为堂堂七尺男儿,此时眼眶通红,死死咬着下唇,几乎都能看到唇齿相抵的血印子。 楼烬有点动容,道:“其实当鬼也行,我认识冥界之主,是个好人。” 朱念却摇了摇头,忍着哭声道:“不行的,我爷爷怕鬼。” “你不怕就行了,”楼烬说,“反正他又吓不到他自己。” 朱念本来是想哭的,不知怎的又哭不出来了。 那边容嘉已经渐渐有点力不从心了,只不过朱宣一心要逃,并没有和容嘉缠斗的意思,所以打了半天两个人都只受了点皮外伤。 楼烬口中“啧”了声。 然后朱念就看到面前的人一闪而逝,下一刻,云层里打斗的声息戛然而止。 只一瞬间,朱念便知道那里胜负已分。 他没见过仙人斗法,更没见过能像楼烬这种在一息之间便一招致胜的,虽是看不到楼烬到底做了什么,但心底却油然而生一股敬畏之情。 云层中,楼烬单手操着一捆魔气幻化而成的粗链,牢牢将朱宣的双掌拷在一起。 而另一手中则握着朱宣的储物囊,上下抛了抛,随后向前一掷,储物囊则悬于空中,囊口冲朱宣大敞着。 楼烬道:“你自己进去,还是我请你进去?” 朱宣挣扎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 楼烬懒得听,将他嘴巴也堵住了。 “师父,”容嘉落到楼烬身旁,“这储物囊怎么是人能进去的?” “就一会,死不了。”楼烬道,“不知道公上胥把龚宁藏在了哪里,这应该是最快能找到金丹的办法了。” 楼烬将这储物囊的玄妙之处同容嘉一说,容嘉便明白了,却依旧有点疑惑:“那如果真这么说的话,师父岂不是要从神君手里硬抢金丹?” 楼烬:“算是吧。” 容嘉大惊:“您能打过神君了?!” 楼烬一笑:“打不过,但我也不是非得‘抢’金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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