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连连摆手:“哪里哪里,能为神主与襄掌刑办事,实乃老朽的福气啊。” 盛非襄一笑不笑,也不欲同他客套那么多,稍偏了头朝姜照道:“这位是负责接引你进神侍遴选的翟管事。” 姜照恍然意识到什么:“所以我现在就要?!” 盛非襄颔首:“不错。此事刻不容缓。” 姜照愣住了。 姜照惊呆了。 不就一个侍从吗,你们神宫那么大难道还缺人伺候,这么急?! 似乎是看穿他所思所想,翟管事略一拱手,道:“征伐万界之日将近,神宫近来亦总是雷雨交加,襄掌刑如今能送来新的丹修,实是解我神宫燃眉之急啊。” 姜照其实并没有听懂坏天气和新丹修有什么关联。 但盛非襄听懂了。 她拍了拍姜照的肩,也不多作解释,只道:“去吧,为神宫分忧。” 姜照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翟管事却已笑吟吟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位小道君,请吧。” 箭在弦上,姜照咽了咽喉咙,发出明显的咕咚一声。 好吧,反正,既然目前也找不到血池之心的下落,干脆走一步算一步…… 几人在此处停留太久,已经开始引起巡逻修士的警觉。 姜照顿时不再犹豫,硬着头皮跟着翟管事一道走过天门,跨入宫殿。 他没有回头,自然也没有注意到盛非襄望着他的背影,轻叹了口气。 “于私……”她动了动唇,“你很像他。” 她喃喃着什么,随着风声一同消散在空气中。 …… 姜照一路跟在翟管事身后,他紧低着头眼也不敢抬,专心盯着自己脚尖走路,压根没注意自己被带去了哪儿。 所以当翟管事在一个特别特别简陋的小房间里,郑重地拿出了一管装着非常非常少的金红血液的瓶子,并将之递给他时,他整个人是懵的。 他望着那管足称只有几滴的金血,哪怕隔了一层都能感觉到里头不容忽视的威压。 翟管事满脸肉疼地说:“这几年来神宫的丹修变少了,你还是近来头一个,事发匆忙没有准备,你只能凭这个来验了。” 姜照犹疑着没敢接过,“验什么?验我是不是丹修么?” 翟管事高深莫测地摇头,“当然不是。” 他又指了指另一侧桌案上放着的一个小小镜子。 “它能看出来你是不是丹修,甚至还能看出来你是什么水平的丹修,但是在这之前……” 他说,“这几滴神血,能验你能不能在神主威压下活下来。”
第87章 屋子里头静了半晌,见眼前的少年没有反应,翟管事又把这管神血往前递了递。 他正要催促,就听姜照又开口问:“如果我没通过,我会死在这儿么?” 翟管事说:“当然不会,神主威压比这几滴神血还要厚重千万倍,你连这也抗不住,何谈入神宫?” 姜照沉默两秒,这才伸手接过。 他轻声问:“怎么做?” 翟管事:“应该打开闻一闻即可,再不济便倒出一滴……” 姜照觉得自己脑回路跟不上翟管事,遂以一种极其匪夷所思的目光望着他,说: “应该?再不济?” 翟管事理所当然:“老朽方才不说了么,小道君你来得匆忙,没有准备。以往遴选哪用得着神血?这可是老朽珍藏了许多年的,要不是神宫丹修稀缺……” 姜照立即打断他:“行,我知道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在姜照打开瓶盖的那一刹那,翟管事几不可察地后退一步。 三秒过去。 不由扶住桌沿才能站稳的翟管事面上挂着震惊的表情—— 不,不止震惊,已经足称得上惊悚了。 因为他眼睁睁看着姜照如同没事人一般把鼻子凑近了闻,似乎是也奇怪自己为什么没反应,干脆依翟管事所言简单粗暴倒了一滴血在掌心上。 翟管事看着那滴血乖顺融进姜照的皮肤中,几乎吓得心脏骤停。 姜照抬手嗅了嗅自个掌心,没发觉什么特别的,纳闷扭头问:“就这样?” 翟管事两腿抖如筛糠,下意识说:“你、你莫非见过神主?” 他说完就打了自己一巴掌。 姜照:…… 他迷茫问:“我该见过他老人家么?” 翟管事磕磕巴巴:“你,你先把它盖上,盖上再说……” 姜照看了他一眼,有点担心翟管事再不平静下来恐怕要吓晕过去,于是把瓶口对着他,再向他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木塞,当着他面儿神情自如地盖上了。 他四平八稳地说:“盖好了,接下来呢?” 一点停顿都没有,翟管事差点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姜照话音刚落,便见翟管事大步向前,一把夺过了姜照手中的神血! 姜照看着翟管事一边不可置信地检查了一边又一遍,一边喃喃“不可能莫非是假的吗难道有人偷龙转凤”。 他贴心地打断了翟管事的脑补,说:“管事,请问我成功了吗?” 翟管事浑身一震。 翟管事转头看他。 翟管事,翟管事目光灼灼,直接把桌上那面镜子塞姜照手里,热泪盈眶:“就是你了!!快,让老朽看看你的修为——”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镜面显现了一个“丹”字,却闪烁着微弱的莹光,如风中残烛,仿佛极轻易便能被扑灭。 翟管事那殷切堆笑成褶子的脸一瞬间垮了下去。 只听他冷漠问:“小道君,你平时吃饱了睡足了都不修炼的么?” 姜照真诚地答:“修啊,日日在修,夜夜在炼,丝毫不敢懈怠。” 翟管事更冷漠了:“敢问你修炼了多少时日?” 姜照掰着手指头数:“不多,几个月吧。” 翟管事忍无可忍:“那你说,凭你这修炼了几个月还在炼气一层的修为,你如何为神主做事!!!” 姜照绞着手指,十分诚恳:“我也觉得我不配伺候神主他老人家,那不然你放我走吧?我哥哥兴许还在外头等我呢。” 翟管事死亡凝视。 翟管事长叹一声。 翟管事拍了拍手—— 姜照背后突然窜出了两个人! 这两人走路压根没发出声音,一出现直接便钳住了姜照的手臂! 姜照猝不及防被这一手打得措手不及,差点整个人弹起来,然而他被摁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翟管事从他手中抽走了那面镜子,镜光隐去,只听翟管事漠然说:“先随意找个地方安置他吧,等他哪天到了洞虚期,再让他上神宫。” 姜照一听,傻了:“洞虚期?!” 是翟管事疯了还是他疯了? 翟管事摆摆手,似乎不欲多言,“带走。” 这是姜照第三回听见这俩字了。 这一回也是同样的挣扎无用,而且这回押送姜照的那两人就跟哑巴了似的,不仅走路没声音,连呼吸声都没有。 他们自个哑巴便算了,还要把姜照变成瞎子,不顾他反抗在他眼上蒙了层白纱。 直到姜照被推进一个什么地方,那层白纱才渐渐消散。 很好,敢情这是让他连路都不认得,某种程度上杜绝了他逃跑的可能。 白纱散去,视野重明。 直到押送的那两人合上殿门,姜照才骤然醒神。 殿内光线昏暗,空气中盈满了一种不知名的药香。 摆设虽雅致,但能看出来已有几分旧了,姜照一眼就能瞧出来这殿内的东西都并不精细。 姜照心想,这俩人好像真的是随意把他安置在了一个地方。 他心里正胡思乱想,突然便在他左手边传来几声细细的咳嗽—— 姜照吓得噔噔倒退,后背紧贴殿门,出了层冷汗:“谁?!” 那人又咳嗽了几声,许久才断断续续地回答:“你是,新来与我同住的,丹修么?” 他声音低弱,姜照却能分辨出他没有敌意,那点警惕心也放下去了些,犹豫了下,循着声找了过去。 重重幕帘之后,一个身形纤细瘦弱,只着一身素衣的男子满面病容,见他寻来,才勉力支身起来,倚着床头坐起。 姜照声音都轻了不少,生怕惊扰了他:“你是原住这殿里的吗?” 男子轻轻颔首,他动作幅度很小,但姜照总觉得他马上便要垮了。 只听这男子低声又问了遍:“你是新来的吧?” 姜照心想,现在自己这名不正言不顺的,也没个神宫编制,但又要在这儿听翟管事的修那不可能的炼,也不知算不算新来的。 所以他不由迟疑:“应该算。” 男子叹了口气:“没想到……你看起来没什么事儿,这样便退下来了么?” 姜照云里雾里:“我能有什么事儿?” “你不是从神宫退下来的丹修么?”男子苍白的脸上滑过一道惊讶的表情。 姜照连忙摆手:“我当然不是啊,我被莫名其妙抓进来说要做神侍,结果那个翟管事又嫌我修为低不让我当,说要我修到洞虚期才能进那个神宫……” 他耸了耸肩:“然后他就把我丢这儿来了。” 男子眸光复杂:“翟管事?好罢。但你竟然连洞虚都不是么?” 姜照困惑脸:“难道我看起来应该是洞虚大能?” 男子勾了勾唇角,似乎被他逗笑了:“这幽冥地界,随便一个都是化神洞虚之人,已不足以称为大能了。” 他咳了咳,又说:“连我……也不过是洞虚罢了。” 姜照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了什么。 什么情况?云外天没了,人间在打仗,这世界莫名其妙多了个快一统天下的神主,不仅如此,这世界的人修为还各个都变强了?! 秘境以外,洞虚期的璇玑尊者已能称修界第一人,但在这秘境以内,竟不过是寻常修士?! 他头一回对这个神宫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惧意。 他不敢说自己只是个小小炼气。 开玩笑,哪怕眼前这男子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但姜照毫不怀疑,他随便打来一道灵力,他能立即任务结束回管理局被销毁。 姜照讪讪一笑,转移话题:“那我睡哪儿呀?” 男子费力地抬手朝他身后一指:“我对面。” …… 等姜照在这容纳二人居住的狭小宫室中安顿下来,正躺床上忧心任务时,住他对面床的男子——此人自称唤他岑桥即可——忽然出声问他: “小昭,你家中可有人帮衬你?” 姜照把正在手中把玩的令牌迅速往袖中一藏,说:“没有,怎么这么问?” 岑桥默了默,叹气道:“我只是想,若你家世不错,最好尽快修书一封,让你家人想想后路,把你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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