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厌七再次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张不问动作一顿,微仰着头,双眸闪过一丝悸动,沉默了会儿,才慢悠悠道,“第二次了。” “嗯?”少年声音还有些哽咽,不明所以地应了声。 男人垂眸看他,解释道。 “没什么,你继续哭。” 谢厌七微愣,他确实想抱着他继续哭,但情绪如潮,来的也快去的也快,他不过是将这几天压抑已久的悲痛哭出,现在反而好些了。 他擦了擦脸,松开了手,往后退坐了一步。 “张不问,谢谢你。” 男人似诧异他会突然说出这句话,微微扬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谢厌七抿着唇,有些心虚地没再看他,将眼底的情绪压下,自顾自地下了床,走到桌前坐下,端着热粥吃了起来,余光中,瞥见了张不问刚才擦掉掌心污秽的锦帕。 “嗯……果然还是你做的好吃。” 张不问站起身来,拂了拂袖,“吴掌柜做的。” “……”谢厌七一噎,差点呛住,拍着胸口咳嗽了一会儿,才幽怨地看他,“张不问!我很少夸你的!” 男人唇角噙笑,道了句“没大没小”,便略过他的身前往外走,打开了门,光一瞬间照在了他的身上,像渡上了一层神光,“吃完出来,带你去个地方。” 谢厌七回神,几口吃完了粥,放下碗便拿着衣服准备出门,可脚步却在门口时掉了个头,他再度回到了屋内,关上了门。 半刻后,门再度被打开,一个唇红齿白的红衣少年收拾精致地走了出来,只是脸有些热气扑面的红,眉心一颗红痣更衬的他灵气十足,几步下楼时,腰间挂着的金袋左右摇曳,金靴之上,还有些银制流苏一同共舞。 谢厌七在门外看到了张不问的身影,“你要带我去哪儿?” 张不问捻着铜钱,道,“皇宫。” 话落,在他们身后,一道长呵传了过来,“谢厌七!那是谢厌七!冲啊,抓住了他就能有五百两黄金!” 谢厌七从不明所以到眼眸瞪大:“!!!”一偏头,就看到了墙上贴着他的精致画像,几乎一模一样,就连那颗红痣都画上了。 他诚惶诚恐地叫了一声,二话不说拉着还在整理袖口的张不问就跑了起来,“完了,我们今天不会抓回去吧!!”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着跑了一段路的张不问:“……”第一次表情管理失败了。 少年拉着他跑到一处巷口才停下,张不问缓了口气,扶着墙壁恢复着气息,颇为不悦地瞥了他一眼。 谢厌七心里一个咯噔,“你……没事吧?” 看到他上气不接下气又喘息不停的模样,谢厌七瞬间自责了起来,上前一步拍着他的背,不慌不忙地捋了捋,“对不起,我忘了你的感受。” 张不问吐了一口气,“不怪你,是我年纪大了,禁不住折腾。” 他这么一说,谢厌七更内疚了,想了想,他伸出手入了金袋,二话不说拿出了一锭银子递了过去,无视张不问眸子微亮的表情,他一本正经,“我的赔礼道歉。” “其实……也还好。”说完最后一个字,张不问淡定自若地将那银子接了过去。 “那就好。”谢厌七松了口气,摸了摸脑袋,“话说那些画像为什么画的这么好,画出后面长出来的痣就算了,怎么还把神韵给画出来了。” 张不问没吭声,只是在看了他一眼之后,淡定地抚了抚手腕的铜钱串,“先去皇宫吧。” “嗯!这次我们悄悄地走。”谢厌七拿出了一个黑色面罩,戴上之后,又下意识地想要给张不问戴上,却被他伸手制止了,自己拿了过去戴上。 谢厌七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从小巷口探出头去,“我们从哪儿进?悬武门吗?这里追杀我的人太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进去。” 张不问几步上前,“是悬武门,有人追杀,但不必担忧。” 有了这话,谢厌七便放心了。 可放下的心还没来得及落定,他就看到左右两侧都来了人,他惶恐转身,心里在想着怎么带张不问离开,却见男人在袋子里摸索了一番,拿出了一个符纸。 谢厌七:“……” “张不问你,你有符纸不早说!” 男人将符纸夹在指尖,依旧不慌不忙,“就这一张,我自是要用在刀刃上。” 话落,他又呢喃,“况且,这可不是瞬移符。” 符纸从指尖飞出,朝追杀而来的两波人马冲了过去,触碰的那一瞬间,烟尘四起,从中间往四周蔓延,谢厌七还在怔愣之际,便听到张不问嗓音似从耳侧擦过,“走了。” 声音还在耳廓未曾消失,他的手臂便被他拉住,朝着一处跑了过去。 谢厌七呼吸微滞,烟尘之中,他看不清周遭,甚至看不清牵着他的人,只能感受到手臂传来的紧实感,以及那刚好将他手臂箍住的五指,稍加往上,能看到随着奔跑动作而上下摇晃的铜钱手串。 少年眸光微颤,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在下一瞬感受到拉着他的人突然加快,一阵风过去,他再次睁眼,两人已经来到了建了一半的悬武门前。 谢厌七:“……” 张不问喘了口气,“想不到还有一个瞬移符。” 少年幽怨地看了过来,却看到他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臂,有些话,错过了那个时机再说,好像就没感觉了。 他承认,现在他只想弄清楚张不问带他来皇宫做什么。 看到宫门前的守卫,谢厌七疑惑,“我们如何进去?他们会认出我。” 张不问信步往前,“没事,他们不认识我。” 谢厌七不太确定地愣了一下,几步追了上去,“你的意思是,我不用进去?” 脚步没停,两人来到了守卫面前,张不问将他往前推了推,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我带你进去。” 说完,他从袖口中拿出了一张海捕文书。 谢厌七瞪大了双眼。 张不问脸色不变,对守卫道,“官爷应当认识他吧,他是在下抓到的,在下送他进去领赏,可否通行?” 守卫两人对视了一眼,狐疑地看着老老实实跟在张不问身后的谢厌七一眼,随即缓慢点头,侧到了一旁。 顺着两人诧异的目光,张不问收好海捕文书,率先往前走,谢厌七闭了闭眼,认命地跟了进去。 他发现他还是看不懂张不问。 守卫嘀咕:“第一次见这么配合的犯人。” 从悬武门进去,两侧很快又投来了其他的目光,一些瘦骨嶙峋的百姓光着上半身,正在费力地拖着比他还大数倍的石头往前艰难移动,谢厌七眸子微颤,低声道,“这些是什么人?” 张不问凝眸,“谢府曾经的家奴。” 谢厌七脚步突然停下,下一步就想走过去帮他们,却被一只手臂拦住了去路,他抬头,不解地看向他。 “为什么?” 张不问脸上早已没了笑容,他扫了周遭的人一眼,“他们是在吃苦,但性命还在,况且他们很快就会解脱了。” “有人为了帮你连命都快没了,先救他要紧。”话落,他回头,也不再拦他,径直快步往前走。 谢厌七恍然回神,追了上去。 “你说为了帮我连命都快没了,那人是谁?” 王无醉?还是赵卍?或是金子乌? 斜阳悬挂在右侧方,照亮了张不问半边的脸庞,有些昏暗,却依旧清晰。 他道:“大皇子。”
第045章 炮烙 悬武门进去, 是一望无际高耸的宫墙,两人的脚步忽然都有些沉重,谢厌七低着头一言不发, 默默跟在张不问身后。 今日天气并不好,阴沉沉地, 好像要下雨了。远远地,谢厌七就听到了几声哀嚎,但那声音并不是大皇子的。 他瞳孔紧缩,脚步不禁加快。“他会不会有事?” 张不问指尖微动,“卦象说不会。”他抬头,语气却有些颤,“但很危险。” 话落,身旁已经跑过去一道影子,张不问愣了一下, 只听到了他留下的声音,“我先去救他了!” 男人忽然停下脚步,沉眸看着已经远去的少年,微微叹了口气,唇瓣发着颤, 却最终一句话没说,又缓步跟了上去。 两侧是冰冷宫墙, 他的头发高束,那平日能够掩他面容的木簪此刻正固定着墨发,随着他的脚步往前, 身上的粗布长袍却慢慢换成了青绿浮光锦衣, 他脊背笔直,两侧袖口袖着青竹, 腰封中央,是一道古怪的印记,长廊一望无际,他独身一人走在中间,脚步未停。 雨水淅沥而下,淋湿了旁边的红墙绿瓦,他却不曾沾染到半分,雨水落下靠近时,好像有什么东西将它们隔开了。 他指尖捻着铜钱呢喃,“嗯,又被丢下了。” …… 越靠近前方,谢厌七便听到哀嚎声越来越大,甚至越来越耳熟,这个反复哀嚎的声音,似是王无醉? 有些像,但不确定。 他额头冒出虚汗,头也不回地跑了很远,可蓦然回神,脚步停下时,转过身,却早已看不到张不问的身影。 他的心里突然一空。 “张不问。”他喊了一句,无人应他。 哀嚎声几乎近在咫尺,但在他的前方,谢厌七紧抿着唇,犹豫了一瞬,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方后退了一步宫墙,便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谢厌七紧皱的眉眼突然松开了,露出了奇怪的笑,“你在这儿。” 少年如释重负的声音落耳,张不问淡然的脸上终于浮现了笑,他应了一声,漆黑的瞳盯着他,轻道,“我一直在,快去救人吧。” 谢厌七重重点头,这才放下心来,转身朝着身后跑了过去。 张不问收了笑,盯着他的背影颔首,“可是你回来找了我,他便要死了。” 宫墙之中,是他抉择之处。 少年脚步未停,终于能够奔向他想要去的地方,可越过那一道道大开的宫门,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明了,宽阔的地面中央,摆着一个铁片围起来的柱子,柱子最下方,是熊熊燃起的大火,柱子中央,绑着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他耷拉着头,早已失去了声息。 谢厌七瞪大双眼,直直愣在了原地。 却在下一刻,看到了王无醉被押了出来,死去的并不是他,可是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慌。 “谢小公子,来晚了啊,人已经死了,你没见到他的不甘。” 幸灾乐祸的声音在王无醉身后传来,嫪龟手托罗盘,缓步走了出来,他眼神暗暗,嘴角扯一抹笑,而在他的身后,几个服装怪异的人走了出来。 在他们走出来的一瞬间,许久未曾响动的镯铃像打着颤的晃个不停,叮铃的脆响随着噼里啪啦的柴火声一同响起,嫪龟眸子眯了眯,目光落在了被他捂住的手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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