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头上还戴着帽子,帽檐遮去大半灯光,有时卡看不清表情,可还是能感觉到他吃得很开心。 徐景祎仿佛能透过帽子看见他那对竖起的鼠耳朵。 “喜欢吃这个?”他想起昨晚小仓鼠嘴馋央求自己的模样。 祝七点点头,脱口道:“这跟我们那儿的山麦面好像。” “你们那儿?” “嗯,在我们那儿——” 比划到一半,祝七忽然反应过来,倏地止住话头,眨眨眼缓缓放下胳膊。 徐景祎很自然地继续问:“在你们那儿怎么了?” “……没什么。”祝七埋头喝汤。 徐景祎却没有让这个话题轻飘飘过去的意思:“说起来我忘了问,你不记得自己是在哪儿和家人走散的,但总记得自己家在哪儿吧?告诉我地址,我可以送你回去。” 不,你送不了。 祝七又喝了两口汤,不敢看他:“不记得……” 徐景祎安静了几秒。 祝七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赶紧再喝几口汤…… “十八岁,”男人缓声开口,“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儿。” 把别人说得好像个笨蛋。 祝七热着脸想反驳,却又想着六哥“多说多错”的扯谎理论,只能缄口当个笨蛋。 徐景祎还在问:“住在山里?” 祝七硬着头皮点头。 “什么山?” “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打死也不知道。 徐景祎对着他越来越低的头顶看了片刻,终于放弃刨根问底,敲敲桌提醒:“帽子要掉进盘子里了。” 祝七默默直起腰背,头却还低着。 吃完饭,徐景祎问他还想去做什么,没有的话,就回酒店了。 祝七当然还没玩够,但他担心再玩下去,身上的债会越背越多,便摇摇头说没有,但是:“我们回去的时候,还能再坐敞篷公交吗?” “……可以。” 然而遗憾的是,返回的上车点正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将车厢挤得水泄不通。别说上二楼了,连楼梯都站满了人。 下车的人在挪行中险些挤掉祝七的帽子,他松开扶手匆匆按住,却被人流带着踉跄了一下。 徐景祎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 “谢谢。”祝七又道谢。 “抓着我。”徐景祎说。 少年两只手乖乖地握住他的手臂,车内拥挤,他整个身躯都贴了过来。像只寻求庇佑的鹌鹑。 徐景祎想起祝七还是仓鼠时,每次被自己端在手里,都要抱住手指蹭两下。 还没到一天的时间,他竟然对撸不到鼠饼有些不习惯了。 “下一站下车,走回去,可以么?”徐景祎低声提议。 祝七被挤得难受,闻言忙不迭点头:“好!” 下车的一瞬间,空气都变得清新了,祝七大吸一口,肉眼可见的轻快起来。 饶是徐景祎也短促地吐了口气。 从他们下车的站走回去,路程不算远,十分钟左右。 走了一会儿,祝七发现路边整齐地停放着一排自行车,颜色分块也很统一,有蓝的有黄的有橘的。 他扯扯徐景祎的袖子,好奇地指指:“为什么这么多一样的自行车呀?” “共享单车,”徐景祎顿了顿,看似随意地问,“你们那儿没有?” 祝七摇头,随即跃跃欲试:“这个怎么骑?” 三分钟后,两人各自蹬着一辆共享自行车再次上路。 徐景祎会骑自行车,但从未正眼看过路边的共享单车。这实在是很新奇的体验。 “徐景祎……”祝七有一阵子没骑过自行车了,一扭头说话,车头也跟着歪了歪。 徐景祎本来落后他半个车身,见状往前踩了一圈,稳稳扶住他晃动的车头:“专心点,看路。” “噢。” “叫我做什么。” “你骑我前面吧,”祝七说,“我不认路。” 看着祝七兴致勃勃的模样,徐景祎忽然觉得这种新奇的体验也不是没意思。 他往前了一点,却也没离祝七太远。 “不认路,那上次是怎么找回家里去的?”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打了祝七一个措手不及。 他反应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从昨晚到现在,他好像还有一件事瞒着徐景祎……现在的情况,说出来也没关系了吧?他都这样了,徐景祎怎么也该猜到了…… 祝七一路苦恼到回房间,决定坦白从宽。 徐景祎正把下午买的东西放到桌面上,他慢吞吞挪过去,叫他:“徐景祎。” “嗯?” “我其实有件事瞒着你……” 徐景祎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你说。” 祝七把上次突变成人、千里寻家的过程说了一遍,边说边观察徐景祎的脸色,尤其在说到偷他衣服的时候。不过看徐景祎的表情,好像没有生气。 呼,那就好。 祝七没有把所有的细节都说出来,比如在小区里被猫追、被那对过路父子欺负的事,一概没有提及。 但是他不提,不代表徐景祎就忘了。 “所以,你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徐景祎直击重点,“医生跟我说,是人为的。” 祝七一愣,支吾道:“就……遇到了一点意外。” 他觉得这没什么好说的,反正都已经过去了,而且对一只小动物来说,即便是在大自然也危险重重。况且他现在好好的,也没什么事嘛。 可徐景祎没有轻轻揭过的意思:“什么意外,谁造成的?” 祝七抬眸看他,软声问:“你生气了吗?” 进屋后,少年就把在脑袋上闷了半天的帽子摘了下来,原本蓬松的头发被压得有点塌,短小的仓鼠耳朵此时也微微耷拉下去。 看上去害怕又可怜。 徐景祎看着那对小小的飞机耳,说:“有点。” 小耳朵更蔫了:“噢。” 祝七又说:“那你能别生气吗?” 徐景祎:“为什么?我没有对你生气。” “那也不好,”祝七说,“你是我的主人,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心。” 徐景祎被那猝不及防的两个字击了一下。 他觉得在生气之前,或许更让这只小仓鼠先建立对人类的语言认知。 暂且先不提意外的事,他让祝七坐下:“以后不要这么说话。” 祝七眨巴眨巴眼,不解。 “不要说我是你的主人之类的话,”徐景祎说,“还有今天在店里,用身体还什么的……以后不要这样对人说话。” 祝七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不好。” “哪里不好?” “……” 祝七是真的不懂。 他求知若渴地望着徐景祎,希望得到解答。 徐景祎和这双纯净无暇的眼睛对视片刻,总觉得关于这些话的深层意思有些难以启齿,说得多了,似乎会玷污这只小仓鼠雪白的皮毛。 于是他说:“在人类的语言行为里,只有坏人才会对你说这些话——你只要记住这点就行了。” 祝七惊诧地瞪大眼。 这样的吗?那他今天不仅对徐景祎说了很坏的话,平时在心里叫徐景祎主人,岂不是也相当于在骂他?!那他也这么骂过徐景卉…… 天呐,他怎么是这么坏的一只仓鼠? 他的宠物工作真的做得好失败呀! 少年的表情在短短几秒内可以说变化万千,徐景祎正要问怎么了,就见他眼眶泛红,吸了吸鼻子,然后重重地深呼吸一口。看过来的眼神充满挫败、歉意和难过。 “对不起。” 徐景祎沉默片刻,说:“……倒也没那么严重。” 祝七摇摇头,垂头丧气:“你放心吧,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说了。” 祝七的心灰意冷一直持续到睡前。 徐景祎几次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不过祝七的坏情绪睡了一觉就好了。他冥思苦想许久,自己在工作过程中其实还是有许多可圈可点的地方,至少从徐景卉和徐景祎都喜欢撸他这点来看,也不算完全失败。 没关系,再接再厉!吸取了这次的经验教训,如果还能有从业机会,他会做得更好的。 第二天徐景祎出去忙了一整天。 当然,今天徐景祎在出门前的叮嘱里加上了一句:“及时回复我的消息。” 经过昨夜的教训,祝七现在变得更听话,徐景祎发来任何消息他都是秒回。 和前一日一样,早餐和午餐都由徐景祎叫餐送来房间。现在变成了人,祝七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在房间里宅一天也没觉得无聊,看看电视、玩玩电脑和手机,白昼眨眼即逝。 游戏是人类世界和动物世界都有的东西。祝七在玩手机时也下载了一些除了消消乐以外有趣的游戏,其中一款是需要联网的多人对战游戏,他用这部手机的号码直接登录,体验了几把。 虽然是人类世界的东西,不过这款游戏和二姐公司开发的某个游戏在玩法上类似,他很快便上手,连升好几个段位。 又打完一把,回到主界面,祝七收到一则好友密聊和组队邀请。 他以为是今天通过的众多好友申请中的一个,点了同意。 大雨啊都是水:[?] 大雨啊都是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什么意思? 祝七不明所以,他习惯开麦沟通,于是语音问道:“你要跟我一起打吗?” 说完,两秒后,对方退出了组队。 祝七:? 他的声音有这么恐怖吗? 好莫名其妙的人呀。 然而在游戏过程中见证过了更多莫名其妙的人,祝七不是很在意。正要继续匹配,大雨啊都是水再次发来组队邀请。 祝七犹豫一下,还是同意了。 这次对方打开麦克风,是个听上去很年轻且清爽的男声:“不好意思啊,刚刚手滑了。一起打?” 祝七:“好啊。” 不过男生的段位比祝七高很多,他们没法一起打排位赛。祝七看了一下,对方是最高等级的段位,而且还是全国50强,好厉害。 男生却不在意段位差距,拉着他打了几把普通匹配。 普通匹配打起来轻松许多,他们经常聊天,祝七得知这位叫大雨的男生和自己年纪相差不大,大学刚刚毕业,还在找工作,目前先做着游戏主播赚点生活费。 祝七问他;“那你现在在直播吗?” 大雨:“没有,今天懒得播,就想随便玩会儿。你呢,你多大了?” “十八。” “十……”对方很震惊,“十八?” “嗯。怎么了?” 难道在人类世界,十八岁不能玩游戏吗? “……没怎么,原来你比我还小,”大雨说,“那你应该高中毕业了吧?在读大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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