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七真诚地道歉:“对不起呀,吓到你了。” 心脏刚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击打了一下,在少年清澈的眼神中升起一丝欺负小朋友的愧意。徐景祎默然两秒,说:“没关系。” “我……我不是故意的,”开了个不错的头,祝七解释起来就顺畅多了,“按理来说,我变不成人的,但是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本来想赶紧跑远一点,不吓到你的,但是没来得及……” “你一只仓鼠,能跑到哪里去。”徐景祎说。 这番语气很是熟悉,仿佛此时祝七还是那只可以在他手里打滚翻肚皮的小小仓鼠。 祝七泄气:“……好吧,你说得对。” “那现在呢,也变不回去了?” 祝七丧头丧脑地:“嗯。” 少年继续抠着膝盖处的布料:“你之前照顾我,对我很好,谢谢你,我现在这样……不会一直赖着你的,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又变回去,但这段时间我会努力想办法回家的。” 养只仓鼠和养一个仓鼠变成的人完全是两件事,徐景祎现在态度这么平和,已经是撞大运了,他不能再得寸进尺。 “你要走?” “嗯……” “你能走去哪。” “嗯?” 徐景祎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一只手摊开,问他:“身份证,有么?” 这个很好理解,从字面意思理解就是身份凭证,家乡也有类似的东西,祝七摇头:“没有。” 拇指扳回去,徐景祎又问:“户口本。” 这是个陌生词汇,祝七露出不解的表情。 “就是户籍证明,”徐景祎解释,“上面会登记你的家庭关系、每个家庭成员的基本信息。” 祝七摇头,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 徐景祎的食指也扳回去。 还剩下三根手指。 “驾照。” 摇头。 “护照。” 摇头。 “银行卡。” 摇头…… 又是一轮你提问我摇头。 到最后,徐景祎十根手指全军覆没,祝七变成了一个人形拨浪鼓。 握成拳的手再摊开,两手空空,男人面无表情:“什么都没有,你能跑哪去。” 祝七:“。” 祝七呐呐:“总不能……”总不能就这样待在你这儿呀。 “为什么不能?” 祝七抬眸,瞪大的眸子里写满惊讶。 徐景祎面色沉静:“我还没好心到接济一个陌生人,但你……至少我养了两个多月,让你去外面自生自灭,我也没那么不讲道理。” “在找到家之前,你可以先待在这儿。” 祝七看着他,缓缓眨了眨眼,眼眶便红了。 徐景祎浑身僵住,他并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哭什么。” “没哭,”祝七把涌上来的情绪憋回去,咕咕哝哝,“徐景祎,你人真好。” 徐景祎看着他:“你知道我的名字?” “嗯。” 也是,这不是只普通仓鼠。 徐景祎看看眼时间,起身从衣柜里拿出另一床干净的备用被子,床上的调换:“先睡觉,剩下的明天再说。” 他带着被子和另一只枕头去走向沙发,祝七叫住他:“你不睡床吗?” “你睡。” 徐景祎人高腿长,挤在沙发上怎么想都不会舒服。祝七慌忙下床:“对不起,我没想霸占你的床……” 没有拖鞋,他赤脚踩到地上,衣服裤子顿时顺着地心引力往下坠,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像穿着裙子似的,显得身形愈加娇小。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景祎皱了皱眉,“把鞋穿上。” 房间里配备了两双室内拖鞋,都放在床头柜最下层的置物架上。徐景祎已经穿掉一双,还剩下一双。 见他皱眉,祝七耳朵有些紧张地绷直,赶紧弯腰去拿鞋子。 一弯腰,领口斜斜地半滑下去,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明明都是男性,徐景祎却莫名移开了眼。 “穿好了,”少年乖乖地报备,“你来睡床吧,我睡沙发就好。” “不用。” 祝七没动,倔犟地认为是自己的原因。相处这么久,他知道徐景祎是个很在乎私人领域的人,大概是因为突然变成人的自己在他床上呆了那么久,所以他宁愿去挤沙发也不愿来床上睡了。 身板那么小只,人倒是犟得很。 徐景祎沉吟:“非要我睡床上?” 祝七点头,又摇头,说:“我没有要强迫你,我只是希望你能休息好。” 少年表情认真且诚挚,徐景祎被他看得说不出拒绝的话。虽然他觉得这只小仓鼠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别傻站着,”他抱着被子枕头往回走,“你也上去。” 大床一分为二,两人各占半边,各盖各被。 再次熄灯,黑暗的房间内没有了其他声音,只剩下各自的呼吸声。 祝七僵直地躺在床上,不敢乱动,睁着眼毫无困意。直到这时,他才有种恍然梦醒的感觉,可一切又是那么不真实。 徐景祎真的好厉害呀。 对超出人类认知的事情,哪怕是被吓到了,也能快速平静下来,接受得这么快。不仅没有骂他驱赶他,还允许他留下、分一半床给他…… 祝七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徐景祎。 他冥思苦想了好久,身侧忽然响起徐景祎低沉的声音:“还不睡。” 祝七愣愣:“你怎么知道?”他刚刚可是一动都没动。 徐景祎不答:“睡不着?” “嗯……”怕被嫌麻烦,祝七立马又道,“可能是白天睡多了,现在不困。” 徐景祎“嗯”了一声。 就在祝七以为徐景祎睡着的时候,又听对方问:“抱枕必须得是瓜子?” 祝七老实答:“不是,我喜欢舒服的。” 徐景祎:“知道了。” 室内再次安静。 变成了人,那个小小的拇指抱枕被迫下岗,祝七睁着眼发了不知多久的呆才终于酝酿出一点睡意。他悄悄地翻了个身,把被子暂时当作抱枕阖上眼。 第二天,徐景祎先醒来。 祝七睡得正香,早已不是昨夜入睡前那安安分分的睡姿,侧躺蜷缩着,被子大半被当做抱枕。搂成皱巴巴一团,少年半边身子在外面,一条腿搭在被子上,又宽又长的衣服卷曲上去,隐约露出一点腰线。 徐景祎扯过被子,给他把漏风的腰腹盖上。 洗漱出来,床上的人已经醒了,抱着被子双眼朦胧地坐着,显然还在犯困,本就自然卷的头发睡了一夜后乱得像鸡窝,把短小的耳朵都埋住了。 他揉揉眼睛看过来,两秒后,浑身一惊,霎时双目清明。 徐景祎真想问到底谁才是那个身份暴露的,怎么一只妖反而怕人怕成这样。 “早。”徐景祎拿起领带,口吻自然地打招呼。 “早……”祝七说,“你要出去了吗?” “嗯。” 对了,徐景祎是来出差的,有正事要做的。 一夜过去,昨天的事仿佛成了场梦。 祝七看着他系好领带,整理袖口,忍不住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时敲门声响起,是吴枫:“徐总,张总的车已经到了。” “好。” 徐景祎穿上外套,对上少年不安又期盼的目光,他动作不由缓了一下。 “顺利的话,下午三点之前。早午餐我会联系酒店送上来,你无聊了可以玩手机看电视,电脑我确认过了,也能正常使用。你在房间好好待着,不要乱跑,那部手机里存了我的号码,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难得在日常生活中一口气说这么长一段话,顿了顿,强调一句:“等我回来。” 祝七认认真真地记下他说的话,保证道:“我记住了。” 这副听话的模样,让徐景祎差点儿脱口而出某个夸奖词。他把那个字咽下去,改回自己一贯的回应:“嗯。” 吴枫终于等来老板,他恪尽职守、老实本分,老板的门一开一合也没有往里窥探一眼。尽管刚刚的那番话,他在门口听了个七七八八。 起初他还以为徐总是在跟谁打电话,言辞令人犯嘀咕,怎么听着像是在嘱咐小孩儿?难不成徐总其实隐婚有娃了?然而接着他就听见另一个回答的声音,很年轻的男声,像清澈的大学生。 当过好几年秘书、换过两任东家、深谙豪门八卦之癫狂的吴枫内心大受震撼,这哪儿是打电话啊,徐总这是屋里有人! 是什么人,什么时候来的?昨天徐总进房间的时候不还是一个人一只鼠吗?这一晚发生了什么? 他的第三任东家步履稳健地走在前头,挺括的肩背一如往常英姿风、一丝不苟。 可吴枫心中的滤镜却悄悄地产生了一丝裂痕。 - 徐景祎离开没多久,便有人来敲门送餐。 早餐很简单,一份三明治、一碗什锦水果和一杯温热的燕麦奶。三明治分量不小,不过祝七很久没变成人类模样吃东西了,这些吃完还觉得不够。 上次在华阿姨那儿被投喂了很多东西,现在回想起来有点馋。 祝七吃完饭,试着联系宠物基地,毫无意外地失败了。 不知道这次会维系多久的人形,还会像上次那样一两天就变回去吗? 如果一直变不回去,也联系不上宠物基地,他岂不是就要这样在人类世界生活了?那到时候得找份工作,赚一些人类世界的货币才能养活自己…… 那么首先他得了解人类世界呀! 祝七如梦初醒,立刻坐到了电脑前面。 人类世界的电子产品和动物世界的略有不同,但基本相通。要搜索的东西有点多,他一时无从下手,思考过后决定先从最感兴趣的开始——搜索框里输入徐景祎的名字。 他看见过徐景卉的名字,虽然不清楚徐景祎的最后一个字具体是哪个,但只打出前两个字,关联搜索里便弹出了相关词条。 徐景祎、徐景晗…… 还有徐景祎和司扬…… 哇,甚至有徐景卉! 祝七原本只是想看看徐景祎,结果被这一个个词条吸引过去,在八卦与科普中了解到徐景祎的概况以及他周边的人际关系。 他知道徐景祎不简单。 但没想到这么不简单…… - 吴枫发现他的老板今天格外爱看手机。 他们从研发交流会辗转到私人会议室,吃过午饭,再到现在参观流水线,一路上徐景祎频繁地查看手机,像是在等谁的消息。 吴枫眼观鼻,鼻观心,却立刻想起今早在老板房间门口听到的对话。 好像吃到第一手瓜了…… 在徐景祎又一次不经意间拿出手机查看消息时,同行的某位经理展现了他察言观色的本领:“徐总,您有急事的话,咱们就参观得快一些,您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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