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华辰,别忘了你的身份。 每当他开始胡思乱想之时,脑子里就会出现相应的警告,制止他继续犯错。 慕华辰从未想过,一向善于心术的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自己教出来的棋子弄得方寸大乱。 他与柳叙白,到底是谁驯化了谁? 这个问题,持续困扰了许久,但一直未曾得到一个确认的答案。 后续的一些任务,因为涉及到两国军情,柳叙白总是负伤而归,最重的一次,险些直接要了柳叙白的命,他们在边境完成刺杀之后,便带着慕华辰要的书函向玉泽州快马赶回,但临近玉泽州之时,遭遇了慕浮生的党羽的伏击,柳叙白前前后后都被乱箭贯穿,整个人像是从血池之中爬出来的一般。 “殿下……殿下呢……”柳叙白用仅剩的一口气询问着常青。 “殿下去了皇宫,要晚些才能回来。”常青回答道,言涟也身负重伤,他看着常青站在原地不动,便厉声道:“那你还在等什么,锦瑟用命护送的消息,难道不值得你给殿下传个信吗?” “是我不想吗?殿下现在正在宫中受陛下召见,商议对敌之策,这个时候,你让殿下为了一个影卫赶回来,这像话吗?”常青被言涟一说,心中也是怒火难掩,直接与他争辩了起来。“再说,锦瑟现在需要赶快接受治疗,不然他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司弦……不必了,我……我等殿下回来就好。” “别……别坏了殿下的大事。”柳叙白虚弱的躺在床上,猛地一咳嗽,积压的血水便喷涌了出来,这一幕让常青与言涟都吓了一跳。 “得赶快拔箭止血,不能再耽搁了。”常青看着柳叙白已经泛白的脸,深知他生命垂危,赶忙让赶来的医师上手查看,“司弦,你看着锦瑟,我现在去宫门外等候,若是殿下出来,我会马上说明情况的。” “好。”言涟应声道。 当慕华辰从宫内出来之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今日的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陛下有意让沈凛手下的兵马归到自己麾下,这对于慕浮生来说,算是致命打击,正当他欣喜之时,便看到常青在车马外来回踱步,像是有什么焦虑之事。 “怎么了,府上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殿下!殿下你总算是来了!”常青看到慕华辰之后,赶忙上前说明情况,“锦瑟回来了,但是……他受了重伤,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晚。” “你说什么?” “锦瑟遭遇了伏击,中了数箭,现在正在府上诊治,不知现在情况如何。”常青不敢隐瞒,将他看到的情况和盘托出。 慕华辰方才的喜悦被一扫而散,心像是被灌了冷铅一样,他甚至已经无法等常青驾车回府,直接翻身上了一旁的快马,而后疾驰而去。 琅環,你等我。 你一定要等我! 慕华辰心里默念道,他似乎从没有这么担心过任何一个人,他没有看到柳叙白的样子,但是通过常青的描述和神态,他大概已经脑补出了大概得情况。 这一刻,慕华辰像是将自己一直在意的身份、荣耀都抛在了身后,随着马蹄荡起的烟尘一起消散在了夜色之中,这一路,他想的分外明白,尽管他还是无法对这种情感下一个定义。 但是他确信,他不要失去柳叙白。 他不能失去柳叙白。 这是他人生中唯一愿意放弃自由陪伴的他的人,他绝不能辜负。 当他来到柳叙白的房间之时,地上盆中已经已经抛落了不少折断的箭矢,言涟也因伤势过重被送去别处医治,床边除了一个医师和一个助手再无他人,医师双手通红,正在为着最后一根插在心口的羽箭发愁。 这根几乎已经射穿了柳叙白的心脏,贸然拔箭,很有可能会造成血崩,即便在场的几位都身怀绝技,可以以灵力压制血水喷涌,但是柳叙白本人已经虚弱不堪,想要硬挺过去并非易事。 “琅環!”慕华辰冲上前,攥住柳叙白手,然后抚着他的发丝道:“别怕,我在。” “殿下……”柳叙白的双眼已经有些睁不开,但是他听到了慕华辰的声音,便用还在滴血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书函在……在这里,拔了箭,就……就能拿到了。” “殿下,这书函对你很重要……拔箭吧……” “什么书函不书函的,别管那些,你撑住,你不能死!听到没有!”慕华辰心急如焚的说道。 “殿下……没事的,我的命……不值钱。” “以后的路,殿下……琅環不能陪你了。”说完,柳叙白就彻底晕死了过去,垂落的手刚好抚在那胸口漏出一角的信函之上。 “琅環!”慕华辰回头看了一眼医师大声呵斥道:“你还在等什么!拔箭!”说完便将自己体内的气力都运作了起来,以最丝柔的方式,慢慢引渡到柳叙白的体内,护住那已经破损的心脏。 医师原本就战战兢兢,现在被慕华辰这么一吓,更是双手不稳,慕华辰见状直接自己上了手,他握住已经别截取的箭矢末端,在柳叙白耳边轻语道:“琅環,忍一下,你一定能撑过这一关。” “别抛下我,你说过的,要陪我,所以这路,我要等你一起走。” 慕华辰手指用力,将那没入胸口的箭矢迅速拔出,温热的血水喷溅在他的脸上,与不知何时落下的眼泪混为一滩,他将自己的灵力全数推进那伤口之处,耗力之大,让他的额头开始浮现一层薄汗。 医师与助手这时也不敢在耽搁,立马上前开始了止血工作,整整折腾了一晚,柳叙白才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而慕华辰更是为其耗尽了体内所有的力量,过度的透支更是让他身体受到了不可逆的伤损,不过这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柳叙白活下去,才重要。 但是他做的这一切,并没有让任何人告知柳叙白,他还特意叮嘱常青,绝不能向任何人提及此事。 在慕华辰看来,柳叙白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那封被箭矢贯穿的带血信函,慕华辰自始至终没有开启过,因为他知道,什么情报也比不了柳叙白这一番真心。 更何况现在自己已经在朝堂上争到了这最后的兵权,所以这封密信,也就失了作用,根本不需要柳叙白如此大费周章。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柳叙白的眼眸之中,不再有那样的杀气。 因为在柳叙白对自己,动了情。 但柳叙白也顾及自己的处境,所以并没有挑明,为了自己,他什么都可以牺牲。 而慕华辰完全是后知后觉。 但是,好在不晚。 慕华辰坐在柳叙白床前,牵着他那双被绷带缠满的手,看着那窗外湛蓝的天空,喃喃低语道:“琅環,再等等,很快,很快你就不用在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想要的归处。” “一个一直梦寐以求的家。” 只可惜,身在梦中的柳叙白,并听不到他的任何陈情,此事过后,他只是派了常青来慰问,如山的补品将柳叙白的房间堆满,但是始终都没有亲自来探望过柳叙白。 因为慕华辰清楚,他越是想要给柳叙白一个未来,就越要耐住寂寞,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的软肋,这是对他们双方的保护,他离那皇位只剩一步之遥,只要他登上拿龙座,柳叙白想要的,他都可以给。 只要等到那天,他就不用在像现在这样,将自己所有的情绪收在心里。 没有什么,比一个太平盛世来的要更安稳了。 这才是他许给柳叙白的归处。 但这终归只是设想,慕华辰做梦也没有想到,正是因为他的闭口不谈,才导致了事情的转变。 他的身体因为从前对柳叙白的施救落下了病根,所以精神方面大不如前,这一日从皇宫出来,各种有关慕浮生的事情让他烦扰不堪,所以干脆回了王府躲个清净。 正巧,常青送来了最新的线报,内容依旧是指向慕浮生,朝中老臣们将他推到了前方,与自己分庭抗礼,虽然今时今日自己如同太子,但是还是有人不愿臣服,总想着借用慕浮生的皇子身份大作文章。 “看来这血流的还是不够多,吃不到教训啊!” “等下你去找锦瑟,将新的任务给他,这些人,借个由头除了便是。” “是。”常青干脆的回答道,但继而他问道:“殿下,锦瑟是你最为得力的利刃,若是让他参与其中,那日后……” 为了保护柳叙白,慕华辰一向是让他远离朝堂,从前是让他在边境执行任务,现在更多的是在玉泽州游走于各种宴乐之所,借此刺探情报。 但是这一次,慕华辰并不想这样缓缓而治,因为慕浮生犹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他已经借机压制了慕浮生手下的沈凛,但是却始终没能扳倒他。 而越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慕华辰就越不敢让其他人插手。 他只信的过柳叙白。 所以,这任务非他不可。 “阿青,人不能太贪心,总是要所有取舍的不是吗?” “锦瑟的作用,到此为止了。” “可惜是可惜了些,但是若不能让这颗棋子发挥出最终的作用,那我这些年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吗?” “去吧,他会依命行事的。” 见常青还是不解,慕华辰便不再言语,而是将密函写好交递给他,而后补充道。 “让他做回柳叙白吧。” “归所和自由,我都想给他。” “将那个名为锦瑟的代号就此封存吧,以后这世上,只有琴师柳琅環。” “只要杀了这个任务完成,他和我,就解脱了。” 慕华辰淡笑着,他看了看一旁豢养在金丝笼中的云雀,最终还是走过去,将笼门打开,让其自行飞走。 柳叙白说的对,它不该笼中。 现在是黎明前的最后一道黑暗,只要他能与柳叙白携手度过,那未来的道路,都将畅通无阻。 一缕微风从窗外抚来,慕华辰坐在那张座椅之上,感受着得来不易的松闲,但他没有察觉,这风意之中,夹杂着一丝熟悉的千秋岁香。 “你说什么?阿青你说什么?锦瑟叛逃?” 隔日,慕华辰便收到了常青的消息,柳叙白人间蒸发,没有留下任何书信,其他的乐师都说从昨夜起,就没有再看到柳叙白的行迹。 乐师之中,只有言涟和苏渺曼与柳叙白关系要好,所以常青当即将二人抓了起来审问,为了确保苏渺曼的安全,言涟不得不说出柳叙白离开的事实。 这个消息对慕华辰来说,宛如晴天霹雳。 柳叙白为什么会突然背弃他? 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谁同他说了什么? 还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不信,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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