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只鸟而已,有什么舍不得的?”慕华辰俯下身子,将已经饿的说不出话来的柳叙白扶起。 “他不该在笼中。”柳叙白微弱的声音像是在向慕华辰诉说着自己心里的不甘。 慕华辰又何尝不知,柳叙白是在用飞鸟暗喻自己的命运,只不过这种无用的多愁善感在慕华辰看来实在有些多余,但是对于柳叙白,绝不是能用强让他妥协的。 “想要出这笼子,首先得会飞不是吗?”慕华辰笑道,“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出去,难道不是任人宰割吗?” 慕华辰唤人拿来了一碗白粥,用勺子舀起一勺粥水递到柳叙白口边,“听话,想出去就吃饱些。” 柳叙白先是犹豫了少顷,继而张开了嘴,乖乖的将白粥吃下,看到柳叙白如此,慕华辰的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 这是训化的第一步,他需要柳叙白认命,继而放弃逃离的打算。 但柳叙白远没有他想象中的容易操控,在体能训练多月之后,教习再次向慕华辰汇报了有关柳叙白的消息。 为了保持他们的杀戮的血性,他们训练的对象从动物变成了人,其他人尚可毫不犹豫的取对方首级,但是轮到柳叙白他竟然自己撞折了手腕拒绝参与。 慕华辰叹了气,转头便让教习从死牢中提了一个死囚,他再次来到暗场,此刻的柳叙白正抚着手臂蜷缩在禁闭室中,那姿态,像极了因为过度防抗,而在笼中不幸折翼的鸟雀,他走过去柳叙白说道:“下不去手吗?学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么优柔寡断的?” “不想出去了吗?” “想。”柳叙白只回答了慕华辰后面的问题,见状,慕华辰一把攥住他受伤的手腕,强行将那把训练用的剑塞在他手中。 “在暗场,没有人可以不听命行事,你反抗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既然你不忍心,那我帮你一把。” 慕华辰将柳叙白箍锁在怀中,双手覆在柳叙白的手面之上,举着剑向着那名死囚走去,剑身沉重,柳叙白的手腕不住的颤抖着,而慕华辰却没有给他任何退让的机会,而是催促着柳叙白道:“动手,我见过你杀人的。” “我不要!”柳叙白高声拒绝道。 “你在同情他吗?你可知,他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 “他打家劫舍,屠杀了一村老小百十余口,你对这样一个人施以同情,柳叙白,你觉得他配吗?” 慕华辰的一番说辞,让原本极具反抗的柳叙白突然安静了下来,显然是这句话让他产生了共鸣。 也就是在这时,慕华辰再次捕捉到了柳叙白心底的软肋,于是将声音放沉,在柳叙白耳边低语道:“你忘记自己在边境遭受过什么了吗?” “这样的人,与他们有什么分别?” 话音刚落,柳叙白的剑便毫不犹豫的刺进了那人的心脏,血水溅落了两人一身,但慕华辰却分外满意,他又进一步的抓到了柳叙白的弱点。 那可悲的正义感和无用的感同身受。 他偏是要柳叙白与他沾染着污浊的血液,让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柳叙白的手便不再干净。 只有那白羽染浊,那沉覆这污泥的翅膀才无法起飞。 这样,就更好控制了。 这死囚入狱的原因,慕华辰根本没有背调过,所谓杀人如麻的案情,也不过是他信口胡说,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柳叙白对自己产生信任和屈服。 让柳叙白从骨子里相信,自己的决断,都是不可以被质疑的正确决定。 忠诚,是要一步一步慢慢培养的。 他用衣袖替柳叙白擦拭着脸上的血迹,而后轻声道:“做的很好。” “别再让我失望了,柳叙白。” 这种洗脑的方式对于旁人而言或许不管用,但是对于柳叙白来说却意外的好使,他的心里的诉求越是强烈,慕华辰就越有把握将其困在身边,为他所用。 这种杀人的训练进行的越多,柳叙白的人性就越是淡漠,虽然对于筛选时的自相残杀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但是在慕华辰的几番劝说之下,柳叙白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 相信他慕华辰会成为那颗不会陨落的极星。 暗场的训练即将迎来终结,慕华辰站在高台之上,看着那白衣翩然的他,剑意凌绝,挽剑刺挑间,无需任何人操控或指引,便将那些一拥而上的人群斩杀殆尽,直到暗场之中,只剩他一人。 被刀兵化开的伤口还在流血,但柳叙白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意,而是抬起头仰望着慕华辰,与其对视之间,慕华辰似乎嗅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这眼神,怎么不似从前那般狠厉了? 看来,这训化的过程还不完全。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柳叙白便会入驻瑾王府,他有的是机会慢慢找寻原因。 “既然通过了核验,那是该给些恩赏。” “许你一日,去吧,去玉泽州走走,所有的花费用度,找常青要便是。”慕华辰将柳叙白叫到自己的书房,而后微笑着对他说道。 “一日吗?”柳叙白淡声问道。 “嫌少吗?旁人我可一日都没给。”慕华辰故意将这偏心的举动说于了柳叙白听,他之所以愿意给柳叙白独自出行的机会,并不是他有多在意柳叙白的感受,而是又一次的测试。 在启用这个棋子之前,慕华辰必须确定他的忠诚,他在玉泽州内安排了许多暗哨,如果柳叙白有了出走的念头,他大可命人将其射杀。 就算柳叙白是他花费心血培养所得,但是他容不得丝毫背叛。 这只笼中雀,他已豢养了许久,如今到了验收结果的时候。 “好。”柳叙白俯身行礼之后,便告退了出去,慕华辰便坐在桌子前批阅着递交上来的公文,一直到傍晚,常青那边都没有传回任何有关柳叙白的消息。 他是去了哪里呢?怎么一点风吹草动没有?慕华辰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他给常青的指示是柳叙白无论到了那里,都要飞鸽传信向他汇报,这一整日,常青怎么都没有动向? 他好奇的将门推开,抬眼便看到正在端着晚膳而来的常青。 “殿下?您忙完了?” “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去盯着柳叙白吗?”慕华辰有些不悦,在他看来,一定是常青躲懒贻误了消息的传递,若是让柳叙白跑了,他一定不会轻饶了常青。 “可……” “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再犹犹豫豫我便命人割了你舌头,下半辈子都可以不说话了。” “柳叙白没有出府,他一直坐在后院的屋头上,哪里也没去。”常青有些委屈,主子交给他的任务他怎会怠慢,他知道从前慕华辰为了让柳叙白听话,用了各种手段,所以常青打心里清楚,柳叙白是个难缠的主儿,所以在慕华辰给他下派监视的任务之后,他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准备实时应对会出现的问题。 但是让人意外的是,柳叙白从慕华辰的屋子出来之后,转身就去了后院,坐在那高高的屋脊之上,望着高处的天空,一待就是一整天。 没有出去?慕华辰也被柳叙白这一举动震惊到,他不是一向希望摆脱自己的控制,重见天日吗?怎么给了他机会,他反倒不珍惜了呢? 这一刻,慕华辰是纠结的。 他既欣喜柳叙白并没有脱离他的掌控,又好奇着其中的原因,毕竟在他看来,柳叙白是一个不自由毋宁死的人。 “殿下,您要不先用晚膳,我去帮你继续盯着便好。”常青将托盘放下后说道。 “不必,我亲自去会会他。”慕华辰摆了摆手,而后一个人去了后院,落日的余晖将整个天色染成了橘调,如常青描述的那样,柳叙白坐在高处,双手托腮凝望着那翻涌的云霞。 慕华辰从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柳叙白,现在的柳叙白已不是当年的孩子,如他所想,他依然成长为他所要的新锋,美人美景,竟有些让慕华辰移不开眼。 “怎么不出去走走,就这么浪费了一日?”慕华辰足尖一点,便飞上了屋檐,轻轻踩踏着瓦片向着柳叙白走来。 “殿下?”柳叙白没想到慕华辰这个时候会到这里来找自己,他正准确起身迎接,慕华辰便按着他的肩膀,直接坐在了他的旁边。 “我以为,你会趁着这个机会,一走了之。” “我记得从前带你回玉泽州的时候,你总是抱怨这是一间牢笼,如今你有了足够飞出牢笼的力量,怎么却甘愿留在这里不走了呢?”慕华辰柔声道。 “殿下说了,这是我的归所,我不需要再去记挂外面的世界。” “况且,我在玉泽州人生地不熟,所以我无处可去。” “想来想去,可能与我曾经有关的,就只剩这片天了。” 柳叙白苦笑道,说完之后,神情也失落了起来,他在暗场待了十年,早就算不清这日月更替的时间,每日他除了要面对黑暗,便是无尽的特训与拼杀。 如今慕华辰给了他一日自由,他只想安静的待在着屋头,好好看看这让他感到陌生的天空。 “以后这样的天日,你每天都能看到。”慕华辰淡笑着,他心里明白,当初在柳叙白心里种下的种子,已经逐渐生根发芽。 这么多年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他现在无需在过度限制柳叙白的出入,只要他将心留在了这里,那慕华辰就不用担心他不会回来,行到这一步,慕华辰也开始为未来的事情做铺垫,他需要让柳叙白知道,自己的处境,这样,柳叙白才会义无反顾的投效自己。 可事情与慕华辰想象的不一样,这一次,被驯化的人,是他而不是柳叙白。 “琅環,你恨我吗?” “殿下这是何意?” “我没有给你做选择的空间,每一步,都是我在替你把控,你会不会恨我,剥夺了你的自由?”慕华辰问道。 “会,我会恨,在暗场的时候,我无时无刻不这么想。”柳叙白坦诚的回答道。 对于这样的结果,慕华辰并不意外,但是他很高兴柳叙白可以这样平静将这样的话语说出,这便说明,他对自己没有任何芥蒂,恨也不过是一时之事,慕华辰知道,柳叙白的共情能力很强,这是他在暗场训练时无论如何也磨灭不了的本性。 起初慕华辰觉得这样情感多余,但是现在看来,这却是一条极为有力的链锁,只要柳叙白打心眼里理解他,那柳叙白便会为了他去做任何事。 “那现在呢?不恨了?” “殿下说笑了,殿下说了,这里,是归处。”柳叙白笑道。 “人不能太过贪心,既要又要,能得一处,就应该抱有感激不是吗?” “殿下承诺的,都已经做到,那么我也该有我的回应。” “殿下放心,我既然选择了留下,便不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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