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一听这话便跪了下来,喃喃道:「我对不起师尊。」 薛千韶心中刺痛,忙道:「为师没责怪你,快起来。」 小十有些茫然地擡起头,眼中燃起一线希望,支支吾吾解释道:「原本我不该擅自离开房里的,但今夜大师兄在闭关,说不定正在紧要关头,其他师兄们又都不在院中。我等不到人来援,又一时担忧,才想着自己试试……」 薛千韶觉得他的话有些古怪,便回头看了不离一眼,不离道:「没人罚他,是他硬要关着自己。至于你其余弟子,因他们近来表现得像是在守丧似的,我看了心烦,便将他们都遣出去办差了。」 薛千韶听罢有些无语,但也总算是把前因后果摸清楚了。 这厢话音才落,便有人自洛芷院正门方向过来,对两人行了弟子礼之后道:「见过两位师叔。林契奉师祖吩咐,协助放杨师弟出结界。」 林契拿着一把刻上符纹的叶子,往那金罩上一撒,金罩立时消散。魔气黑烟见状再次蠢蠢欲动,却被不离划出几道剑气围了起来,只得委委屈屈地缩成猫般大小,似乎并无威胁性。 不离擡眸望了薛千韶一眼,示意自己有话要说。薛千韶便将小十扶了起来,一面扬声道:「林师侄,烦请替我安置小十,之后也请你留在洛芷院稍坐片刻,我有事要问。」 他开口之时,林契早已一语不发地悄然退下,他闻言脚步一顿,迟了片刻才转过头来,有些勉强地笑道:「既然是掌门的吩咐,不敢不从。」 不离感觉气氛有些怪异,却也想不透掌门师兄与二师兄唯一的弟子之间,能有什么过节,便只挑了挑眉,抱臂站在一旁。 薛千韶随后对不离微微一笑,道:「七师弟请随我至厅内,好共同商讨如何处理此事,再说我离开太鲲山已有月余,也有些话想问。」 两人还未行至厅内,只等弟子辈离开视线后,不离就立刻问道:「四师兄的剑呢?还有你的头发又是怎么回事?」 在修真界中,一夜白头绝对算不上是好兆头。一则会令人联想到入魔者,二则像是天人五衰的征兆,与修者追求的长生之路背道而驰,是以不离才会如此询问。 薛千韶心道,七师弟果然是剑痴,最先问的竟是他并未用剑的事。但他却并未回答前者,只是偏过头瞥了一眼自己肩头的白发,淡然道:「没什么,窥探天机总有些代价的。」说罢,他望向与他并行的师弟,问道:「怎么没见到大师兄?」 不离不悦地撇嘴道:「这等小事怎好劳动师兄,我让他歇着不必来了。」 此时薛千韶却眼尖瞧见,不离的颈侧有一道暧昧瘀痕,又想起他方才现身时满脸被打扰的不快,薛千韶突然想通了什么,险些当场呛咳起来。他自行顺了顺气,半晌后才道:「师弟,你颈上的……稍后记得处理一下,让弟子们瞧见总是不太好。」 不离擡手掩了下那个位置,并挑眉瞥了薛千韶一眼,道:「谁知道你院里大半夜会出事,再说,那些小弟子就算留意到了,也不知这是什么痕迹,不妨事。」他顿了一顿,有些诧异地道:「四师兄为何突然提醒我此事?我记得你上次瞧见时,还追问我是如何伤到的。」 薛千韶感到一言难尽。虽然已经过去一个月,但他还是清楚记得自己离开孤鸣境前,身上吻痕遍布的盛况,要认不出来都难。 此时两人恰好到了正厅,他便岔开话题道:「师弟坐罢。」 不离依言坐下,接着道:「你等返回人界的原委,我已听徐卓说过了,他说你在地宫中,将他们俩托付给了九霄门,自己却与魔尊一道离开。我原以为你还会在魔域待一段时日,直到合作谈妥才回山,不想四师兄回来得这样早,反而是因晋升元婴才闭关了一个月……不知师兄今后有何打算?」出于对卸下代掌门一职的热切,不离没有再纠结先前的话题,而是询问了此事。 薛千韶正在亲自冲茶,沉吟片刻方道:「去过魔域之后,我发觉隳星魔尊并不可靠,决定搁置合作事宜,算是谈判破局了。不过我暂且还有一些私事要办,得要劳烦七师弟继续担待山内事务了。」 不离听见最后一句就皱起了眉,失去耐性,斜眼瞥向薛千韶道:「我向来不善拐弯抹脚,也就直接问了──四师兄,你月前匆匆回太鲲山那一趟,是不是和你的弟子吩咐过什么?否则不过是渡元婴劫而已,他们何至于一个个都担忧成这样?」不离顿了顿,又道:「同样,你应当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认为自己凶多吉少,这才赶鸭子上架,让我来做这个代掌门,是也不是?」 薛千韶手上动作并无丝毫停顿,诚恳地笑道:「师弟你想多了。」 不离却道:「我瞧不出四师兄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以防万一,我就先说清楚了。无论如何,我是不打算当掌门的。大不了将门下产业和外门弟子都散了,只留亲传弟子闭门过日子,也就不需要什么掌门了。至于门派香火断绝与否,想来师尊也不会在意。」 他这番话终于让薛千韶微微顿了下,不离察言观色,续道:「换言之,四师兄你关系到太鲲山的存续,你的事就是太鲲山的事……师尊虽要我等不得轻易插手,然而若要我等彻底袖手旁观,却也是不可能的。我话已至此,四师兄还打算继续孤军奋战吗?」 薛千韶本还想说点什么敷衍过去,却见不离眼神坚定,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好改而道:「……此事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告诉你,我与隳星魔尊有因果纠葛,在彻底了结之前,我亦不确定事态会如何发展,自然也不知能如何求助。」 不离闻言眉头松乏了些,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冷哼了声之后道:「这有何难?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既然有因果存在,那就只有帮他或砍他两条路。无论是哪一种,总有人能帮得上你罢?」 薛千韶闻言哭笑不得。他这七师弟向来是这样,非黑即白,有时耿直得一针见血,当真是个奇才。他接着随口道:「那依你之见,若是他先对我有恩,后又使手段有所图谋,甚至可能危及我的弟子和太鲲山,又该如何是好?」 不离道:「你们有何纠葛我不清楚,但四师兄你的性子,我还算略知一二,若能谈到破局,必定是那魔尊欺人太甚。既然到如此地步,也就不必顾念什么恩情了,当断则断,想砍就砍。山门外正有个马前卒跪着,你看怎么办?」 薛千韶的心被这句话给吊了起来,诧异地问道:「什么马前卒?」 不离擡眸道:「细算起来是八日前,魔尊派了他的右护法前来,说要亲自向你请罪。但你当时不在山内,我没让他进来,他便在山门口跪到现在了。」 -待续-感谢阅读,欢迎收藏留言
第58章 负荆 # 「什么?!」薛千韶闻言手抖了一下,意外掀翻了茶盏,幸好他眼疾手快地比了个法诀,这才没让茶水流泻一地。他接着一面收拾,一面有些慌张地道:「怎能让魔尊的心腹,在山门前跪这么多天?」 不离挑眉道:「你都说他是魔尊心腹了,他想跪,我阻拦得了?总不好真的同他动手,就只能随他去了。」 薛千韶定了定神,喃喃道:「既然我已经回来了,晚点还是见一面罢。」 不离心道:四师兄怕是也还没想好此事该怎么办,才没立刻见那右护法罢?方才自己好不容易耐着性子,陪四师兄说了这么多,他心里难道还没个章程?这实在不像他往日作风。 不离却也没有再逼他,只随口说了另一桩事:「右护法还带来了一名未入道的少年,据说那少年身具水系天灵根,是要来拜师的。被我拒于门外后,那少年原本跟着右护法一起跪在山门外,但他不过是炼气期,不比凡人强健多少,一下就累倒了,我只好让他暂住在外门的院子里养病,但我也并未擅自决定收下他,此事还要请四师兄决断。」 薛千韶一时也摸不透隳星此举的用意,反而想起之前左护法自荐枕席的事,额角隐隐作痛。总不至于又是那一出罢? 他这厢正头痛着,厅外却传来师侄林契的声音。林契道:「掌门、七师叔,弟子确认杨师弟无大碍后,便将他一道带来了,请问我等可否入内?」 薛千韶迅速回过神来,对不离道:「我有事要问他们,请七师弟一同听着,顺道帮我盯着林契,别让他溜了。」 不离闻言颇感诧异,但他还未多说什么,薛千韶已用术法敞开厅门,让两名弟子入内了。 两名弟子行过礼后,薛千韶便问道:「小十,为师方才见你用自身的血做引,诱使魔物聚集到你身边,但你又是如何得知此举能奏效的?可否解释一下前因后果?」 小十垂首道:「师尊,我那么做是因为,我感觉到它想要吃掉我,才想到用血将它引来。」他顿了顿,又接着道:「自从中了恶咒印开始,弟子便能不时『听见』那位刖岭魔君的声音。有时候不是他,像是其他东西在透过他说话,但我感觉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将我引至某处之后吞食掉。今夜弟子也是听见了那个声音,才察觉到有魔物入侵洛芷院,所以弟子猜想,那魔物的出现,应该也与弟子有关,才大胆一试……」 小十说罢,偷偷擡头觑了薛千韶一眼,但他却发觉师尊没有丝毫讶异之色,反而像是早已有所猜测。这让小十一边感到诧异,一边又生出一种诡异的安心感。至少,师尊看起来真的没有要责备他。 薛千韶又问道:「那魔物似乎并不具备神识,形体也飘忽不定,你可知道它究竟是什么?」 小十答道:「弟子不知。」 薛千韶转而问道:「林师侄,你也不知晓吗?」 林契原本在一旁做著称职的背景,此时才顺从地答道:「弟子才疏学浅,修道迄今也未曾离开太鲲山,自是孤陋寡闻,同样不知晓。」 薛千韶微微瞇起眼,扬声道:「喔?你从未离开太鲲山?那么,是我在化外地看走眼了?」 此言一出,厅内几人皆惊讶地朝他望了过来,薛千韶本人却神色平静,一瞬不瞬地盯着林契。 林契登时惊出一身冷汗,辩解道:「掌门师叔说笑了,弟子怎可能私自离山,还到魔域那样危险的地方去?您怕是认错了罢?」 薛千韶道:「我认人并非单凭力量气息或外貌,还能观看人的气运,无论如何伪装,气数总是作不得假的,你确定还要狡辩?」 在化外地时,薛千韶曾瞧见一名挂着筑基期道修腰牌的男子,当时他就觉得眼熟,还特地追了一段路。方才见到林契本人后,他更加确信自己并没有看走眼,这才借机将林契留下质问。 林契眼神闪烁,心中才刚生出开溜的念头,七师叔的境界威压便死死盖了下来,他在短暂纠结过后,忽然长揖至地,道:「弟子所言不实,罪该万死。可弟子也并非私自离山,还请掌门和师叔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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