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阿爹阿娘在场,定然不会同意他们接下来的做法。 白方录拿出三张黄符,依次交予三人,以宿淮为中心,他们围成三个角,这道来自上古的封印,必须以身结印,他们三人即封印。 狂风呼啸,愈演愈烈,雷声宛若一次又一次的震怒,彼此相隔没有间隙,狂风大作,吹得几人睁不开眼,他们只听到来自白方录沉稳不变的语调。 陆霜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来自宿淮的方向,眨眼间,他便置身于宿淮面前,面对着面,极近的距离几乎碰到鼻尖。 昏迷的人挣扎着睁开了眼,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从身体里消失,又似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血沫堵塞着他的喉咙,他颤抖着发出呢喃模糊的声音,上下两片嘴唇微动,陆霜白清晰地听到他的执着:哥哥。 声调破碎,往事一切爱恨皆与风一同消散。 随着一道嘹亮的鸟叫声响彻天际,刺眼的红光同时落在三人身上,三人顿时面色煞白,然而眼中盛满了欣喜。 风停了。 雷声不再。 众人睁眼,黑色符文出现在宿淮脖颈处,由此延伸,一圈一圈缠满禁锢他的身体,使其陷入沉睡。 四人皆面色惨白,白方录深深地看了一眼宿淮,叹息一声:“殿下,吾不负所托。只是有一件事,您没有料到……” 情字难解。 一滴泪落下,陆霜白愣愣地摸上脸颊,不知何时他竟已泪流满面。 这滴泪,落在了宿淮眉心,沁入皮肤,眨眼间,四周骤黑,陆霜白不知自己又到了何处。 小腿处传来冰凉的湿意,陆霜白缓缓蹲下身,伸手摸索着,手指碰到一阵凉意,他抬手,鼻尖一嗅,无色无味,是水。 他在水里? 疑惑间,他听到了哭声。 断断续续的,像是小朋友的呜鸣声,充满着委屈与不安。 陆霜白仔细听了听,往哭声的来源处慢慢走去。 周围黑漆漆一片,他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这片水域寒气逼人,没一会儿,他便被冻得四肢僵硬。 不知过了多久,一团蓝色幽火在其眼前凭空出现,在空中安静悬浮着。 大拇指般大小的幽火照亮了整个空间,陆霜白看到水面之上,躺着一只蜷缩的小兽,委屈的呜呜声便是由小兽发出来的。 陆霜白越看越眼熟,不确定地出声:“宿淮?” 听到自己的名字,小兽身子一抖,把自己抱得更紧。 “哥哥,你在哪里……” “阿淮好害怕……” 陆霜白心中莫名一酸,没有多想,他立即伸手将宿淮抱在怀中:“我在。” 他轻柔摸着他的脑袋,低声哄着,蜷成一团的宿淮慢慢放松下来,慢慢睡着了。 蓝色幽火顿时迸发出艳红的火焰,陆霜白赶紧弯腰护住怀中的宿淮,黑暗只是一瞬间,下一秒,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倒脸。 陈楚非露出一口大白牙:“你醒啦。” 陆霜白瞬间意识到他回来了。 显然他的意识赶不上事态变化,只见石屋上方突然破开一个大洞,一道黑色身影挥舞着流星锤直奔宿淮而去。 陈楚非将陆霜白拉至安全区域,悠闲地靠在墙上,双手抱胸看好戏。 眼见着狰狞巨大的流星锤即将把宿淮的头锤烂,黑衣男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往后一撤,脚尖刚落地,只见他所站的地方,一把银色长剑如破竹之势插入石地中,发出响亮争鸣,似乎在迎接主人的归位。 黑衣人抬头,对上一双淡漠的眼,瞬间激怒了他压在心口百年的怒意。 “宿、淮!” “我说过若让我再见到你,定让你走不出魔界!”
第92章 来人二话不说, 说动手就动手,一把流星锤使得虎虎生威。 不过雷声大雨点小,不过三招, 便被宿淮压制在地。 陆霜白听到陈楚非的叹息:“魔界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那倒也不用在人前这么直白。 剑指喉间, 只需要主人的一声令下便可封喉见血。 来人瞪着眼珠子, 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你你你、你好大胆子,还不把这剑从本王面前移开!” 此人便是魔界的现任魔尊,灼光。 自左右护法相继离世, 魔族内部混乱了很长一段时间, 人口骤减下,后人迄今都还在承受因果。魔族未来摇摇欲坠, 为避免继任魔君又是个拉着全族灭亡的嗜血暴君,长老们千挑万选, 以品性为主要考核,严谨地筛选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从无恙魔尊的一脉宗亲中,选定了现任魔尊, 灼光。 只是这次,他们又遗漏了智商…… 见宿淮无动于衷, 灼光又气又急:“宿淮你这个伪君子!” 天知道! 当年战后, 太子殿下为魔族无辜百姓而牺牲,不仅制止了上一任魔尊继续造孽, 还连同煞气一同将其封印, 他们对殿下的感激之情无法言喻, 百姓们自发为殿下请愿祈祷, 日夜为其点燃长生烛。 他们深知愧对殿下,愧对六界, 同时也为了魔族不再受到侵扰,于是关闭大门,休养生息,谁知一月后,宿淮在半夜不声不响地来到魔界,设下只进不出的封印。 他没有伤害任何一人,却更歹毒! 不是他们魔族不想与五界交流,而是宿淮把他们出去的门都堵死了啊! 他们和宿淮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怨?! 更甚者,宿淮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灼光眼底充满恨意,怒吼道:“四十多年前,你大摇大摆进入我界,掳走近五十个无辜稚儿,这些年来,魔族相继有人失踪,人数高达百人,宿淮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怎么不让天道劈了你!” 宿淮面无表情地听着,顶着毫无变化的神情朝着陆霜白走来。 就在陆霜白以为是宿淮恢复记忆想灭他口时,只见他嘴一憋,一脸委屈道:“哥哥,他冤枉我。” 伤势未愈,宿淮惨白着一张脸,唇色血色全无,像极了可怜的小狗。 准备逃跑的陆霜白:……啊? 这声“哥哥”叫得陆霜白目瞪口呆。 这、这符文不是归位了吗,难道归歪了? 呆愣间,宿淮已经迫不及待蹭回陆霜白颈窝,撒娇道:“哥哥,想你了。” 陆霜白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和一头成年狮子埋首在他脑袋旁撒娇有什么区别,他无法承受啊! 半晌,他一愣一愣地扭过头看向陈楚非,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陈楚非收起同样迷茫的神情,默默捂上自己的眼: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难不成聚魂灯也有保质期? 宿淮又走上前两步,不满地将陆霜白的人头掰正:“哥哥,看我,他丑。” 陈楚非心口顿时被捅了一刀。 男人啊,为了追老婆居然插兄弟两刀! 哥哥? 灼光眼前一亮。 没错,他想起来了,宿淮有八个哥哥,这一定是其中之一! 仿佛见到了亲人,灼光热泪盈眶:“哥哥!哥啊,您要为我们魔界做主啊!我们冤枉啊——” 一个“啊”字卡在喉咙里,剑刃贴着他的动脉飞速而过,在空中打了一个圈儿,回到了宿淮手中。 冰凉的体感闪过的瞬间,灼光脑袋一片空白,他哆哆嗦嗦摸上自己的脖子,还、还连着! 这时,他才注意到宿淮看他像看死人一样的眼神。 灼光:? 他说错了什么吗? 他们魔族难道不无辜吗? “咳咳。”陈楚非清清嗓子,隔开两人的视线,“这都是误会,误会。” 他掏出纸巾递给灼光,示意他擦擦干净血迹,再不擦伤口就要愈合了。 灼光一脸警惕地看着他递过来的白色不明片状物:“这是何物,你也想加害于我?” 陈楚非:“……” 哪个凶手会正大光明掏出凶器害人啊,这也太聪明了吧。 早听惠山说现任魔尊智商感人,没想到如此……感人肺腑。 “这是纸巾,人界的手帕。”陈楚非直接往他脖子上一按,问道,“你为何说四十多年前是宿淮掳走了你们魔族的孩子?” 不等回答,门口传来巨响,魔族士兵终于破开结界,鱼贯而入。 “保护魔尊大人!” 领头之人正是陆霜白路过集市时见过的灰瞳魔族人,亦是魔界的将军,司云。 见灼光没断手断脚,司云松了口气,他大步上前,将人保护至身后,其余魔族士兵整齐有序地排开,形成一个保护圈。 司云拱手道歉:“魔尊大人心系百姓,一时急切,这才破门而入,还望各位海涵,修缮费用明日我会命人送来。” 墙边的大竹篮一动,惠山欣喜地爬出来,热切道:“司云大人深明大义!” 他的破山洞终于迎来了焕然一新的日子! 灼光扯扯司云的袖子,悄声道:“司云,宿淮他哥哥也在,我们可以告状,我们得出去把那些孩子找回来。” 他自以为声音很低,其实大家都听到了。 司云眼神瞬间变得柔和,抬眼时又恢复了清冷的模样。 他看向陆霜白,很快认出对方并不是宿淮的哥哥们,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宿淮侧身一挡,戒备地对上他的视线,仿佛是个害怕被人抢走心爱娃娃的小朋友。 司云眉头一挑,很快发现宿淮的不对劲,他试探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宿淮大人明示。”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有一种不给个满意答复,就休想走出这间屋子的强硬气势。 他紧接着问道:“四十多年前,宿淮大人可否来过魔界。” 只要不涉及陆霜白,宿淮又恢复成以往不动如山的冷傲模样,他斩钉截铁道:“没有。” 司云的心思一目了然,暂不知魔族是敌是友,况且宿淮与魔界隔阂颇深,百年积怨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 陆霜白没有多想,自然而然开始维护起宿淮:“四十多年前,鬼族也发生了一起孩童失踪案件,孩子们至今没有找到,连派出去的鬼警也下落不明。” “刚才灼光魔尊说是宿淮进入魔界将人掳走,你们都亲眼看到了吗?” 宿淮嘴角一勾,眼神温润地盯着陆霜白看。 还是哥哥对他最好。 “是。”司云一眼略过宿淮,说道,“不过眼见不一定为实。” 说着,他还扯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虽说司云主动退了一步,可不知为何,空气中总有一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陆霜白回以微笑,可眼中并无笑意。这一瞬间,司云心头一颤,再定眼看去,的确是个普通的人类。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惠山轻手轻脚地退回墙角,继续当一朵安静的隐形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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