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走远的人脚步一顿,被其中的四个字触动神经,僵硬地钉在原地。 “嘘——你敢在那祖宗前提太子殿下,你不要命了啊!” “怎么不能提?” “啧,听说殿下陨落那日,这宿小将军抱着他的尸骨,谁都不能碰,最后是他亲手抱着殿下入殓,守了三天三夜,最后天帝看不下去,着人将他打晕,人醒后这小将军就失踪了。” “你知六界为何怕他?哎哟,你是不知啊,他竟然想用那‘轮回转生术’复活太子殿下,这可是上古禁术啊,为了搜到那些天材地宝,六界都被他给薅空了!幸好他没找齐那些材料,若他真的用了这禁术,万一使用不当拉着大家去死,你我还能站在这好好说话?若要我赔上我的命去救,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我可没太子殿下舍身为人的大义。” “太子殿下为六界牺牲,我等自是感激,可当年他三魂六魄散尽,元神破碎,只留下一副躯壳入土为安,哪有什么法子将他复活?这小将军年少轻狂,作闹六界,人人在背后称其‘疯九’,谁拦得住?只要他别再作死,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叫我别提,你倒好,说得起劲。万一宿小将军没走远,你怎么办?” “哎呀,别说了别说了,嘘——” …… 封印魏箐没有宿淮想象中容易,邪妖力量不弱,甚至强于大多数天界士兵,特别是常年吸食元气的邪妖,与一个天将的实力相差无异。 他不是哥哥,只要出手便能一击中破。 他只能先削弱魏箐的力量,再施以封印。 对于魏箐来说,她没想到她一直信任的人竟想亲手将她封印,被同盟欺骗的背叛感让她铆足了劲与宿淮打得你死我活。 金色的巨大封印悬浮于空中,魏箐伤痕累累,四肢被粗重的铁链束缚着,她落下泪,不可置信地质问:“殿下,为何?” 宿淮一顿,直到封印完成的前一秒,他才陡然回过神,低声回答:“我想……保护他喜欢的六界。” 封印完成,宿淮随地一坐,他拿出酒囊,洒在封印前,沉默不语。 不知何时,他也养成了随身带酒的习惯。 年少时,他从未觉得酒好喝,万分嫌弃惠山和劳天是两个臭酒篓子。 微风徐徐,还剩了一半,他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清冽、苦涩盘旋于舌根。 就在这时,他另一只手心寒光一闪,周身纹丝未动,还在仰头喝酒,一柄短剑便迅疾有力地往林中掷去,锋利的剑刃一一削过落叶,精准地射向不速之客。 来人撇头一侧,轻而易举地躲过,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宿淮微侧过头,随即瞳孔剧烈收缩,只见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从林中慢条斯理地踱步而出,他周身缠绕着阴沉的黑气,仿佛一座黑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黑色面具上雕刻着妖冶的诡异花纹。 他死也不会忘记这个面具! 他居然没死! 他是如何逃过封印的? 寒光一闪,眨眼间,宿淮已逼近至面具人,利剑架在他的颈窝处,只要再往前一公分,必定血溅当场。 “我没有恶意哦。”面具人举起双手投降,示意宿淮自己并不是来打架的,“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太子殿下。” 他侧头凑近宿淮的耳边,不在意被渗血的伤口,亲热的模样宛若两人是相识多年的好友,只是在交换两人的小秘密。 面具下,靳默扬起一抹充满恶意的笑,嗜血残忍,他如恶魔般低语,引导着猎物一步步进入他的圈套。 寒光冷冽,映出宿淮的冰凉面容:“我为何要信你?” 靳默发出一声古怪的笑:“那你信任你的家人吗?” “你什么意思?” “他们都和你说太子殿下入土为安了,对吗?” 靳默抬眼,眼底透着森冷,他像是吐着红芯的毒蛇,只要狠狠咬上猎物一口便绝不松口,“他们骗你的。” “他的尸骨被用来镇压异军尸骨上的煞气与怨气,掩埋在三处,分别由劳天、乐新和琼珠三人看守。” 靳默仔细观察着宿淮的表情,对方越痛苦,他越痛快。如他所想,宿淮沉郁的神情很快被近乎令人窒息的心疼取代,这极大的取悦了他,他发出一声尖厉的怪笑,“没错,他们三人并非陨落!哈哈哈,你被骗了!” 空气顿时凝固了,宿淮冷冷地盯着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靳默停顿一下,伸手摸上宿淮冰凉的侧脸,歹毒的花蛇蠕动着,一字一顿道,“因为我知道,殿下死前,连最后一面都不想看到你。” 这句话让宿淮心头一震,胸腔更是血气翻腾,手上的力量顿时一松。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靳默抬指将剑轻轻一推,往后退了一步,欣赏着宿淮的表情,“你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他从喉咙深处发出古怪的笑意:“小殿下,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靳默便顿时化为一缕黑烟,消失在眼前。 小殿下? 会叫他小殿下的都有谁? 答案呼之欲出。 是那个修为迟迟没有长进,达到寿元后死去的靳默! 封印那日,根据琼珠三人所说,他们听不见结界内两人的谈话,他们只看见哥哥推着面具人往阵眼里冲,所有人都以为他被封印了。 所以……在背后搞鬼,伤他害他的,一直都是靳默! 哥哥,你看到了吗? 你想保护的人们,是怎么对待你的?
第91章 “情况如何了?”惠山急匆匆地从门口跑来, 一边擦着汗,一边着急问道。 魔军齐聚,正在往他可怜的小医馆极速前来。 到底是哪里来的叛徒, 居然去告状宿淮在他这, 他若找到这人非把人打一顿不可! “快了。”陈楚非目不转睛地看着两团蓝色幽火, 还差一点点,只要等火熄灭,他们一族就再也不需要看守聚魂灯, 宿淮这命也能保住了。 惠山探头一看, 萎了:“快你个头,你个骗子!” 他来回踱步, 没过几秒,迅速爬进墙角的大竹篮筐里, 一边碎碎念叨着:“早知道当年待在云渊岛上天天种蘑菇了,要什么自由啊, 我若安分点就不会被抓去做实验,也不会困在魔界这么多年出不去, 你们在外界吃香喝辣,就我一个人在魔界孤苦无依天天挖野菜嘤嘤嘤……” “我就说见到你们准没好事!当年若不是我帮了太子殿下的忙, 惹祸上身, 我英俊的头颅也不会长出来这破玩意,害得我定制的床都得比别人长, 花了我不少钱!我要报销, 报销!” 世人都道魔界战败后闭门不出, 是失败者的心虚, 可鲜为人知,真正的原因是那躺在石床上的魔头造的孽啊! 魔界只是把门关上, 不代表闭门造车,更不代表与五界断联,是那罪魁祸首设下了只能进不能出的封印! 魔族人能不恨他吗?! 简直恨透了啊! 陈楚非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还是这么怂?” 惠山掀开盖,怒道:“我要是不怂,你还能见到活着的我?!我要不怂,你们来魔界能找谁帮你们!”说完又立马缩了回去,安安静静窝在里面当发霉蘑菇。 要打你们打,他是和平爱好者! 整齐有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停在医馆门口处,紧接着,是重物撞击大门的声音,他们正在破坏陈楚非设下的结界。 蓝色幽火开始飘忽不定,只见悬浮于宿淮眉心上的火焰开始若隐若现。 陈楚非胸口一提,紧张地盯着,心中祈祷:快一点,再快一点…… …… “轰隆——” “轰隆——” 雷声轰鸣不绝,硕大的紫色灵电似乎要将天空撕裂成两半,天地颤动,狂风肆起,飞鸟走兽皆不安地躁动着,令人不禁心生畏惧。 沉睡着的意识登时苏醒,陆霜白睁开眼,大口喘着气。 他下意识抬手捂住胸口,被剑贯穿胸口的疼痛似乎还留在体内,惊魂未定,这时他忽然一顿,愣愣地抬手一看,这是他自己的手,几乎透明,视线直穿,可以看到满是沙土的地面。 他记得在太子殿□□内,一开始他还能保持意识的清醒,后来两人似乎融为了一体,他不再是一个看客,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喜怒哀乐,仿佛……仿佛就是由他自己,从心而生。 不远处,一群人正往他的方向急匆匆飞来。 位于最前方的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巨兽,毛发波光粼粼,奔跑间随风飘动,神圣又威严。 八个长相各异的青年紧随其后,其中一人,便是桥逊。 白兽先一步落地,随即化为原形,乌发白衣,竟是白方录。 陆霜白忽然想起,在他看到的记忆里,似乎一直没看到白方录的身影,怎么这会儿才出现? 白方录脚步匆匆,直接略过了陆霜白,往他身后走去。 陆霜白这才发现,离他十步远的距离有一道深坑,应该是劈下的天雷造成的,走近一看,这深坑中竟躺着一个血色难辨的人,如泉水一般喷涌的血染红了地,喂饱了土壤之间的空隙,在这凹坑中凝聚成了一小滩血流。 眼熟的轮廓让他立马认出这是宿淮,他仰面朝天躺着,眼帘半合,无神的眼中透着麻木与绝望,宛若一具僵硬的尸体。 裸露在外的皮肤血肉翻飞,可以看到其中嫩红的肉色,伤口边缘焦黑,惨不忍睹,无法直视。 白方录紧皱着眉头蹲下,血腥味扑鼻,他忍着颤抖的手,探向宿淮鼻间,许久,他才沉声道:“还活着。” 只见他右手突然一颤,下一秒又脱力地垂下,白方录这才注意到宿淮用布紧紧缠绕着自己的手和剑,然而他的右手早已从掌心断裂。 “白叔,我们快开始吧。” 八人中似乎是领头的人刚说完,天边顿时风起云涌,乌黑的云层不停翻滚着,灵电如利剑划破天地,天地似乎都在摇晃。 白方录脸色沉沉地望向天际,天道正在酝酿着降下最后一道天雷,他们根本无力阻挡,一旦天雷落在宿淮身上,他根本没有活路。 白方录:“事不宜迟,快!” 其中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步伐坚定地向宿淮走去。 桥逊眼眶通红,不忍心再看。 大哥二哥和三哥,是他们兄弟中法力最强的三人,由他们布阵万无一失。 为首之人,是八人中气质最为沉稳的人,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四弟,阿爹阿娘那边,麻烦你了。” 桥逊哽咽回答:“大哥……放心。” 邪妖一战后,阿爹受了重伤,卧床不起,阿娘寸步不离地照顾,无暇顾及又一次消失的宿淮。 他们兄弟八人找遍六界,也没打听到幺弟的踪影,直到前几日白叔着急忙慌地出现。他从不插手天下事,即使六界纷争,他也置身事外,他们没想到他来,是为了宿淮。
121 首页 上一页 96 97 98 99 100 10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