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不选择肉身,莫不是因为肉身无法承受其力量?可是用木头代替就可行了吗,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秘密? 这个问题暂且不知,但陆霜白确定这个禁术,由控魂一术演变而来。 靳默的父神通晓过去,他即继承了一部分能力,就说明很可能他也预见了一些上古秘法。改编控魂之术,对他来说,也并非难事。 所以,也许木夕的身体里不止有忆木绮。 此刻的陆霜白并没有察觉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他沉吟道:“她脸上没有浮现控魂后的花纹,她有自己的思想……” 陈楚非振奋:“杀!” “但她的确也是忆木绮……” 陈楚非萎靡:“不杀?” “我有个办法。”陆霜白蹲下,伸手覆盖在木夕额头,不知为何,他脑中竟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有关这个符文的所有用法。 不需要朱砂,不需要符纸,由心而发,他即符篆。 “见真”的画法不再复杂,虽然只用过一次,但他似乎做过数遍,一小团散发着温暖的白光渐渐凝聚在手心,化为一片金色丝带,柔软地缠绕在他指尖,精准地没入木夕眉间。 木夕瞬间变得僵硬,眼中光彩渐失,没过几秒,她突然开始抽搐起来,陈楚非的爪子死死按压制着她,腹部以下无法动弹,但是无法言喻的痛苦依旧让她上半身起伏,后脑勺狠狠砸向地面。 在陆霜白的示意下,陈楚非又加了一只前爪施压,防止她伤害到自己。 全身都被控制住,木夕高仰着头,青筋暴起,痛到发不出声,可眨眼间,她煎熬的神情蓦然平静下来,变得麻木,最后睁着无神的双眼默默流泪。 记忆如雪花纷飞,一片又一片,连不成线。 她看到一个瘦弱的女孩,手握木块,笨拙地雕刻出母亲的模样。 木块越来越大,从一个手掌的大小,变为一人的高度。 女孩长大了,只是依旧愁眉不展,她的雕刻功夫越来越熟练,做出了长相与人无异的人形傀儡。这些傀儡在她的操纵下,宛若一个个活灵活现的人,日夜与寂寞的孩子们作着伴,寂静的福安堂开始笑语连连。 后来女孩成了魔界最有名气的傀儡师,帮很多人实现了心愿。 她做出了他们去世的父母,因病过世的孩子,阴阳相隔的爱人…… 她用一把刻刀,弥补遗憾。 后来有人闯入福安堂掳走了所有孩子,她发出信号,着急忙慌地跟上去,却被一起带走,后来也没有救下任何一个孩子。 孩子们的魂魄一一被抽取炼化,那人说,干净的魂魄是最棒的炼化药材。 药材? 那人男人将人命践踏到了极点。 为了救孩子们,她心甘情愿成为实验品,她成为了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成功的“契”。 她没有救到任何人,自己沦为其中一员,她如一个傀儡被操纵着,她在所谓“先生”的指示下,用过不同的“实验品”,人类、魔族、鬼族,妖族……最终确定最好的实验素材是魔族。 同时,无数陌生的记忆交叉着,像一面镜子,在她脑中绽放。她看到了妖族青年、人类女孩、甚至鬼族和魔族的孩子们。 妖族青年本是一只狸花猫,受到主人的宠爱,开启了灵智,直到年迈的主人离世,他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家,修炼成形那日,被男人带走。 人类女孩事业有成,还有一段人人羡慕的爱情,生活美满幸福,却在结婚前一晚,意外撞见了男人。 还有鬼族孩子,在热闹的大街上玩耍嬉戏,他们刚买了一小包薄荷糖,这对他们来说,就好像过新年穿新衣一样快乐,后来这包薄荷糖被男人扔在了河中。 数不清的记忆碎片令木夕头痛欲裂,万千银针刺痛着心灵。 “啊——” 这是被折磨到极致的无助呐喊。 镜面支离破碎,她回归平静,只剩胸膛剧烈起伏着。 她只想知道:她是谁? …… 陆霜白又看见了黑气,从木夕的体内飘然而生,紫色魔气与其相互缠绕,还有浓郁的怨气、煞气…… 陆霜白确定木夕就是忆木绮,她的确没有被控魂。 木夕僵硬转动着眼珠子,发出破碎的哽咽声:“司云哥哥……” “木绮!是你吗?”司云颤抖着手摸上她脸颊,给予无声安慰,他红了眼眶,恳求陆霜白:“有没有办法能救她?” 陆霜白紧皱着眉头,他也不知道。 “啊——”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停滚落,灵魂撕裂的痛苦让她仿佛要爆炸,她眼神陡然凌厉,叫嚣着:“先生一定会杀了你们的!” 下一秒,她又转为祈求:“司云哥哥,杀了我……”眼泪划过脸颊,令人心碎。 司云十指插入土中,进退两难,他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木夕又看向灼光:“快……快……” “快啊——” 一道带着惊恐的嘶吼声后,木夕面露狰狞与恐惧:“他来了——” 话音未落,洁白弯月前顿时出现一片黑雾。 陈楚非爪下一松,木夕凭空消失。 化为人形的男人温柔怀抱着她,语气温柔,却令人不寒而栗:“你也不听话了吗?” 静躺在男人怀中,黑气不再从她的体内四散,重新回缩到体内,木夕痴迷地注视着他:“先生……” 满目憎恨化为绵延爱意。 “先生,我听话的。” 男人温柔地勾起嘴角,如神明般,高高在上地施舍他的原谅:“嗯,木夕真乖。” “靳默……” 陆霜白遥望着戴着面具的男人,如人无异,可是为什么他周身黑气张着血盆大口,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狰狞邪恶? 这些年,他对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宿淮抬手护在陆霜白胸前,严阵以待。 他看不到黑气,但是能闻到浓郁肮脏的气息,第二次,他又闻到了熟悉亲切的味道。 得知此人的身份,众人保持高度戒备。 “邪妖也是你搞的鬼吧。” 没想到陆霜白直接切入话题,靳默眼中闪过一丝怔然。 这个“也”字用得很微妙,果然最了解他的人,世间唯有其一人。 靳默爽快承认:“没错。” “与你一战后,我魂魄受损,为了不被看出端倪,我假意陨落,暗中偷练禁术,可我肉身之躯,承受不住磅礴力量,肉身开始崩坏腐烂。” 他停顿了一下,带着笑意说道,“你知道的,我运气向来不错,天无绝人之路,兴许是上天不舍得我死。我偶遇邪妖,超脱天道规律的物种,竟来源于渺小的人类,可千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不想赌,我的身体也等不及。” “于是,你又以妖做你的实验品制成邪妖,顺利转危为安,后又为达成某个不知名的目的,闹得六界生灵涂炭。你还故意出现在宿淮面前,不过事与愿违,宿淮没有中你的计,你的计谋也被他一网打尽。”陆霜白接上他的话,冷冽如冰,沉声质问道,“这些年来,你有大把时间,足够你卷土重来,为何你没有?” 陆霜白说了一大段,宿淮只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小眼神更亮了,心中热火熊熊燃烧,哥哥这是在护着他呀! 弯月前,悬在空中的人安静听着,藏在面具下的眼眸在慢慢勾勒着陆霜白的轮廓和五官,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美味的点心,意犹未尽。 可当他的视线触及到陆霜白和宿淮相依着的肩膀时,靳默提起的嘴角蓦然紧绷。 自他第一眼见到宿淮起,他便是驻扎在心脏的钉子。 他绝不会再让人夺走殿下。 靳默没有反驳,也没有回答,他就这样静静地看向陆霜白,喟然叹息:“殿下,靳默也想您了。” 您并非只是宿淮一人的执念。 说完,他右手一抬,靳默食指一抬指向宿淮,突然,一道黑烟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袭来,等陆霜白察觉时,黑气已没入宿淮眉心。 时间在这一秒无限拉长,第一个字从陆霜白喉间迸发时,宿淮脖颈上的封印瞬间变得滚烫,黑色符文脱离宿淮身体,硕大的字体带着浩荡力量直冲天际,破开云层。 霸道的力量将身边所有人震退,倒飞在地。 万籁俱寂下,金光如烈焰岩浆喷发,熊熊火焰瞬间吞没了宿淮,只能看到其中扭曲的身影,痛不欲生。 “宿淮——”
第95章 偌大的动静吵醒了附近的居民, 有人睡眼惺忪地推开窗户,抱怨道:“谁啊,大半夜的,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们一眼注意到不远处漫天符文, 其中似乎还有灼光魔尊和司云将军的身影? 哎哟个老天爷啊, 他们魔族好不容易平和百年,又要出事了吗? 他们赶紧关上窗户,去香炉前上了柱香:太子殿下可得保佑他们平安啊! …… 几人倒地后, 都曾试图起身接近宿淮, 可封印被破,再也无法压制, 他们也无法靠近,无能为力。 靳默嘴角一扯, 发出无声嘲笑。 宿淮,凭什么永远有人愿意护你帮你? 静静看了一会儿, 靳默突然侧头,感觉到不对劲。 木夕是他的眼, 他在千里之外看到她找到了魔界入口,所以能及时赶来。 他能找到入口, 别人也能。 谁也没有注意到靳默的离开, 天边雷鸣轰隆,弯月不知何时被层层乌云所覆盖, 天地间骤暗, 天空好像要压下来, 抽干了氧气。 数十道紫色灵雷在云层中穿梭翻滚, 酝酿着力量,蓄势待发。 封印即破, 天雷一旦降临,宿淮必活不过今晚。 这时,围绕在宿淮身边的符文似乎活了,像蛇一般灵活地缠上宿淮的四肢和颈部,毫不留情地缩紧,筋脉尽碎。 见识过记忆中的场景,陆霜白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艰难地靠近宿淮,咬破指尖,一次又一次画出所有他能想到的可以救他的符文。 可每一次,两人近在咫尺时,无形推力震开陆霜白,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宿淮无法动弹,包扎好的伤口已经全部裂开,来自封印的力量宛若无形巨手攥住他的肺,失去意识前,他终于侧过头,嘴唇微动,看了陆霜白最后一眼,笑着闭上了眼。 宿淮已经发不出声音,仅凭口型,陆霜白却看懂了。 他说:“哥哥,我没事。” 许是看到陆霜白担忧的眼神,宿淮又忍着胸腔的疼痛,安抚道:“你放心。” 眼眶一酸,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明明前不久两人还是陌生人,他是宿淮的下属,他去第三外交部工作是为了保命,他看到的记忆与他没有关系,他不是太子殿下,可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陆霜白,你必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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