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劳天化为一抔骨灰,青袍没了支撑力,飘然落下。 不知何时,一滴泪从眼眶滑落,陆霜白愣愣地摸上自己的脸,他莫名感觉很难过。 宿淮抽出小臂,径直略过陆霜白,他扶起倒空了的酒葫芦,端正摆好,面对陆霜白时,脸上的无措转瞬即逝,生硬开口:“我等会让人来收拾他的骨灰。” 顿了顿,宿淮又道,“入土为安。” 心中的阴郁消散不少,陆霜白笑道:“好。” 这是今天宿淮主动对他说话。 从宿淮醒来开始,便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冷淡面孔,周身散发的气场比他的脸还要冷漠,之前是行走的冰箱,今天是行走的冷库,让人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好像看一眼就成了碰瓷,得赔钱。 两人眼神对视,相触的瞬间又默契地错开。 陆霜白错过了宿淮脸上的不自然,自然也不清楚宿淮并没有杀他灭口的想法。 胡钟玲倚靠在石壁上,捂嘴一笑,趣味盎然。 爱情最有意思的部分是什么? 是暧昧。 捉摸不透的期待感,多么令人着迷啊。 她胡婆婆可是火眼金睛,绝不会看错其中的暗流涌动! 啊,爱情! 想当年她年轻的时候,也是声名远扬的采花大盗呢。 若是陈楚非在这,估计会喝着新爱上的饮料,好心建议道:胡婆婆啊,该去看看眼科了。 陆霜白绕到另一边,低头琢磨这盘残棋。很快,他恍然大悟,他在移动石门上的棋子时,隐约感觉石棋在告诉他一个方位,正是白棋的落子处。 他执起一枚白子,颤抖着手,下在了一处,棋盘脉络从最中心的天元亮起,十步远的距离,一道暗室的石门缓缓移动着,清冽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只是闻到香气便感觉醉了。 这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劳天爽朗快意的笑声,他猛地抬起头,穿着青袍的故人安然坐着,隔着百年,他们相视而笑。 暗室不大,中间放了一具血棺,一坛坛精心酿造的酒从石壁处整齐摆放着,围绕着血棺,每一个酒坛子都用红布封存,他似乎看到劳天恣意潇洒地写下这两个字:“思归”。 盼君归。 …… 第二日,两人准备动身回幽都。 一打开门,还没化形的狐狸幼崽们一齐抬头,可怜兮兮地看向陆霜白,看得人心都化了。 他们奶声奶气地说道:“陆医生,你留下来吧,咱们这儿的待遇可好了。” “是啊是啊,陆医生,你别走,我们都舍不得你,每天都想被你摸摸。” “第三外交部又苦又累,我们这儿你可以天天睡到中午。” 这群毛崽子深知陆霜白的喜好,给其中一只白胖炸毛的使了个眼,肥崽子迫不及待扑上陆霜白裤脚,圆圆的眼睛天真又可爱:“陆医生,你要是走了,我吃不好睡不好,半个月后就只剩这张狐狸皮了。” “是吗?”来人一声冷笑,“现在就把你做成狐狸皮,怎么样?” 谁啊,这么残忍对狐! 狐崽们一脸懵,咦,这不是陆医生的声音啊? 他们不约而同转过头,冷脸煞王俯瞰着他们,杀气浓郁。 不知是谁先尖叫一声:“快跑呀,吃狐的鬼来啦!” 眨眼间,白色团子一个也不剩。 失去掌心的毛茸茸,陆霜白丧着张脸。 别说崽子们了,他看到宿淮这张冰脸,这浑身寒气,他也想溜! 宿淮扫过陆霜白身上单薄的衣物,皱眉道:“感冒不算工伤。” 陆霜白更丧了。 这冷酷的资本主义,居然还不允许员工感冒! 宿淮似乎急着处理工作,直接用了分部的法阵传送回本部。 两人回到第三外交部时,正好是午饭时间。 已是冬天,有毛的小妖本就不爱出门,再加上宿淮出差,没人天天盯着他们,天性释放了个彻底,偌大一层办公室旷工严重,只三个小妖还在坚持岗位,一只原身是猞猁,一只是貂熊,还有一只是阿拉斯加,都是耐寒的。 空气中充斥着鸡汤的浓郁鲜香,三只小妖埋首在鸡汤里,感慨:“曼雯姐一谈恋爱我们就有口福,希望这次的男朋友能多坚持一会儿。” 庄应荣大口朵颐,一旁已经放了三只碗,连骨头都吃了个干净,万分赞同,八卦地凑过去问:“姐,我的亲姐啊,听说你在和一个人类谈恋爱,对方怎么样?” 能不能长长久久,包下他一辈子的鸡汤。 朱曼雯吞下口中的鸡汤,舔着嘴角道:“很美味。” 也不知道是在说汤,还是在说人。 单纯的小妖们不住点头:“真的非常美味!”说着,又拆开一个盒饭,最近伙食太好,猞猁胖得眼都快睁不开。 反正同事们都不上班,他就帮他们解决这些烦恼吧! 这时,大门推开。 宿淮裹着一身寒气走进,冰冷的视线扫向众人。 一只鸡爪卡在庄应荣喉咙里,桑蛮嫌弃地将人一脚踹开:“别喷我身上。” 她笑着和后进的陆霜白打招呼:“回来啦,快来喝鸡汤!” 宿淮冷若冰霜地略过众人,办公室门关上,庄应荣艰难地吞下鸡爪,喉咙微痛,嘶哑道:“陆小弟,你们不是今天下午的航班吗?” 怎么提前大半天回来了,他都没来得及通知小妖们。 完了,老大要扣大家工资了。 他低声问道:“谁惹老大了,怎么这张脸?” 陆霜白:“唔,大概是想找回点面子吧?” 将宿某抛向脑后,大家其乐融融喝着鸡汤,谁也没想过要拿一碗给在办公室里烦躁踱步,不时将耳朵贴在门上的宿某。 大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还伴随着一阵嚎啕大哭声。 染黑头发的乐浮站在门口,仰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桑蛮担忧地给乐浮擦眼泪:“怎么了这是,你今天不是去面基吗?哭成小花脸了,早叫你买防水的,你偏不听。” 桑蛮掏出镜子一照,乐浮立马止住哭声,顶着眼下一团黑晕:“我被骗了……” “谁?那个网恋对象?” 乐浮点头,掏出手机一滑,示意大家看:“你看这人,长得多好看啊。” 说着,她又一滑,“你们再看,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几颗脑袋聚在屏幕前,一起沉默了。 眯眯眼,大蒜鼻,还有一口大黄牙,和前一张帅照毫无干系,比油烟机上的陈年油渍还油腻。 收起手机,乐浮伸出右手,张开五指:“我还给他花了好多钱,这个数!” 庄应荣心痛:“五百?” 乐浮摇头。 桑蛮不屑:“五千?” 乐浮继续摇头。 朱曼雯挑眉:“不会是五万吧?” 乐浮泪眼朦胧猛摇头。 陆霜白颤抖着小心脏:“……五、五十?” “哇”的一声,乐浮哭得更大声了:“他骗我感情可以,但是不能骗我的钱!” “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话还没说完,乐浮迈着两条细腿跑开,她要去找那个丑陋的渣男算账! 大家担心乐浮,一个连着一个,葫芦娃救爷爷似的,一下跑得没影。陆霜白怕这群妖不懂人间法律,也担心地跟了上去。 听不到动静,推开办公室门的宿淮:“……” 人呢? 天色将晚,冬日余晖照进办公室。 宿淮落寞地坐在办公椅上,正在思考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被孤立了吗? 手机铃响,屏幕显示“陆霜白”。 宿淮立马接通,他喘出一口气,沉稳出声:“喂?” “您好,是宿先生吗?” 电话另一头传出陌生地男音,宿淮握着手机的右手一用力,屏幕登时碎裂。 “你是哪位?” 冷肃的声音吓得年轻小警察一抖,他今天果然还是穿少了,这破天气,怎么这么冷。 “您好,这里是关行区警局。您的几位下属,需要您亲自走一趟,来保释。”警员详细解释道,“他们几人公然殴打一名男性,桑蛮女士把他的腿打骨折了,朱曼雯女士把他的右手折断了,乐浮女士卷入一起杀猪盘,正在录口供,哦还有,庄应荣先生把人一口牙都打碎了,陆霜白先生……” 宿淮急切打断:“他怎么了,有受伤吗?” “哦,他没事,他拉架的时候,不小心把人打成脑震荡了。” “嗯,没事就好。”宿淮穿上外套,瞬移到了车里,“能不能就保释一个人?” …… 挂断电话,年轻小警察嘀咕:“这上司怎么这么不近人情,都当老板了,保释费能花多少,果然越有钱的人越抠。” 他一拍脑门:“啊,忘了说!狗也在咱们警局呢。” 拘留所内,面露死鱼眼的五人排排坐,不善地盯着一只被一群女警们疯狂摸头的胖狗。 “这只阿拉斯加好有灵性啊,还会翻肚皮给我摸!” “它不吃狗粮,就爱吃火腿肠。” “摸起来好软乎啊!来给姐姐抱抱!” …… 黑色胖狗不停发出哼哧声,露出一脸满足的傻笑。 他可真机智啊! 警察来的时候立马化为原型,不像他可怜的同事们,一只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一只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现在正在去林业局的路上。 还好他是一只狗! 他好庆幸他是一只狗! 做一只狗好快乐呀! 汪汪汪,姐姐你好香! 栏杆外,欢声笑语一片。 排排坐的几人嘴角一扯:呵,狗心好脏。
第97章 宿淮赶到警局时, 几人已经全部被保释出来,一个个坐在椅子上,乖得不行。 四人一狗, 少了一人。 宿淮:“陆霜白呢?” 庄应荣往前方一指, 透过百叶窗户的缝隙, 办公室里,陆霜白正与一个平头帅哥交谈甚欢,不知在说些什么。 桑蛮:“听说那人是他的发小。” “他一来, 警局的人就马上把我们放了出来。”朱曼雯一手玩着发尾, 一手拿着手机飞快地打字,“上头有人真好啊。” 乐浮目不转睛地看着, 不明觉厉。 原来恋爱是这样谈的! 宿淮眯眼一看,眼中冷光四射, 大步走向办公室。 有警员回头侧目,这人长得这么帅, 怎么脸臭成这样? 座椅上的四人接头交耳。 庄应荣:“老大什么时候这么在乎陆小弟了?” 桑蛮自信满满:“当然是因为患难见真情啊,认同小陆也是咱们三部的一员, 老大面冷心热,也是这么在乎我们的, 不然他怎么会大晚上的来接我们呢?” 庄应荣感慨:“咱们三部真的好团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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