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掌随之握上他的腰。郁慈腰最敏感,忍不住想躲,可男人的嗓音又立即将他的注意力移走。 “目视前方。调整呼吸。”贺衡说,”你的呼吸很乱。” 也是此刻,郁慈后知后觉他的呼吸微微急促,握着枪的手心也有点濡湿。没有规律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响着,渐渐与另一道重合。 郁慈愣了下,是贺衡。
第75章 ……他也在紧张吗? 鸦黑的睫羽颤了下,郁慈小小呼了一口气。贺衡脱离贺家短短两年就能建立起自己的军队,拿枪指人脑袋时也许眸光都不会动一下,绝对不可能紧张。 他应该是听错了。 “集中注意力,不要分心。”贺衡的嗓音响在头顶。 接着男人慢慢倾下身,目光几乎与少年平行,然后以一种沉稳不迫的姿态带动少年的手指扣上扳机。 两人的脸颊挨得极近,郁慈闻到了从贺衡身上传来的有点冷淡的清冽气息,仿佛某种冷调的木质香。 不重,但此刻却占据了郁慈的全部心神。这个距离他只要微微偏头,唇瓣就会擦过男人的侧脸。 手心的细汗更多了,郁慈几乎有些慌乱地想,为什么会这样? 但下一刻,压在他指尖上的手指不容拒绝地带动他施加力道,然后扣动扳机。 “砰——” 子弹射出带来的后坐力让郁慈胳膊轻轻颤了下,耳膜似乎有一瞬间的穿透,心跳声鼓噪了许久才慢慢平静下。郁慈圆眸有点湿,问: “中了吗?” 背后的迫力离开。贺衡站直,好整以暇地退到一旁。帽檐下是一双冷静的眼,他未向靶面偏转半分,直接道: “十环。” “你都没有看靶子。”郁慈蹙了下眉尖,对于他这种不负责的态度感到不满意,“你怎么会知道?” 闻言,贺衡似乎极其细微地勾了下嘴角,但再看时仍旧神情淡淡,道:“你可以怀疑自己的水准,但请对我多一些信心。” 事实上,口吻十分平稳没有波澜,如同在陈述时政文件。但郁慈的脸蛋蹭的一下气红了。 怎么会有人一边贬低别人,一边抬高自己?不要脸得过分! 但男人并没有说错,的确是正中靶心,正好十环。于是郁慈勉勉强强将不满咽下去,试图证明自己: “这次不用你帮我了,我自己来。” 帽檐遮去了大半的光线,只在下颌处落下一道明暗的光影。贺衡未置一词,眸底淡淡掠过一丝笑意。 依葫芦画瓢复刻出男人刚才教他的动作,郁慈抿了抿红润的唇瓣,调整了下呼吸,在按下扳机的前一刻,眼睛先忍不住闭上了。 “砰——” 如约响起的枪声。郁慈睁开眼,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呀?我是不是也打中了?” 因为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会儿,少年脸蛋有些粉,睫羽纤长而漆黑,唇瓣也是红艳艳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人。 不太能让人说出拒绝的话。 忽视脱靶这一事实,少年已经很努力地将子弹打出去了不是吗?贺衡面不改色道:“八环,天赋不错。” 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打靶就有如此高的成绩,郁慈嘴角翘得有点高,但又觉得不能太过骄傲,于是说: “是吗?其实我觉得一般般啦。” 说不定贺衡第一次打靶有九环呢?做人要谦虚一点才好。 想是这样想,但郁慈低头看看枪,又看看远处的靶子,忍不住弯起眼道: “其实刚才我有点紧张,手抖了一下,如果不抖也许更高呢。不过八环也很高了,只差两环就满分了呢……” 说着说着,郁慈还试图想走近亲眼看看那面刻有他傲人成绩的靶面,但最终被贺衡以训练时间不能随意走动而拦下。 但那一枪实实在在打出了少年的兴奋劲儿。于是,郁.很有天赋.慈一下午整整打空了一整个弹夹的子弹。 除去脱靶的,其中有一枚子弹险险擦过了靶子的边缘,不过很可惜是旁边的一面靶子。 在靶场待了一下午,郁慈出了不少汗,脸蛋也被晒得有些烫,他找到一位女佣,表达了自己想去净室的诉求。 从净室出来后,那名女佣并未等在外面,郁慈对这里不熟悉,很快被弯弯绕绕的回廊绕晕了方向。 而偌大的府邸,一路上竟也没遇见什么人。应该是贺衡不喜旁人出现在自己地盘上的缘故。 一段曲折的回廊后,藏在府邸最深处的园子忽然映入少年眼中。 假山怪石旁,大片大片的白山茶开得正盛。新绿的叶片中,花朵皎白沉静,娇而不怯,如同冬末的雪。 但早不是山茶盛开的季节了。 郁慈有点讶然地踏入园中,真的是山茶花,而且整个园中只种了山茶一种花,足以见得园主人对于山茶的偏爱。 而很明显,这里的主人只有一个。但实在太令人意外了。贺衡给人的印象一直是冷冷淡淡的,就如同那把漆黑手枪一样,是危险而内敛的。 而花朵是这样的孱弱、娇柔,是风大了就会断折的脆弱,两者完全无法没有任何的交叉点。就如同枪支上开出了最盈白的花朵。 每一次扣动扳机,花朵便会娇颤一下。 心尖涌动着异样的情绪,郁慈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一块石碑上刻了两个大字:“绮园”。 字体锋芒毕露,却在最后收笔处敛尽寒芒。似乎仅从走势就能看出落笔之人怀着浓重的怜惜。 可满园的白山茶,哪里跟“绮”沾得上半分关系呢? 郁慈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想去碰石碑。指尖刚挨到冷硬的石面,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平静的嗓音: “你喜欢这里吗?” 素白的指尖蓦然收回,郁慈回过头。贺衡站在台阶之上,苍蓝色军装外套脱下放在手臂上,里面是白色挺括的衬衣。 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黑色军靴的硬底落下很细微的声响。两旁的白山茶静静盛开,此刻似乎一丝风也没有。 郁慈忽然觉得他猜错了。其实贺衡和这片山茶花很搭,男人一走进绮园之中,满身的锋利尽数敛去,似乎不再是那个名声在外的贺大督军。 在满园的白色山茶中,贺衡一步步走到少年身前,也许是错觉,但郁慈觉得他眉眼间似乎都温柔了许多。 “你喜欢这里吗?”他又问了一遍。 不是错觉。男人的嗓音也柔和了许多,有点低,带着几分缱绻落入郁慈耳中。 耳尖莫名绯红,郁慈偏开目光点点头,轻声道:“喜欢的,这里很漂亮。” 但他其实想知道男人为什么会独独选择白山茶,没有一丝迟疑,偏爱得光明正大。但最后他莫名没有选择问出口。 一种即将戳破薄膜的恐慌,让郁慈有点无所适从。 少年没有问,贺衡却提起了,“我一直觉得白山茶很像一个人。” 他的眼瞳一错不错装着少年,“但他离我太远了,于是我便开始种山茶花。” 北地的两年里,每当想起少年,贺衡便种下一株白山茶,七百三十多天,白山茶便开了满园。 身体上的伤痛贺衡尚能忍受,但心口如同白山茶般疯长的思念却将时间拉长,每一日都过得极为难熬。 山茶花开了一遍又一遍,少年是否记起过他。贺衡从不得知。 男人眼中浓重的情愫并未遮掩半分,或者说他是故意让少年看见的。郁慈耳垂红得彻底,脸蛋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整个人仿佛熟到恰到好处的桃子,粉嫩多汁,他磕磕绊绊想岔开话题,湿着眼说: “……那为什么叫绮园呢?明明、明明都是白色的……” “呵。”这次郁慈是的的确确听见了一声轻笑,他抬起湿润的眸子看去,撞上了男人笑意分明的浅色瞳孔。 “也许你并不会想知道。” “绮”并非指的颜色,而是指他初见少年后那晚绮丽旖旎的、让他下定决心要将这株白山茶攥在手中的梦。 这暗含了他最隐秘而阴暗的渴欲,却被他光明正大刻在石碑上。 男人话中意有所指的暗示意味实在太强,郁慈几乎是落荒而逃。 但离开前,郁慈还不忘提出要将那面打有八环的靶子带回去。贺衡没有反对,来到靶场,对着其中一面靶子随意按下扳机。 不过靶面太大,郁慈站在小洋楼外迟疑起来,这么大根本就藏不了。与其被揭穿,郁慈思考了会儿,决定还是坦白。 “……那个你走后我遇见贺衡了,他带我去靶场待了一会儿。”郁慈睫羽紧张地一颤一颤,盯着沈清越脸说: “你会生气吗?我就待了一小会儿……” 想起自己被贺衡算计得抽不开身,而他却堂而皇之带着少年一起去靶场,沈清越额头青筋直跳。他闭眼吐口气,缓声道: “我当然不会生阿慈的气。如果阿慈对打靶感兴趣,那我下次带阿慈去好不好?” 然后,他就看着少年迅速从背后搬出一面什么,眼睛亮晶晶地展示给他说: “我第一次自己打靶就打了八环耶,其实贺衡只教了我一会儿,可能十分钟都不到,但我就打了八环。可能这就是天赋吧……” 气到最后,沈清越心底只剩下满腔无奈。他一眼就看出那枚枪孔是近距离射出的,也猜出了贺衡哄少年的无聊把戏。 但面对少年努力压下翘起来嘴角的样子,沈清越根本说不出任何打击的话,于是他笑了一下,说: “嗯,阿慈学什么都很快。”
第76章 外表白色的小洋楼在浅金色的黄昏下显出几分朦胧,翠绿的爬山虎被风轻轻吹动,叶尖仿佛跳动着细闪的光。 时隔一段时间,郁慈又在长椅上遇见了秋琳。浅紫色的长裙和纱巾,唇色很淡,黑眸定定落在一点。 仿佛一株清冷的鸢尾花。郁慈确定了上次不是错觉,他刚靠近几步,一股熟悉而浓重的消毒液气息便漫上鼻尖。 “……你受伤了吗?” 几经犹豫,郁慈还是问出口。贫乏的东城就是深不见底会吃人的泥潭,郁慈在那里住了许多年,见过太多不堪。 其中最常见的便是无能的男人殴打自己的妻子。而这种暴力并不会因身份的高低而改变,哪怕唐白英外表斯文儒雅并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但很多时候,外表往往并不可信。 指尖勾住丝巾将其扯下,颈上便没有了遮挡。秋琳的颈子很细,肌肤白皙如同雪一样清透,有种天鹅的优雅。 靠近耳后的那一小片肌肤却留有几枚红痕。 不是伤口。郁慈立即明白过来,这些印子他身上也有过。 是新鲜的吻痕。 怔了下,郁慈耳尖随即有些发烫。秋琳已经结婚了,这些对于她来说很正常……
67 首页 上一页 59 60 61 62 63 6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