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贺衡眉眼优越,轮廓深刻,低头轻轻扫了一眼少年,道:“小气鬼而已,不用道谢。” 白软的脸蛋被憋得通红,郁慈勾了下指尖,又气又羞,简直想调头直接走掉。 ……拜托,一句话也要记在心上,不是小气鬼是什么?! 但考虑到男人比他高出一个脑袋多的身高,郁慈还是决定将闷气咽下去,很小声地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是小气鬼……” 嗓音又低,语气还带着几分不情不愿的意味。 仗着身高,贺衡能将少年的表情尽收眼底。包括轻颤的睫毛,微微抿唇的动作让脸蛋上的软肉更加明显。 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贺衡收回目光,平静开口道:“你刚才骂人时的声量可没有这么小。” 这就是对刚才的道歉不满意的意思了。 圆眸中的湿意好像又重了一点,郁慈忍了又忍,没忍住脾气道:“贺衡,你真的有点讨厌了!” 听到这句指责的话,贺衡神情依旧平静,军靴落地往后退了一步,在关上门的前一刻冲少年道: “嗓音挺大的,小气鬼。” “啪嗒。”房门在郁慈眼前合上。 后知后觉才发现,男人一直故意逗他,就是要把那句“小气鬼”还给他。 ……这样幼稚的做法,简直比小气鬼还要小气。 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郁慈还有点生闷气,脸蛋粉白,唇瓣嫣红。 在少年自己都未察觉到,他面对贺衡已经不再有那种惧意了。反而会把有点娇气、有点小脾气的那一面展示给男人。 那是他只会在亲近之人前面展露的一面。 透过玻璃静静注视半响,贺月寻又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撕裂疼。 ——因为心绪不稳,他的魂力又开始四处冲撞他的伤口了。 但感受着每一寸魂魄上翻涌的疼痛,贺月寻反而平静些了。他甚至思考,也许伤口一直不愈合会更好些。 在少年眼中,自己救过他一次,也就有了亏欠。但现在,少年也帮了他一次,亏欠也就抵消了。 他也没有挽留少年的理由了。 在车厢时,看着少年和自己亲弟弟坐在一起,姿态亲昵,他无法克制地生出嫉妒、不甘、愤怒和……惧意。 种种情绪杂糅在一起,让他下意识想问出那句:“阿慈,如果我的伤痊愈了,你还会让我留在你身边吗?” 是会道一句“人鬼殊途”?还是以“早日投胎”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拒绝他? 但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没有问出口,忍凭魂力冲荡也没有吐出一个字。 他害怕……一旦开口,就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房间内很静谧,终于生够闷气了的郁慈看见水罐中的锦鲤,想起之前在车厢时的事,蹲到茶几前问: “贺月寻,你之前是不是想问我什么呀?” 他伸出细白的手指在玻璃上描摹着锦鲤的轮廓,好像这样就能真正碰到一样。 沉默了一会儿,郁慈才听到男人的回答,“我只是想说——” “阿慈,我伤要好了,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北边了。” 不是什么很特别或者很重要的回答,但郁慈还是很开心,眉眼弯弯,唇边也露出两个小小的梨窝。 “到北方如果有院子,我要种一棵很大的槐树,听说槐树能温养魂魄,到时候我可以陪你一起呆在树上……” 少年自顾自地说下去:“只是不知道北方的天气怎么样,会不会吃不习惯、住不习惯……” 一直郁躁不安的魂力突然逐渐平静下来,附骨之疽的疼痛也随之褪去。 ……少年规划的未来里有他的存在。 在这一刻,贺月寻很想凝聚出实体,碰一碰少年温热的脸颊、湿润的圆眸。 下一刻,眼睑上传来一点凉意,郁慈愣了下,下意识眨了眼睛。 “你的指尖好凉啊。” 但鬼都是这样的,郁慈想,也许到夏天他就不会感到热了。 因为他已经有一个会制冷气的鬼了,独属于他一个人的鬼。 在少年看不见的地方,贺衡直起身,唇瓣离开少年温热的眼皮,眼底眷念。 “嗯,是有些凉。” 但少年是热的。 旅馆二楼设有餐厅。晚餐时,郁慈前往二楼,刚坐下没一会儿,对面就投下一片阴影。 抬眸看去,郁慈蹙起眉尖,“你为什么在这里?”
第58章 光洁的桌面上映出一片深色衣袂,贺衡从容在对面落座,罕见换了身常服,五官优越,有几分像出身优渥的贵公子。 但没有哪家公子会有这么凌厉的气势。 将餐盘往后挪了挪和男人的分开,郁慈皱着脸蛋,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在这里呀?” 其实他已经在心底给男人定罪了,贺衡一定是不放心来监视他的。 请问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少年莹白的脸蛋已经浮上一层淡淡的粉意了,眼里水润润的,有点生气的样子。 嘴角勾起弧度,贺衡抬眸看向他,淡淡出声道:“你有给我留住的地方吗?” 嗯? 一时没反应过来,郁慈轻轻眨了下眼睛。见少年圆眸出露出几分愣,贺衡继续说: “不出意外,我在柳城的落脚点已经化为一团灰了。” 迟钝地转动了下思绪,郁慈后知后觉男人指的是贺宅。 ……对哦。贺宅已经被他一把火烧了,好像男人在柳城的确没有住处了。 贺衡端起玻璃杯饮了口清水,放下时杯底与瓷质的桌面发出清脆的一声碰撞,少年的睫羽也随之轻颤了下。 “怎么,我在这里给自己订一间房间有什么问题吗?” 他语气平静,似乎只是单纯的疑问,不怀有任何别的目的。 ……堂堂一个大军官竟然“沦落”到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还要被自己怀疑是想监视他。 心底罕见生出几分小小的心虚和愧疚,郁慈飞快地瞄了一眼他,又低下头拿筷子戳着盘子里的芹菜,很小声地说: “……没有问题。” 说不定在同一家旅馆订两间会有优惠呢?贺衡毕竟要养那么大一支军队,穷一点也情有可原的。 但这件事并没有像少年想的那样轻易揭过。贺衡坐姿笔直,静静看了一会他,忽然问道: “你刚才似乎有点生气,是因为在同一家旅馆看见了我吗?” 男人蹩眉看来,浅色的瞳底湛着水晶灯的光晕,在等一个回答。 戳着芹菜的筷子不自觉更用力了些,指骨泛出白色,郁慈没有抬头,乌黑发丝间露出来的莹白耳尖却悄悄红了。 “没、没有生气……你看错了……” “哦?”贺衡没有放过他,继续问:“那你愿意和我住在同一家旅馆吗?” 胡乱地点点头,郁慈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即将被发现的慌乱与羞赧,对于男人说的话几乎不加思考就赞同。 “那你愿意和我住一间客房吗?” 点到一半的脑袋顿住,郁慈后知后觉不太对,抬起头,黑眸睁得很圆,有点怀疑听错了。 “你说什么……?” “和我住一间房。”贺衡语气和神色都很正经,看不出戏弄的意思,还贴心提醒少年:“刚才你已经同意了。” 哪怕少年脑子有时候的确转得很慢,但这个时候也有点忍不住开始怀疑了,“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毕竟男人早有前科。 但有点出乎少年意料的是,贺衡很轻易地承认了,点头道: “我有反思过我的说话方式。我的下属告诉我,适当的玩笑话可以拉近彼此的关系。你不觉得吗?” 一点也不,很奇怪的玩笑话。 抿了抿唇瓣,郁慈决定忽略这个奇怪的话题,他随便夹了点什么刚要送进嘴里,一只掌忽然压住他的手腕。 力道不大,郁慈顺从地停了下来。 “你不吃芹菜。”贺衡开口,然后将少年盘中的芹菜都夹到自己盘中,“下次看清楚再吃。” 其实那是郁慈没看清选到盘中的,但又不好意思放回去,就一直留下来了。 但在很多人的目光下,男人却没有任何不好意思,面色平静地将他不喜欢的菜夹走,也没有说他挑食这样的话。 郁慈顿了下,想,他的心好像跳得有点快耶。 * 花瓶中装了一些清水,郁慈回到房间时,那几枝白山茶依旧很新鲜。 自顾自地冲锦鲤说了很多话后,郁慈才进到浴室,出来时有人在敲门。 以为是侍者,一打开门,目光却撞进一片挺括的大衣。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就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 沈清越一手搂着人几步跨进房,一手关上房门,头埋在少年颈窝里,语气有点委屈道: “阿慈,你怎么跑来旅馆了,我在家里等得都快急死了。” 敏感的颈肉被蹭得有点痒,郁慈忽然生出一种自己在被大型狗狗蹭的感觉,下意识轻轻笑出声。 “还笑。”沈清越抬起头,神色莫名带着几分幽怨盯着少年,“三岁都知道不能跟陌生人乱跑的道理,阿慈怎么还会不知道。” 唇边的梨窝变得更大了一些,郁慈忍不住想,贺衡怎么也算不上陌生人吧? 而且,他也不是三岁小孩了呀,怎么也不会被人卖掉吧? 见少年笑得眉眼弯弯,沈清越磨了磨后牙,伸手捏了捏他脸蛋上的软肉,气道:“你就不管家里的我和悟生了吗?” “一老一小可都在家里巴巴等着你回去呢!你个没良心的!” 从得知少年被贺衡接走了,沈清越的神经就没有松懈过,一路追到旅馆来,脑中划过各种糟糕的想象。 直到看见少年的那一刻,他才彻底松了口气。 “负心汉”郁慈挣开他的手,退到离他一步远的距离,嘴角上翘道:“沈清越,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少年脸蛋饱满,眼睛乌润地开口:“你好像那种怨气深重的怨夫哦!” 心尖像被猫轻轻挠过,又酥又痒。沈清越长腿一越,重新堵住少年的去路,低头喉结滚动道: “我是怨夫,那阿慈是什么?” 不待少年回答,沈清越便俯下身,余光中瞥见水罐中的锦鲤,尾鳍将水花都激了出来。 他在心底冷哼一声。是人时不能阻止他接近少年,变成鱼就更不可能了。 “叩、叩、叩。”房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不多不少正好三声。 少年脑袋一偏,沈清越的唇就落在了他白软的脸蛋上。男人微微蹙起眉。 但听到熟悉的敲门声,郁慈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一股强烈的慌乱和羞耻涌来,脸蛋蹭得一下红了。 连眼尾都是海棠般的红晕。 见状,沈清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语气不满道:“阿慈你脸红个什么?弄得我们好像像是偷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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